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的落幕,是一筆糊塗賬。
大家都無法理解彼此的腦回路,究竟是怎樣的一朵奇葩。
青帝聽出了川英的話外音,嘴角抽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薑逸飛很同情。
雖然帝尊不怎麼對勁,但那些神話時代的諸多禁區至尊,腦子也不怎麼拎的清。
過河拆橋,過河拆橋!
這河還沒有過呢,對麵明擺著有大敵在堵路,能與帝尊相抗衡,不希望你們進仙域……你們這就炸橋,過分了啊!
這是多有勇氣?
是打算乾掉了帝尊後,再打穿對岸的人的阻擋成仙?
還是說,圍殺了帝尊,這次成仙路放棄,等無數年後仙路再開,再去成仙?
但有幾人能熬到那個時候呢?
黑暗動亂也不是萬能,進食眾生隻是飲鴆止渴——因為每一次發動黑暗動亂、彌補仙台的裂痕後,下一次收割眾生的數量,需要是這次的十倍、數十倍!
總有一天,哪怕把整個宇宙的眾生都吃了,也無法續命……何況也未必能熬到那一天,中間說不定就被當世證道的大帝給擊殺了。
即使無比幸運,熬過了無數年後,等到了成仙路……可今日帝尊的遭遇,難道未來就不會複現?
仙域之中,有人阻路,不歡迎“入侵者”!
而且這樣的人因為在仙域,他能夠長生,不僅不會死,還能一直修行,繼續強大下去……數百萬年之後,不知道會比今天強大多少!
至尊們不是帝尊的對手,難道還能打得過這樣的人物?
進了仙域,在這種高手的主場裡,是上趕著當狗嗎?
真以為人人皆無始?
客場作戰,都拉出了一支人馬,差點把對麵的攤子都砸了。
可以說長生天尊這些禁區至尊的做法,他們不僅是埋葬了天庭,更是連自己成仙的可能都跟著徹底埋葬了。
川英事後想想,無論如何都沒法理解。
害人害己,圖啥呢?
他在無數年後,將心中憤懣與不解傾訴出來,青帝這樣的無上妖帝也因之嘴角抽搐,感覺天庭的確崩的冤枉。
反正那個時候,所有人的腦子都可能不太正常了。
或許帝尊出了問題,但那些至尊也跑不掉。
不過,他想想自己……
唔,將自身肢解,以身化界在荒塔中,差點把自己給折騰廢了……而且出來一看,後人快死絕了,一萬年而已,自己的道統竟然都隻剩下大貓小貓兩三隻了。
青帝揉了揉眉心,他五十步就不笑百步了。
“或許,可能是當時那些至尊發現或聽聞了怎樣的事情,感覺到了大恐怖,那是比自己成仙一事還要重大……”
“無限的恐怖刺激下,哪怕斷絕了己身的仙路,也不惜出手針對帝尊……”
青帝推測。
“又或者,他們在那時都變了一個人?”薑逸飛突然說到,他摸著下巴,“從元神上,從思想上,從心靈上,變了人……那自然三觀不能依照先前來判斷了。”
“哦?”在場的幾人揚眉,看向少年。
這是人間一朵仙葩,年歲二十,就走到了彆人一輩子都走不到的成就高度,靠的就是腦回路清奇,徹底不當人。
“就像我之前以輪回彙聚信仰,潛入無量眾生的心靈大海,竊取他們的靈感……”
薑逸飛沉吟著說道,“靈感這種東西,不好竊取。”
“因為,你首先要跟被竊取的目標三觀同步,你才能理解他們的靈感。”
“不然,你隻會感覺到荒誕。”
“人與人之間是很難徹底的互相理解的……哪怕我現在將我自己的靈感道悟直接說出口,又有幾人能原封不動的吸收?”
“這一切都有前提。”
“類似的人生經曆,差不多的三觀情況,才能共鳴,才能理解。”
“靈感,不是憑空而來,是三觀的溢出。”
“接受外在的靈感多了,自身的三觀也會被動搖……這是一種精神上的縫合,就如同地府的那個怪物一樣——隻是他是血脈本源的縫合,我這裡是精神與思想的縫合。”
他神情認真,“這個過程中,步步驚心。”
“我的人生目標,三觀自我,隨時會被影響,到時候變得我不在是我……那樣一來,人生目標還會一樣嗎?”
“若是之前的我,有宏大理想,要鎮壓禁區,一世成仙。”
“之後三觀變了,人生目標也變了……人,還是這個人,但我,卻已經不是這個我,做出他人眼中不可理喻的事情,也並非是不可能的。”
“就像禁區中的一些至尊,他們曾經也有大愛眾生,但最後卻變了心,自斬一刀,蟄伏禁區,甚至於是發動黑暗動亂!”
“前後的反差有多大?是不是同樣的不可理喻?”
“放在天庭崩塌的事故中,也是類似的……隻是,這個過程縮短到了極致,有什麼東西或者是物質,取代了時間的作用。”
他很認真的提出自己的想法。
黑暗!
真正的黑暗!
那是一種神奇的物質,是一位無上人物死後骨灰的影響,是殘留在人間的本源作祟,令上蒼凋零,讓諸天破碎,讓萬古人傑喋血……
那是人間最大悲劇的源頭!
荒天帝,如今便是在堵著這樣的源頭產物,為諸天爭一個安寧。
但他撐不了多久。
因為,那片黑暗,那個詭異的族群,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恐怖與龐大!
“如果按照你的說法,那在暗中便還有另外的黑手了……”青帝輕語,“不過若真有這樣的手段,何必這麼曲折的折騰呢?”
“或許是有某種限製吧……”薑逸飛搖搖頭。
有些話不適合說。
荒天帝去堵泉水了,但對麵人多勢眾,說不好就有人開傳送了——我,世界的法則!
就算人過不去,一點黑暗物質去偷對麵的家,追溯荒天帝的出身源頭,或許也不是不可能?
隻是,荒天帝獨斷萬古……這一切都很難說的準。
幾人討論了一會兒,很難得出什麼答案,便將這個問題擱置了。
川英繼續講述天庭的落幕。
帝尊很強,強到反叛的至尊都不自信,沒有勝利的把握。
於是……
“長生天尊用一朵相似的花,亂了帝尊陛下的心神……那是曾經帝尊終生難忘的一個人,是他最親近的人,葬在歲月中,死於非命。”
川英低聲道,“一朵相似的花誕生,被長生天尊尋到了,然後在帝尊大人的麵前擊殺,重複往事,亂了陛下的心。”
他的語氣中有一種難言的傷感。
一般情況下的相似的花,怎能動搖帝尊這樣無上高手的心?
唯有至親!摯愛!
類比於女帝,她的兄長當年慘死……如今若是葉凡葉鳳雛在她麵前打出gg,被某一個至尊抓著,然後捏死在她麵前,她那肯定是要失神恍惚的。
當然刹那之後,便是徹底的瘋狂與暴怒!
血祭整個世界,為他陪葬……這未必做不出來!
毀滅吧!
我累了!
先給希望,再把希望給踐踏、毀滅……哪怕是無上高手,也要精神恍惚。
而這一點在極道高手的爭鋒中,能利用的戰機太多了,也太大了。
“長生天尊拉開了背叛的序幕,剩下的那些高手也隨之出手……當年帝尊大人為許多禁區至尊延續了巔峰帝命,卻成為搬起的石頭反而砸了自己的腳。”
川英的臉上失去了表情,此刻隻是一個沒有感情的複述者。
“不是一位皇道至尊,而是十幾位!”
“帝尊陛下前進無門,被人擋住,後退也無路,至尊背叛……此外還有生命禁區中的存在走出來,極儘升華,共同阻擊處在進退兩難、困在仙界通道中的帝尊陛下。”
“這些也就罷了。”
“最關鍵的時候,不死天皇也反叛了,發動了致命的淩厲一擊!”川英的心中悲怒,是萬古大恨。
青帝卻是挑眉——那個時候,不死天皇就已經這麼活躍了?
“那時的不死天皇還未成道,還是一個年輕人,被帝尊給予了最高的讚譽,言他潛能無儘,將來可將天庭交給他,給了他近乎天庭儲君的待遇。”
“但再天才,本也參與不了那樣的帝戰,他還混在我等神將的隊伍中……隻是,昆侖遺族有算計,將染有昆侖血的仙鐘交給了他暫時使用,於關鍵時刻發動了最可怕的一擊!”
川英悲愴道,“仙路大崩潰,在那麼多人的共擊下,帝尊陛下的至強帝身都爆碎了,被不止一種皇道法則、乃至於是仙道法則纏繞在元神上,從仙路中跌出!”
這是多麼絕望的場景?
前有仙域對手製衡,後有無數至尊背叛……青帝想了想那樣的畫麵,他先是跟無始隔界交手,然後被人殺了至親、摯愛的相似之花,心神動蕩,緊接著十幾位皇道高手給他兩肋插刀,最後還有一些原本藏匿的很好的禁區至尊走出,極儘升華對他痛下殺手。
最後,還有一口仙鐘複蘇、砸過來!
無上妖帝認真琢磨了一下,覺得換做是他在這樣的處境下,差不多已經可以入土為安了。
就連薑逸飛,在詳細了解了這個情況後,也覺得不可思議。
並非在意戰力,而是帝尊能混到那麼慘的地步,舉世皆敵!
一個支持他的至尊都沒有,全都在殺他!
而且,還是用“莫須有”的原因來殺他!
他若有所思,忽然間出手,將青帝剛才展現的帝戰止戈的畫麵再現。
他尤為認真的觀察著敵對陣營——以混沌怪物為領袖的禁區至尊。
重點在長生天尊、混沌怪物這幾人的身上……因為他們都是當年事件的親曆者!
可以看到,麵對疑似帝尊刻下的獻祭宇宙的符文,他們並沒有表現出“熟悉”的表情。
‘這……是大問題啊!’
他忽然間發現一個盲點來。
如果說,真有那樣一種詭異的物質,能影響人心,人生目標變化……那為什麼一定是帝尊呢?
為什麼……不能是那些至尊?
他們一廂情願的懷疑帝尊有問題,還是找不出證據的那種懷疑。
並且,為此做出了實質的背叛行動,在帝尊麵前滅殺了一朵相似的花,聯手圍毆,想要致其於死地。
‘不死天皇很可疑,非常可疑。’
他摸著下巴,‘這是一隻據說從仙域中掉下來的鳳凰,一直以來隻想回家……’
‘但是……’
‘如果從使人長生的方向去考慮……異域對於我們這一界來說,難道不也如同仙域一般嗎?’
‘且在曆史上,異域和九天十地是接壤的,有戰爭通道,能夠入侵!’
誰說隻有仙域跟九天十地有關係,有通道?
異域也有!
‘據我所知,異域有過黑暗物質,而且也有過鳳凰,是從九天古界叛逃過去的——墮落血凰!’
‘雖然在後來,異域被荒天帝淨化了……但一些傳承未必就丟失了,延續了道與法,那是對黑暗物質的開發與研究。’
畢竟不死天皇在這一界中,其所走的長生路,實在說不上堂皇大氣,有真正鳳凰的飄渺超然。
沐浴帝血而涅槃,這透露著一種森森的魔性!
薑逸飛想到了很多。
那或許能解釋不少的問題,涉及萬古的大秘。
帝尊……真的是變心了嗎?
那他變的也太沒有水準了。
要麼是降智一降到底。
要麼,就是破罐子破摔。
——一朵相似的花在眼前被扼殺,又有那麼多的戰友背叛襲殺,共同用他還沒做下的罪名來汙蔑他,說他要滅世!
——好!
——滅世就滅世!
——我這就去籌劃滅世!
——我要報複這個世界!
——毀滅吧!
——我累了!
帝尊舉教飛仙的夢想破滅,心靈的寄托,那相似的花又凋零,原因還不是因為外力,而是從內部爆發!
這是怎樣的一種精神衝擊與折磨?
正常人被這麼一套連招下來,不瘋也瘋了。
帝尊再無所謂辯解當年事情的真相,反而蟄伏在暗中,將扣在身上的罪名逐一給落實。
他的心墜入了黑暗。
隻是,心底或許還有一絲善意在掙紮,布局無數年,帝尊卻始終沒有發動,等著勇者們成長起來……這是失智,也是放水,心如死灰,隻在求死。
最終,一個開辟了神話天庭,並且在世人都迷茫的情況下,主持打造了新時代仙器,昭告眾生秘境法體係大有可為、亦可通仙的無上帝者,就此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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