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楊老實也發現了吉普車，忙不迭的招呼著兩個孩子往路邊躲。
就在楊老實回頭的一刹那，和楊白衣有一個對視，又飛速的回過頭，麵向路邊站著。
楊白衣確定，楊老實一定認出了他，因為這個年代還沒有太陽膜，擋風玻璃是完全透明的。
“老爺子，你們這是乾嘛呢？”
楊白衣把車停到路邊，打開車門走了下來。
“白衣，我們去火車道撿煤核去了。”
看到楊白衣走過來，楊老實目光複雜，家裡變成這個局麵，楊白衣是最直接的責任人，可想到以前自己一家是怎麼對待他的，又不知道該不該恨他。
“楊炳坤兩口子呢？他們現在有沒有工作？”
祖孫三人麵黃肌瘦，一身補丁縫的歪歪扭扭，彆說是在城裡，就是鄉下，也已經很少能見到這麼慘的場景了。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明知故問？”楊老實壯著膽子反問道。
“我應該知道嗎？”
如今的楊家人，對楊白衣來說不過是陌生人而已，根本就沒有特意關注。
“也是，你確實沒必要關注我們，因為咱們已經不是一個層次的人了。
白衣，現在你有時間嗎？有時間的話可以去家裡坐坐，我給你講一講這兩年發生的事情。”
楊老實滿臉苦澀。
三四年前，麵前這個少年，為了躲避親人的逼迫，隻能帶著妹妹遠走他鄉。
四年後，依然還是這個少年，什麼都不用做，就能定他們全家的榮辱興衰。
“還是算了吧，有些人這輩子我都不打算再見麵。”
老虔婆的嘴角，楊白衣實在是不想再看了，倒不是怕了她，主要是太惡心了。
“孩子，你奶奶她已經不在了，過去的一切，就讓它過去吧！”
說起老伴的離世，楊老實很平靜，他對老伴的感情很複雜，應該是愛恨參半吧。
劉根花為他生兒育女，拉扯四個孩子長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可因為她處事不公，讓家裡矛盾重重，一手導致了老大一家和家裡離心離德。
在大兒子夫妻倆出了意外之後，劉根花的處理方式，更是一步一步將整個家推進了深淵。
“上車吧，我送你們回去。”
楊白衣並沒有過多猶豫，就如楊老實說的那樣，人死如燈滅，恩恩怨怨就讓它隨風而去吧。
“不用，我們剛撿完煤核，身上太臟，走著回去就行。”
楊老實局促的說道。
“這裡離你家還有將近十公裡遠，我可沒時間陪你在路上耗著。”
楊白衣打開後備箱，把三人身上的背簍裝進車裡，又讓他們坐上後排。
“小磊，小靜，快謝謝你大哥。”
“謝謝大哥。”
楊磊和楊靜聲音很小，神情局促。
“嗯。”
楊白衣並沒有拒人於千裡之外。
做錯事的是大人，現在他們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沒必要遷怒兩個孩子。
楊老實看著楊白衣的背影，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他的年齡越來越大，特彆是今年，感覺身體越來越不好了。
現在楊老實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孫子孫女了。
走進久違的楊家老宅，楊白衣的第一印象就是雜亂和破敗。
劉根花和二兒媳蔡金花，先不說她們的人品怎麼樣，最起碼是不懶的。
在楊白衣的印象中，老宅總是被他們收拾的乾乾淨淨。
“大孫子，快坐，我把爐子點上，一會兒就暖和了。”
楊老實生著了爐子，在爐子裡放了著剛撿的煤核。
“你還是叫我的名字吧。”楊白衣皺了皺眉頭說道。
“行，你不愛聽我就不叫了。”
楊老實並沒有太過於糾結稱呼的問題，大孫子明顯還帶著怨恨，不想和他們有過多的牽扯。
“說說吧，現在家裡是什麼情況！”
楊白衣坐在爐子旁邊，看著一直忙碌的楊老實。
“去年年初的時候，你不是回來過一次嗎？大冷的天，她天天在軍區大院門口蹲守你，就感染了風寒。
其實剛開始並不嚴重，可她沒有好好治療，反而依舊天天去軍區大院，這病啊，也就從小病拖成了大病。
後來實在堅持不住了，暈倒在了家裡，治好了以後，身體就大不如前了。
反反複複堅持了一年，去年年底，到底是沒堅持下去，人就沒了。”
楊老實從爐鉤掏了掏爐子，用手扶著兩條大腿，顫顫巍巍的坐了下來。
“你二叔楊炳坤，丟了工作以後，去彆的廠應聘臨時工，也沒人要他，就連掃大街和糊火柴盒的工作，街道辦也不給他。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全家都依靠我的退休金和以前的積蓄度日。
可老婆子還要吃藥，再加上一家子人吃飯，積蓄很快就用完了。
炳坤趁著晚上去國營飯店偷東西吃，結果被人發現了，打鬥中不小心傷了人。
偷盜國有資產，故意傷人，直接被判了二十多年。
小磊他娘，在炳坤被判刑後，就直接回了娘家，到現在也沒回來過。
還有你小姑楊怡，自從李峰爹娘倒台，自己也丟了工作以後，就開始在家裡不停的喝酒，喝完了就打你小姑。
李峰本就怨恨楊家人，認為李家沒落都是楊家的原因，再加上喝醉酒，下手沒輕沒重的。
你小姑經常被打得遍體鱗傷，我勸你小姑跟他離婚，可她又放不下孩子。
今年剛過完年，你小姑被李峰失手給打死了。
一大家子人，現在就剩我帶著小磊和小靜了。”
楊老實看著斑駁的牆壁上，掛著的全家福。
那時候老大兩口子還在，一家人還沒有鬨得那麼僵，一個個臉上帶著笑容。
老兩口坐在中間，前後左右都被兒孫環繞。
好好的日子，怎麼就過成了如今的樣子？
楊白衣也沒有說話，他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是勸楊老實看開點，還是罵他們活該？好像都不太合適。
“爺爺，我餓。”
一個弱弱的聲音，打破了屋裡的寧靜。
“小靜再忍一下，爺爺這就給你做玉米糊糊。”
楊老實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就要去廚房做飯。
“爺爺，我幫您燒火。”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楊磊可比以前懂事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