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乾，大漢要亡了。”
監牢之中。
劉虞語氣低沉。
他怎麼也想不到。
昔日強盛的大漢，如今竟然已經落得這般田地。
想當年他離開洛陽之時，大漢還是兵強馬壯，街道上百姓也還是絡繹不絕。
不說人人都富裕，至少大部分人是不缺那一口飯吃的。
可現在呢？
數不清的百姓沒有了活路，被逼無奈豎起反旗，要推翻這讓他們活不下去的王朝！
朝中更是有奸佞作祟，不想著如何挽回民心，反而在項羽給予的壓力下，徹底將百姓推到了對立麵。
古往今來，又有哪一個王朝在徹底失了民心之後，還能屹立不倒的？
“是啊，大漢，要亡了。”
“滅國之災就在眼前，陛下卻還一門心思的享樂，宮中夜夜笙歌，百姓屍橫遍野，這樣的大漢，又如何不亡？”
盧植已然跪在殿外好幾日，對於其中發生的事情，自然要更加清楚。
“伯安，你不該回來的，一旦洛陽被攻破，你留在幽州，或許還有匡扶漢室之機會，如今成了階下囚，就真的什麼也做不了了。”
洛陽城，守不住的！
短時間內，項羽或許還忌憚些城樓上的百姓，以及汜水關外的諸侯。
可時間一長，甚至都不用項羽有太多動作，洛陽之中自然會發生暴亂！
一旦讓百姓們知曉自己沒有了活路，他們自然會拿起一切能拿起的東西，給自己去爭取一條活路！
“匡扶漢室？”
劉虞自嘲的笑了笑。
今日之前，他也是這麼想的。
但今日之後，他覺得，這漢室還是亡了的好。
“匡扶漢室，然後繼續讓諸如十常侍、何進以及那些士族們吸百姓的血嗎？”
“我等滿腔抱負，難道就是為了讓他們能過的更奢靡？”
“子乾，我現在忽然覺得，皇甫嵩的選擇或許是對的。”
“黃巾，或許真能給百姓們帶來完全不同的世界！”
劉虞越說便越是咬牙切齒。
說到最後，幾乎就要破口大罵。
盧植連忙伸手捂住他的嘴。
“不要命了？這話若是讓外人聽了去，不出明日，你就要人頭落地！”
劉宏在殿內說要處死兩人，或許還是氣話。
但劉虞這話傳出去，那不死也得死了！
“人頭落地？我何時怕過死？”
“我隻怕死的毫無價值！”
劉虞掙脫開來，雙眼通紅。
“你知道嗎？被綁在城樓上的，年齡最小的不過五六歲！”
“那麼點大的孩子，他們都能下得了手，還有什麼是他們乾不出來的！”
五六歲的孩子……
盧植沒有親眼看見，他上城牆與項羽談判之時，百姓並未被綁，且多為青壯年的漢子。
那時他隻當是迫不得已之下的手段。
可現在從劉虞口中得知的真相，卻完全不同！
“高祖啊，你若在天有靈，就睜眼看看吧，當今陛下，是何等之荒唐！”
盧植也無力再說什麼了。
朝廷的所作所為，無一不讓他徹底絕望！
兩人就這麼枯坐著看著對方，又哭又笑。
一直以來，他們心中的理想，破滅了！
不知過了多久，聽到外麵傳來人聲，知曉是送飯的獄卒，劉虞緩緩站起身。
“子乾，我走了。”
“我畢竟為漢室宗親，總得為這腐朽的漢室做些什麼。”
“若是以我的血都不能洗淨朝堂之上的荒唐，那便隻能說，這大漢該亡！”
“來人，我有要事要回稟陛下，事關諸侯勤王大軍，速速帶我去見陛下！”
皇甫嵩試圖勸降他劉虞，從一開始就是白費功夫。
他乃漢室宗親，祖祖輩輩蒙漢室之蔭。
無論當今陛下有多麼荒唐，他都不可能站在叛軍的一方！
他能做的不多，唯死而已！
片刻之後，便有人來將劉虞帶走。
看著他的背影，盧植心中一陣哀歎。
朝堂中若是臣子皆如劉虞一般，又何愁大漢不興！
大漢本不缺忠臣良將，可當今聖上，卻從未將目光看向過他們！
監牢之外。
來接劉虞的是十常侍之首的張讓。
看見劉虞被帶出來，他帶著笑臉迎了上來。
“劉伯安受苦了，陛下先前也是急火攻心，情急之下才將你打入監牢。”
“這幾日，陛下已經有些後悔了，你畢竟也是漢室宗親，如何能受這罪。”
“今日在宮中擺下宴席，特令我來接伯安回宮，為你接風洗塵。”
看著張讓那滿臉的笑容，劉虞卻隻想狠狠的給他兩拳。
十常侍之首！
貪婪無度。
這些年因他而死的百姓，不知有多少！
可他還是忍住了。
他想打的，不僅僅是一個張讓！
“還請中常侍帶路。”
劉虞坐進馬車中，穿過一條條街道。
比起前幾日，似乎更加荒涼了。
沒有人聲，沒有煙火氣，宛如死城。
“伯安不必感慨。”
看明白劉虞的目光，張讓隻是笑著道。
“眼下是形勢所迫，要以那幫賤民去守城威脅項籍，等度過此道難關之後，外界自然會有更多的賤民湧入洛陽。”
“屆時，洛陽隻會比從前更加熱鬨。”
“畢竟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賤民了。”
一口一個賤民。
劉虞沒有答話，隻是放下簾子低垂眼眸。
他怕自己一抬頭，便會被張讓看到那無法遮掩的殺意！
賤民？
這世上還有比你這閹人更賤的人嗎？
那可都是我大漢的子民！
馬車中的顛簸不知過了多久，外麵竟然有些嘈雜起來。
越是靠近皇宮，周圍的聲音便越是混亂，吵鬨聲中還帶著慘叫與謾罵。
劉虞猛然抬頭看向張讓。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誰知張讓隻是冷冷一笑。
“做什麼？不過是處置些不識相的垃圾罷了。”
“為朝廷做出些犧牲，本就該是他們的榮幸，誰知這幫賤民竟然不識好歹，還想告禦狀。”
“為免陛下收到驚嚇，我們做奴才的隻好自行將他們鎮壓了。”
聞言，劉虞連忙下車，可眼前的一切都讓他無比驚恐。
數不清手無寸鐵的百姓正被甲士追趕。
不少百姓死時臉上的表情都是難以置信的。
他們本以為是奸佞蒙蔽了皇上，這才讓那些劊子手抓他們去城牆。
誰能想到，始作俑者竟然就是他們的陛下！
“怎可如此，怎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