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老婦人目露驚駭,“李嗣源要坐視不理,難道…那些消息便是李家放出?”
“不是。”
盧康此時麵色恢複如常,平靜道:“夫人還不知老夫麼,行事滴水不漏,方能走到如今,若要轉移身家,根本不會有任何動靜。”
“暗鏢的消息,是老夫暗中放出風聲,隻為確定李家態度。”
老婦人滿臉震驚,“老爺,你為何…”
盧康揮手打斷了她的話,看向窗外,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之前老夫用計,差點令李家陷入萬劫不複之地,他們豈會善罷甘休。”
“一路上,前幾番試探,李嗣源都按兵不動,老夫差點以為此事能夠揭過,但他終究還是漏了陷。”
“咱們隻是第一重掩飾,暗鏢是第二重掩飾,隻為挑動群匪貪欲,即便牛背梁山匪沒動心思,老夫也會想辦法弄出險境假象,向衛所求援。”
“都指揮使唐央早已投靠李嗣源,恐怕一路上都在留意老夫動向,李嗣源為彰顯大度,沒有清算老夫,但一個貪官攜帶銀兩歸鄉,被山匪所殺,他看來是樂見其中啊…”
老婦人有些難以理解,“老爺,既然他沒有動手,咱們安穩歸鄉便是,悉心培養後代,盧家未必會衰落。”
“糊塗!”
盧康搖頭道:“李嗣源如今已封疆大吏,掌管陝州軍政大權,殺人何須用刀?”
“他甚至都無需說話,拍馬屁者為求賞識,便會主動為難我盧家,老夫敢斷定,盧家至少兩代之內,連個秀才功名都得不到。”
“沒有官身庇護,再多的身家,很快就會散去。”
老婦人也是見慣了官場黑暗,知道那些個地方官,為求上進會如何不擇手段,頓時有些心慌,“那…那該如何是好?”
盧康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窗外,“夫人,你看這官驛如何?”
老婦人如實道:“已然破敗。”
盧康點頭道:“自今歲起,朝堂之上一直在為一件事爭吵不休,便是開放官驛,供商人住宿,所收取銀兩,用於維護修整各地官驛。”
“那些個豪商,出行奢華成風,豈會看上這破敗官驛,其背後目的,乃是要抬高商人地位。”
“如今朝堂爭鬥,一方代表地方士族,堅持以農為本,一方是沿海豪紳,認為商可興國,不應抑商。”
“老夫所依靠的王大人,屬地方派,李家也是,但他們卻中途改換門庭,押上全部身家出海,雖因此深陷險境,但也得天時之利,最終占據上風。”
“事實上,即便老夫得位,恐怕也坐不穩…”
老婦人頓時了然,“老爺的意思,地方派會落入下風?”
盧康歎道:“有些事你不懂,朝廷缺錢啊,陛下誌在四海,又豈會被祖宗規矩禮法所束縛。”
“大勢已改,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老婦人聽得驚駭欲絕,顫聲道:“老爺,朝堂上的事,我個婦道人家不懂,咱們盧家該怎麼辦?”
盧康平靜道:“老夫自然早有計劃。”
“五年前,老夫還在任時,曾出手幫一位風水大師渡過劫難,為還恩情,他將一隱秘好穴透漏,老夫核實後,又暗中派人將他斬殺。”
“那處寶穴極其不凡且隱秘,老夫死後,伱暗中將我埋入寶穴,若經營得當,可護盧家兩代富貴…”
“我隨後會泄露風聲,死在土匪手中,那些紅貨也會被搶,到時衛所自會出手。人死了,錢沒了,李家消了氣,便不會再為難你們…”
“老夫這些年,已暗中在齊魯布局,弄了些產業。夫人回去後,待事態平息,便立刻動身遷移家族…”
“孝文年長,但隨著老夫一路升遷,周圍阿諛奉承者甚多,性情頑劣,色厲內荏,不堪大用。”
“老夫在時還能鎮著他,但老夫走後,必惹禍端,再好的風水也會敗壞福運,夫人到時切不可心軟!”
“孝武聰慧過人,性格隱忍,是我盧家希望,老夫已托好友故交,到時你可直接將他送入泰山書院。雨兒性情溫潤,知書達禮,夫人可擇海商佳婿嫁之,為孝武助力…”
“濟南府文氣沛然,又占據海港地利,上通津門,下連江浙,必是我盧家興起之地!”
聽著盧康交代後事,老婦人隻覺肝膽欲裂,垂淚顫聲道:“老爺,何需如此,何需如此啊…”
盧康坦然一笑,“昔時,秦奮六世餘烈,方一統神州,家族興盛,又豈是一代之功。老夫這些年宦海浮沉,早已心力憔悴,回去後也時日無多,還不如以身入局,為盧家謀個未來。”
說著,將老婦人手握住,微笑道:“老夫出身卑微,幸得夫人垂憐,你沒嫌我家貧,我便不負你一生,所以你安排的那些小妾,一個都沒收。”
“可惜,臨老了還是要夫人勞心,老夫先走一步,盧家今後便交給夫人了。”
“老爺…”
老婦人已是泣不成聲。
盧康沉聲道:“還有,昨日相遇的那書生,雖極力隱瞞,談吐學識也不凡,但眼中卻一股匪氣,定是土匪探子。”
“老夫會以其為棋,夫人務必當心。”
說著,看向窗外藍天白雲,笑道:“老夫出身不濟,一生都在與人鬥,可惜天命不在我。”
“此次以身為棋,最後落子…”
“二十年後,夫人記得燒紙告之結果!”
…………
天色漸晚,空地上篝火熊熊。
李衍擺弄著羅明子贈送的小木箱,將裡麵東西一一取出,蓍草與王道玄平分,雷火丸則裝在身上…
王道玄麵帶擔憂,“要不,咱們先遠離七裡鋪,避上一陣,等事情過後再說?”
“避不開的。”
沙裡飛剛好從客棧那邊走來,搖頭低聲道:“剛得到消息,十裡鋪那邊有隻暗鏢隊伍被劫了,他們偽裝成鄉民,還是沒逃過,幾名好手全部被砍了腦袋。”
“土匪們怕是早下了牛背梁,他們人多勢眾,見咱們拉著棺材,肯定要出手,還不如這裡人多安全。”
就在這時,武茂也匆匆走來,坐在篝火旁,有些無奈道:“李兄弟猜得沒錯,衛所那邊沒有出兵…”
沙裡飛樂了,“看來姓盧的必死,咱們得離遠點。”
李衍沒說話,而是看向武茂。
武茂尷尬一笑,“李兄弟放心,若山匪真找來,我會不小心丟鏢,反正這事,也怨不著我們。”
李衍這才點了點頭,“沙老叔,去把周班主他們叫來,咱們結陣自保,等事情結束。”
沙裡飛點了點頭,立刻跑回客棧。
沒一會,春風班的人也全部離開客棧,他們這次出遠門,婦孺在家守候,來的都會些拳腳,周班主也是暗勁好手,皆拿著棍棒兵器,一幅要拚命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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