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1 / 1)

外室 曲渚眠 1817 字 26天前

左楊是二月初到的上海的港口,一下船便見碼頭立著上海知府沈複,絲絨鶴氅白綾襖,手上搖著湘妃竹泥金川扇,一副紈絝浮浪子第的派頭。

沈複不過二十七八歲,江南的大族子弟,這個年歲已經是四品實權知府,算是很出息的了。他同左楊在揚州時便是老相識,一處廝混的,抬頭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嘖嘖搖頭:“人都說左二爺上海外發財去了,恁這灰頭土臉?”

左楊在呂宋待了五、六年,這還是頭一次回來,伸了伸懶腰:“他爹的,爺可總算是回來了。”

船上的管事在一旁問:“左二爺,船上那些洋人怎麼辦?還是關著?”

左楊回一句:“關著。”兩人上了沈複的轎子,沈複收了扇子,問:“左二爺,我親自來接你,是奉命要你一句實話。”

左楊本性雖跳脫,這幾年卻也沉穩多了,挑眉:“怎麼,先生說的話,你們不肯信?”

沈複敲了敲轎壁:“這麼大的事,拋家舍業,去國離鄉,總得尋個可靠的人問個清楚吧!你也彆笑話我畏首畏尾,我身上要是隻得自己一個人,哪裡有二話,說去也就去了。”

左楊笑笑,從袖子裡拿出一錠金子來,這金子的形製與大陸上的元寶並不相同,反而是長條形的,色澤純度比官製的要好上許多:“這樣的金錠,我這次帶回來十萬錠,都產自呂宋。”

沈複握拳:“此話當真?”

左楊點頭:“也就是你來,我便對你說實話。旁人來,我可是一個字沒有的。”

這天,沈複在樓外樓宴請了左楊,逗留了三五日,二人這才微服往蘇州而來。

在怡園門口遞了帖子,叫下人引到花廳,上茶的丫頭上了六安瓜片,退到一邊:“夫人出去了,還沒回來,請二位稍候。”

沈複從前隻跟著家裡的族老來過一次,這園子偌大的一方,園子的主人不過一兩年來住上幾個月,卻不見半點衰敗之氣,反而處處透著一個貴字、雅字。

……

秦舒見過蘇州製造局的人,往新建的紡織廠而去,一大排織機隆隆作響,聽一旁的管事道:“先生,現如今這批製造局的新機子,每日可織布一千匹,一張機子隻用兩個工人。每匹布七兩銀子,碼頭上那些番人已經把貨預定到半年之後了。”

這個廠子,是完完全全屬於秦舒自己的,滿意的瞧了一通,便聽水袖回話:“夫人,左楊提前到了。”

秦舒點點頭,又看過賬目,這才出門來,剛上馬車,便被裡麵的人伸手一拉,驚呼一聲,跌坐在懷中。

秦舒並不意外,打掉他的手:“陸大人真是貴腳踏賤地,不說你是內閣的閣臣,便是京官無假,也不得擅自出京的。”

陸賾本滿抱都是溫香暖玉,不想過了兩月,佳人還是冷若冰霜:“你往年隻來一個月,今年都住了快兩個月還不回京去,循兒日日問我,娘親什麼時候回去呢?”

秦舒哼了一聲,並不理他,手上微微一動便見陸賾遞了茶來,吃了一口:“我跟你這個老頑固沒什麼可說的。”

秦舒年紀不過二十七、八,顏色正盛,褪去青澀,又有閱曆,是一個女人人生中最好那幾年時節。

陸賾便尤為聽不得這個‘老’字,歎了口氣:“現如今賀九笙搞的什麼攤丁入畝,一家家一戶戶都叫你移民走了,人家地方官收不上來稅,自然不肯的。”

秦舒撇他一眼:“什麼叫我移民走,人家活不下去,遠走海外討生活,你們偏偏不許?你也彆在這裡同我打花腔,誰不知道,福建兩廣的巡撫都是你點中的進士,他們的意思便是你的意思。”

陸賾無話可說,兩人一時沉默下來,走了半柱香,聽得外麵小廝回:“大人,夫人,已經到了。”

秦舒掀開車簾,當先下來,見外頭並不是怡園門口,一大片紅豔豔的桃花,頗見落英繽紛之美,她愣住,知道這是陸賾的意思,心裡還生他的氣,不想應承他。

陸賾牽住她的手,道:“福建巡撫的幕僚正等在裡麵,你就不想聽聽我要吩咐什麼嗎?”

秦舒隻好隨著他進去,繞過桃花林,便見粉氣彌漫的溫泉,過貼水橋麵,便是一處書齋。

書齋裡空無一人,並不見什麼候著等吩咐的幕僚,秦舒轉身便想走,叫陸賾環住腰,抵在牆上:“我要是不按你的意思辦,你是不是打算從此就不回去了?”

秦舒抬頭:“我希望你能真的理解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陸賾酸溜溜道:“是,你跟我是話不投機半句多,跟泰州心學那些人可是投緣得很,通宵夜飲呢。”

秦舒瞧他一眼,臉上不自覺浮了半分笑來:“你倒是一清二楚。”

陸賾見她態度鬆動了些,打橫抱起往繡榻上而去:“我要是不來,你是不是準備真的把那些邪門歪道的人留在府裡?”

秦舒哼了一聲,見陸賾俯身上來,脫了鞋襪露出一雙玉足來,手慢慢從小腿滑上去,一直探到裙底。

湊在秦舒耳邊問:“兩個月了,我不信你不想?”

秦舒冷冷瞧著陸賾,不為所動,聽他歎氣一聲,從袖子裡抽出一份折子來:“夫人交代的事情,陸某豈敢不辦。”

秦舒抽過來,打開瞧,見並不是上的折子公文,而是給兩廣福建的私信。

陸賾道:“便是陛下的政令,也不能一出的正清宮,就叫全天下的地方官實心實意的去辦。你倒好,一個月沒辦好,就甩臉子給我瞧,寫了十幾封信,也不見你回一封。”

秦舒回:“我怎麼沒回信?不是寄了一封?”

陸賾咬牙:“就一封三四十個字的手書,問了偱兒珩兒,半句沒有我,還是旁人執筆的,這也能叫回信?”

他越想越氣,捉了秦舒到書案前,潑茶磨墨:“陸某寫多少,還請夫人也寫回來才是。”

秦舒無法,提筆勉強寫了幾句肉麻的詩詞:“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陸賾嗤笑一聲:“此話不實。”說罷把那張花箋抽出來,揉做一團扔到桌下,重新鋪了一大張宣紙:“重寫!”

秦舒小聲哼哼:“我哪兒比得上你,狀元之才,下筆如有神,一句話能說清楚的偏偏要寫上上百個字。現如今大家都提倡返璞歸真,去浮華,寫那麼多做什麼?”

又寫了幾篇,叫陸賾統統揉掉:“重寫,重寫。”

秦舒抬起手腕:“手酸了,寫不了。”

陸賾捉了她的手腕,剪到背後:“我看是沒什麼想說的,所以才寫不了。”

秦舒垂了垂眼眸,見他抱了自己坐在書案上,一邊去解自己裙子,頓時裙底一陣涼風,聽他氣呼呼道:“你待我的心意,連我待你的十分之一都沒有。”

秦舒並不反對,心道,有十分之一就不錯了,正想著,一聲驚呼:“陸賾,你……”

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已經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聽得陸賾舒服的喟歎:“還說不想,小褲都濕了……”

外頭還候著人,秦舒連忙捂住他的嘴:“閉嘴吧你……”隻說了一句,便斷斷續續說不出話來。

兩人在書案上胡鬨一通,把底下的宣紙都打濕了一片,衣裳叫揉得亂糟糟皺巴巴。

陸賾拿了毯子包了秦舒,抱到溫泉裡,納罕:“每次都是我出力,你倒累成這樣?”

秦舒趴在陸賾肩上,心裡哼哼,也就是這具身子不行罷了,要是從前自己來這麼一場,還能精神抖擻去加夜班熬通宵呢。

陸賾一邊慢慢托著她,一邊鳧了水在她身上,開始還好,後麵手上便漸漸不規矩起來:“我看你就是不愛動,才這般累的……”

秦舒拂開他的手:“彆鬨了,怡園還有客人呢?”

陸賾低頭輕輕咬了一口:“一個四品知府,也比我重要?支使我辦這麼多差事,連一點甜頭都不給?”

秦舒浮在水裡上上下下,臨了叫陸賾抱回床上的時候,已經是掌燈時分。

陸賾披了件袍子坐在床邊替秦舒揉腰,小聲道:“你這身子真該叫個大夫來瞧瞧,平時裡走幾步也覺得累,弄這事兒也覺得累。”

秦舒踢他一腳:“我看你才應該是瞧瞧大夫,行房太過,小心未老先衰。”

陸賾捉住她白嫩的小腿:“我這還太過麼,不過體諒你罷了。”

秦舒偏頭,突然想起來:“左楊他們是不是還在怡園等著?不行,我得起來……”

她剛坐起來,扯著腰上的肌肉,吸了口冷氣,陸賾趕忙扶她躺下:“你歇著吧,我去替你見。”

秦舒正有此意,嘴裡卻還道:“你恐怕不便見人吧,你要去見了,沈家必定以為是你的意思了。”

陸賾捏了她一把:“你不就是打的這個主意麼?你放心,一準兒把那沈家的小子給你忽悠去呂宋。”

秦舒心虛地笑笑:“早去早回。”

她自覺累了,放了帳子,緩緩睡了過去。

半夜下了場大雨,陸賾回來的時候秦舒睡得正香,他坐在床邊,看她恬靜的睡顏,心道:這樣也好,強求更多,也許得不償失。

秦舒醒過來,朦朦朧朧見床前的暗影,便知是陸賾:“還不上來睡,大半夜的坐著乾什麼?”

陸賾應了一聲,脫了袍子躺在秦舒身邊,手掌上傳來暖香,患得患失之感越發縈繞,他環了

秦舒的腰,輕輕嗯了一聲,終是問了出來:“秦舒,你愛我嗎?”

他是守正的士大夫,情不出口,這樣問出來已經是極失體統了。

秦舒閉著眼睛嗯了一聲,敷衍道:“愛!”

陸賾失望:“假話!”

秦舒立即改口:“那不愛。”

陸賾不說話,腰上的手漸漸用力,秦舒隻好轉過身子,睜開眼睛:“那我要怎麼說,你才滿意呢?”

陸賾也並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麼回答,隻覺得氣不順,磨牙:“我要聽你的心裡話。”

秦舒抵在他胸口笑:“那可能得等偱兒、珩兒長大,我自己才能知道呢?”

陸賾還想再說點什麼,叫柔荑撫住唇:“噓,彆說話了,聽聽外頭的春雨聲。”

春日霏霏細雨,打在剛抽芽的嫩柳上,也打在陸賾的心上,他擁著秦舒,聽著外麵的雨聲,漸漸地仿佛醉了一般。

www.biqu70.cc。m.biqu70.cc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