金安慶醫生果真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包紙巾。
“哭不是壞事?你沒有看到這個可憐的孩子都傷心成什麼樣了!”
安雅忍不住出聲指責。
哼!
這些一個個人,全都是鐵石心腸。
“她是因為艾米的離開而傷心。眼淚是結果而非原因。”
“人們會因為失戀、疾病、丟掉工作,各種各樣的負麵壓力而傷心,哭泣則是把這種壓力宣泄出來的一個過程。最危險的是那些把各種壓力憋在心裡祥裝微笑的人。”
金醫生搖搖頭:“哭泣的客戶,往往隻需要一疊紙巾,一個理解的懷抱就能覺得好受很多。而那些強裝堅強的人,反而容易患上抑鬱。”
“我在醫學院曾經見過一個案例,一個35歲的律所合夥人在親朋好友齊聚的訂婚酒宴上,擁吻年輕漂亮的未婚妻後,在去廁所的間隙,從十七層的高樓上一躍而下。”
“人們在他隨身的遺書上,才發現他常年飽受壓力和抑鬱的折磨,並且驗屍官發現,他有用刀片自虐和藥物成癮的習慣。而直到他從天台上縱身一躍之前,所有的親戚朋友印象裡的他,都是非常開朗愛笑健康的人。”
醫生將紙巾遞給了插畫家,讓他給自己的兒子擦拭眼淚,輕聲問道:“你有多久沒見到托尼這麼痛徹心扉的哭過了?”
簡·阿諾又是一愣。
憑心而論。
托尼作為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小孩子,日常生活中哭鬨的次數不老少。
被鞋帶絆倒了會哭,沒拿穩摔碎了咖啡杯會哭。
有些時候睡到半夜,牧場裡也會響起托尼哭著要找貓貓,找艾米的聲音。好幾任護工都被折磨的精神衰弱。
但是那些哭聲往往要不然驚慌,要不然彷徨,來得快去的也快。
這麼撕心裂肺,痛徹心底,死去活來的哭聲……已經很久不曾出現過出現過了。
這麼純粹厚重如水的哀傷……也很多年都不曾出現過了。
艾米死去的那個晚上,就像是永遠帶走了這個孩子靈魂的某個部分一樣。
“做為一個醫生,我很少會在沒拿到檢測報告以前就下結論,但我看到托尼痛哭流涕,情緒崩潰模樣的一瞬間,我就知道,這是一場價值2分的哭聲。”
金醫生點點頭。
“什麼叫價值2分?”
助理還在疑惑,簡·阿諾臉上已經閃過了驚喜的情緒:“您是說……”
“對,我覺得光就是這一場情緒發泄似的痛哭,結束後就能讓托尼在abc自閉症量程評估中,自我封閉嚴重程度的評級減輕兩分。”
金醫生點點頭:“看來,偵探貓的想法應該是對的。”
插畫家聽出了心理醫生語氣裡的深層含義。
老先生稍微眨了眨眼睛:“博士,您之前就已經知道了偵探貓,會畫什麼樣的作品了麼?”
“樹懶先生,就是那個偵探貓的經紀人。”
“他事先跟我有過簡單溝通,大致的繪畫想法有過提前的交流。這是一個很大膽的想法,大膽到有些出格。然而,他還是說服了我。”
金安慶博士看著屏幕上的火光,聳聳肩:“當然,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畫作的實物。事先我完全沒有想到,偵探貓的作品會這麼有,這麼有……”
“這麼有穿透力。”
心理醫生斟酌著措辭。
在那天安娜和偵探貓溝通後,決心要畫出一幅“直麵靈魂”的作品之後。
伊蓮娜小姐立刻就將她們的想法告訴了金安慶博士。
這既是溝通,也是聰明的找人來背書。
偵探貓身為剛剛有登堂入室跡象的新人畫家。她可以單純,可以青澀,可以傻白甜,可以隻關心繪畫作品感染力的好壞。
伊蓮娜小姐身為偵探貓大姐姐的經紀人,卻是方方麵麵都要考慮到的。
彆的不說。
事先不打好招呼,萬一像剛剛那種場景,簡·阿諾暴怒的直接關閉了電視,把偵探貓拉入了藝術巨擘心中的黑名單。
善緣沒結好,辛苦努力畫完畫,結果成了仇人。
這不就麻爪了嘛!
畫家人生的幾大錯覺通常就包括——你以為自己努力就一定能畫好,你以為自己畫好了就一定能達到獲獎水平,你以為達到了獲獎水平就一定不會被內定人選擠掉名額。
藝術最忌諱的就是“你以為”。
就算在絕對公平公正的情況下,一張優秀的作品也不一定就能讓所有人都滿意。
每個觀眾都是一個主觀個體。
偉大的藝術作品能贏得絕大多數觀眾的讚揚,卻就是會有人就是對不上腦電波。
千好萬好,都敵不過一句“我不喜歡”。
陰暗點說。
最保險的情況下,就算托尼真的沒能被這套畫稿所打動,甚至用力過猛,打動的過了頭。
那偵探貓大姐姐也是提前征詢得到了主治醫生的同意,並非善作主張。
背鍋的是金安慶醫生。
初次聽聞,安娜口中的繪畫思路的時候,金醫生也覺得可能這個想法,有些過於冒險了。
安娜用一句話,就打動了對方。
“醫生,我是一個喜歡寵物的人,我最親近的長輩離世以前,將一隻小狗交到了我的手中,讓我以愛她的心情,去愛護這隻小狗。所以某種意義之上,我能理解托尼的心情和感受。”
“從寵物醫院裡所謂‘愛的儀式’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在小心的維護著一個謊言,告訴他,他最親愛的貓咪,那隻名叫艾米的貓咪沒有離開。這個謊言維持了三十年,托尼也這麼自我欺騙了三十年。”
樹懶先生接著說道:“也許托尼在這漫長的時光中,心靈的某部分已經意識到了艾米已經永遠不可能出現在他的身邊。但是他依舊讓自己維持著尋找艾米的幻想。”
“逃避和酒精一樣,都是安慰劑。它們是心情天平上通向快樂的砝碼。人們可以靠著不斷的逃避短暫的戰勝痛苦。但它永遠隻是一則有時效的短期杜冷丁。”
“但當它暴露在陽光下,被蒸發乾淨的那一刻,失落會一次又一次頑固的卷土重來,不得解脫。”
本來作天作家感言裡想說。
雙節本來是一個歡快的節日,隻是恰好寫到了這麼悲傷的劇情,不好意思,應該今天這個情節就能收尾了。
幸好沒這麼說。
我有一次錯估了情節推進的速度。
不過應該、大概、可能,明天這個情節就全部寫完。進入新劇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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