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說劉將軍夫婦的事情之前,薛敬先講了一個故事。
薛敬在一開始,的確不是當今太後的忠仆。
他有一個舊主,舊主即為景宗時期的皇後,中宮之主,已故的太皇太後。
他小的時候,受過太皇太後的恩,後來先帝繼位,太皇太後讓他混入鄭嘉禾的身邊,他做事妥帖,很快就在鄭嘉禾身邊混了眼熟。
然後他看著鄭嘉禾——那時的皇後,從一開始的風光無二、椒房獨寵,到後來的被冷待、被算計、被軟禁,可謂是從高處跌落穀底。但她依然對他們這些下人很好,她不服輸,哪怕是在險些被廢,性命攸關的時刻,她的眼睛裡也依然充滿希望。
他那時就想,這麼良善、富有生機的人,為什麼要受到那般對待?對太皇太後的背叛,也就從那個時候開始。
他明明知道她買通太醫,知道她私下裡對先帝是什麼態度,但他一句不利於她的話都沒有往外說,任何不利於她的事,都沒有透露出去。
接著,他就看到她絕處逢生,東山再起。
刺殺秦王一事,確實是受太皇太後指使。太皇太後意在挑撥,但他也想一擊就中,徹底為太後解決這個隱患。
不隻是明麵上的那些權勢鬥爭,還有感情上的。
——他偶然得知太後娘娘與秦王過去的那些情誼,也親眼看到太後娘娘在麵對刺殺秦王一事上的遲疑。他覺得,一個好不容易從生死關頭走過來的人,不能再重蹈覆轍。
所以他自作主張,私自動手。
後來他失敗了,知道太皇太後的目的達成了一半,所以他就把秦王回京消息是從太皇太後那裡傳過來的事告訴了她。他是想讓她警覺,同時又故意讓秦王誤解,就是為了讓太後對秦王失望。
可兩人兜兜轉轉,前段時間秦王差點被定罪,都鬨到那種地步了,沒想到他們竟然還能和好。
既然如此,那他一個做奴婢的,也無可置喙。他隻能儘全力,不
再讓那些可能的陰謀詭計傷害到她。
薛敬抬目,看了鄭嘉禾一眼,緩緩道:“奴婢是在去了慎王府之後,偶然間發現慎王身邊的章嬤嬤,與劉將軍的夫人吳氏有聯係的。”
“吳氏?”鄭嘉禾想了一下,道,“前段時間秦王牽涉進謀逆一案,就是吳氏來告的密。”
薛敬道:“正是。太皇太後雖然已經薨逝,但留在慎王身邊的奴仆,仍然是昔日雲家留下來的人,章嬤嬤自不必說,而吳氏,奴婢已經查清楚了,她的遠房表姐,正是雲貴妃的貼身侍女,在兩年前的宮變中已經死了。”
鄭嘉禾眉頭輕皺。
薛敬道:“因此,奴婢特意來稟報太後娘娘。既然那吳氏是先雲貴妃的人,劉將軍也難免不讓人生疑。”
鄭嘉禾道:“之前大理寺審問過他,已經查過他的底細了。”
劉希武不過是個從邊關開始就跟在楊昪身邊的莽夫,大字都不識幾個,身家背景更是簡單,清清白白,沒什麼問題。
隻是沒有特彆仔細地查他的家人罷了。
薛敬提醒道:“就算劉將軍與慎王府沒有關係,但夫妻之間,日夜相對,難道就一點都不會受影響嗎?”
鄭嘉禾若有所思。
薛敬拱了拱手,正準備告退,鄭嘉禾卻又開口了。
“所以你打算讓我處置慎王府,”鄭嘉禾盯著他,“徹底消除隱患?”
薛敬頓了頓,道:“娘娘,您不會忍心的。”
剛剛來的時候,他看得很清楚,太後娘娘注視著小慎王的目光中,充滿了溫和的意味。如果不是他出現,讓太後知道了小慎王的身份,恐怕太後會和小慎王留下一段美好的回憶。
即便不是如此,太後娘娘也向來不喜歡胡亂牽連無罪之人,更何況一個稚兒?
太後娘娘敢留下仇人的孩子,是她足夠自信能把控局麵,更因為她內心,還有非常柔軟的一麵。
薛敬道:“小王爺如今年歲小,一切都是可塑的。隻消您把他身邊的亂說話之人一一拔除,他就會長成您
想要的模樣。”
鄭嘉禾漫不經心地說:“我費那個功夫做什麼。”
一輩子關著不好嗎?她沒有痛下殺手已經很好了。
薛敬沉默了。
良久,他道:“娘娘所言極是。不過,經過奴婢這些個月的影響,小王爺已經不恨您了。”
他一開始去慎王府的時候,在小慎王的麵前提起太後,他隻會露出害怕和憎惡的表情。而現在,小慎王會常常迷惑,太後到底是怎麼樣的人?是章嬤嬤口中的煞神,還是薛公公描述中的福澤萬民的太後?
鄭嘉禾離開酒樓坐到馬車上的時候,心裡還是有點亂的。
讓太醫院太醫對小皇帝的聯合看診在前幾天已經進行過了,小皇帝確實傷到了腦袋,反應遲鈍、癡傻,這輩子都沒法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了。
劉太妃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成了一個淚人。
然後她主動跪在鄭嘉禾麵前,求鄭嘉禾廢了小皇帝,說她願意帶著小皇帝去彆宮養病,沒有鄭嘉禾的吩咐,一輩子都不再踏入宮城。
劉太妃是沒什麼大誌向的。她一開始隱約察覺到小皇帝頭摔壞了的時候,她還害怕遲疑,可當這份懷疑被確定,她似乎是知道了避無可避,索性直接接受了,並主動放棄現在擁有的一切地位。
她這一跪、一哭、一求,導致鄭嘉禾原本想好的秘密進行就變得不是秘密。
風聲很快走漏了出去,再接著,就有大臣試探著求見她,討論對皇帝的廢立問題。
皇帝暫時年幼,由太後代為執掌朝政也就算了,沒道理皇帝是個傻子,一輩子都沒辦法像彆的皇子一樣讀書習字,那何談十幾年後的歸政問題?
那些大臣對此紛紛表示擔憂。
其實鄭嘉禾沒想歸政。隻要她活著一天,隻要她沒糊塗,她就一天不會放權。
但這樣□□裸的念頭,她還並不想顯露於人前。
再者,不想還政是一回事,若真的連一個繼承人都不培養,萬一她出了什麼意外,難道她要陷朝政於混亂嗎?
可是培養誰?
如果要廢掉小皇帝,再立一個新君,而她還想保持如今的地位的話,誰最合適?顯然是先帝的另一個兒子。
可楊照這種身份,若說她毫無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她還害怕楊照長大了報複她呢。
那排除掉楊照之後呢?誰是最名正言順的繼任者?
鄭嘉禾目光微轉,看到了坐在她身側,默然不語的秦王。
不,他們才剛剛鬨過不愉快。
更不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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