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中人,隔著幾裡地就能聞到味。
這本是一句諺語,意思是同為江湖中人,那點彎彎繞繞和小花招,瞞得過空子(普通人),卻瞞不過同道。
但對李衍來說,這味道是真能聞到。
經過那晚,他的嗅覺更加靈敏。
這幫人於官道上疾馳,相距還有百米,但身上濃鬱的血腥味,卻根本瞞不過李衍的鼻子。
那是人血的味道!
不僅如此,還帶著一些屍臭。
好在,李衍還是能分辨出,這些味道是真實存在,和猖兵、土地廟那一類特殊的味道不一樣。
他能看出,沙裡飛這老江湖自然更警覺,當即起身,對著周圍低聲道:“不對勁,都小心點…”
說罷,便連忙起身,兩腳站了個步法,丁不丁、八不八,雙肘微曲,手掌距刀柄不過三寸。
這是刀客戒備的一種姿勢。
碰到陌生的江湖通道,既不拔刀,以免引起誤會,也能第一時間出刀,占據上風。
李衍的快刀,和沙裡飛同出一門,自然認得。
不僅如此,他還看的出來,這老油條身子重心在後,顯然懷了不對勁就立刻跑路的心思。
麥客請刀客統領,不僅為接活,也是個安全保障,畢竟關中民風彪悍,從不缺劫道的土匪。
但沙裡飛,顯然沒那種擔當。
周圍的麥客們更是緊張,紛紛握緊了手中鐮刀。
他們有的學過把式,剩下的雖然不會鐮刀功,但常年使用農具,早已得心應手,著急了也會砍人。
再加上人數占優,還能壯著膽子站立,沒有轉身逃散。
馬蹄聲近,那夥人也止住了馬,抬頭打量。
鬥笠下,是一張張滿布風霜的臉,各個麵色陰沉,眼神中或有玩味,或充滿不屑。
李衍此刻也已確定,這幫人就是土匪。
他們無論何種打扮,用的什麼兵器,都在脖子間係著一條鬆鬆垮垮的黑布巾。
這是土匪特征,若要乾活,伸手一拉,便能遮住麵孔。
但土匪也有土匪的規矩。
大白天的招搖過市,這幫人腦子有病麼?
就在這時,隻見沙裡飛勉強上前一步,哈哈一笑,抱拳拱手道:“山有五嶽,水有五湖,西北自有一把刀,諸位瞧著麵生,不知從何而來啊?”
這是江湖暗語,旁人聽得一頭霧水,但李衍卻明白。
山有五嶽,水有五湖,指的是神州四麵八方。
沙裡飛看出這幫人麵生,不像是關中道上的,又點出自己江湖中人的身份,使對方忌諱。
畢竟有句話,叫強龍不壓地頭蛇。
沙裡飛當然算不上龍,就連蛇也沒資格。
但行走江湖就是這樣,能不能唬住,先唬了再說。
一般來說,沙裡飛問了之後,對麵便會回答,說什麼住的那座山,走的那條河,供的是哪柱香之類。
這就叫做盤道,互相摸清底細,以免發生誤會。
誰知,對麵卻根本沒有反應。
其中有幾人,還把玩著刀子,眼中不懷好意。
就在這時,那領頭的低喝一聲,“走吧,都是些窮鬼泥腿子,莫誤了時辰。”
聽其口音,與關中這邊完全不同。
齊魯響馬!
李衍心中一突,頓時猜出這些人身份。
綠林道上強人多,出名的有很多,比如關東綹子、關中刀匪、中原杆子、齊魯響馬、太湖水匪等。
都是吃票綁票,打家劫舍的蘭家門。
一般來說,各有各有的山頭和地盤,很少越界。
他們這大張旗鼓的跑來,必有古怪。
沙裡飛也看了出來,兩腿都在打顫。
好在,那領頭的一聲號令下,這幫響馬也毫不停留,催馬而行,伴著滾滾煙塵遠去。
等了一小會兒,沙裡飛突然上前,倉啷一聲拔出刀,指著遠處怒罵道:“不懂規矩的狗東西,要不是領著鄉黨們,今日非給你們點教訓!”
李衍有些無語,翻了個白眼。
人都走了,說這些有什麼用。
周圍麥客們卻是連忙上前,拉著勸說。
“沙大俠,您消消氣…”
“是啊,莫把人又召回來了…”
沙裡飛仍舊一幅氣衝衝的模樣,收刀回鞘後,罵罵咧咧道:“一幫子響馬,我沙裡飛還真不放在眼裡,要不是怕你們受傷…哼!”
一名老漢心有餘悸,“今年有點不太平啊,要不咱們趕緊走?”
“走什麼走?!”
沙裡飛瞪了一眼,“那幫人剛走,說不定要去前麵火拚,上趕著找死啊,遲些走,避開他們。”
李衍聞言,暗自點頭。
這家夥雖慫,但江湖經驗卻是沒的說。
眾麥客也紛紛點頭同意,他們是出來掙錢,無論那些是什麼人,都儘量不要招惹是非。
然而沒過多久,李衍卻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倉啷一聲拔刀,滿眼緊張盯著遠處。
“又怎麼了?”
沙裡飛一驚,連忙上來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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