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日記(1 / 1)

時針指向淩晨3點,童執洗完澡躺在床上,身前圍上了一堆人,往常這個時候他都是在遛狗,現在因為突發情況,他幾乎是跑著回來的,所以驚動了彆墅裡的醫生和保姆。

身邊的人對著他進行著簡單的身體檢查。

昏暗的台燈下敞開一本日記,上麵的墨水還沒乾,一隻手將它拿起,日記上寫的很簡單。

【今天拿到了手鏈,被那人撿走了,他一直在路邊等著我。】

日記翻向前一張。

【晚上被人認成了另一個人,那人的聲音我記得,之前在窗門口跟我打招呼。】

再追溯到前一張。

【我在窗口喂鴿子,看見了一個人。那人是誰?】

童偉明看著日記簡單的幾行字,遞給旁邊的醫生,心理醫生文森特接過日記看著說:“少爺情緒很穩定保持的很好,暫時不用吃藥。”

日記還給了童偉明,在童執身邊做檢查的醫生也收回聽診器,應聲:“少爺身體也沒問題。”

童執抬手拉起敞開的睡衣,轉了個身背對著童偉明。

“不想跟爺爺說話啦?”童偉明緩緩坐在床上,拍拍他的肩膀將他的頭轉過來說:“回來這麼早原來是遇見人了?跟爺爺說說是個怎麼樣的人?撿到你的東西,還連續好幾次撞見很有緣分啊,爺爺請他來農場玩好不好?”

什麼樣的人?童執沉思了一會,抬手拿過童偉明手裡的日記寫下幾個字。

【周一誠。】

“周一誠?”童偉明皺起眉,覺得很是熟悉,文森特在旁邊說道:“是不是誠業公司的老板,前幾天來農場被門衛攔住的那個?”

“哦?”童偉明看向童執的床頭,床頭碼放著一堆整齊的資料,上麵有著與星星農場合作的全部資料,最上麵赫然放著一張周一誠的人身簡曆。

文森特解釋道:“昨天收到了周一誠郵過來的紙質合同,我拿給少爺看,少爺就問我調了這個人的資料,隻是沒想到少爺這兩天遇見的是他啊。”

童偉明看向那疊資料,資料上的個人簡介已經微微的卷著邊,說明已經看了很多次,童偉明不由地笑笑,“孫兒,現在農場的事兒都是你在負責,你覺得這個小周怎麼樣?”

童執搖搖頭。

說話間,門口傳來一陣“呼哧呼哧”的喘氣聲,緊接著一隻大狗蹦蹦跳跳地闖了進來,前爪一蹦,“噗通”跳上了床。

“露娜,你還沒吹乾。”大狗跳上床後,一個小保姆急匆匆地跟在身後叫出聲。

但是露娜跑的飛快,已經朝著童執跳過來。

童執接住飛奔過來的大狗,大狗搖晃著尾巴,嘴裡鼓囊囊的似乎叼著東西,嘴角漏出了點金屬,童執無奈地笑了笑,認出了露娜叼著的東西,隨即掏出它嘴裡的小物件。

那對物件像耳機一般,純白的機身,帶著半弧形的金屬圓框,上麵沾滿了口水。

童偉明摸著大狗的頭笑著說:“露娜,又調皮了?拿你哥哥的助聽器。”

露娜衝他“汪汪”叫了兩聲,甩甩身上帶著沐浴露清香的毛。

“是露娜撿到的。”匆匆趕過來的保姆連忙解釋:“我在給露娜在吹毛的時候,露娜發現的少爺的助聽器放在洗手池,它就叼著也不肯繼續吹了,非要跑出來,也許急著還給您。”

“我們家露娜這麼乖啊。”童偉明笑著說:“知道哥哥聽不見聲音,特意拿過來。真是乖孩子。”

童執雙手攬著露娜,手腕上的藍寶石熠熠發光,拿著筆繼續在日記上寫:

【我不答應繼續合作的事。】

說完關掉日記遞給童偉明,轉過身抱著露娜,拿起保姆遞過來的毛巾將沾滿口水的助聽器擦乾,又給露娜擦毛。

他心裡沒來由地很亂,周一誠的臉反複在他的腦子裡揮之不去,也不知道怎麼回答爺爺的問題。

周一誠可是個賣假貨的奸商,就算撿到了他的東西還給他,他也沒打算繼續和奸商繼續合作或者見麵。

見童執打算睡覺了,童偉明將日記放在桌子上,旁邊的醫生扶著他起身。

文森特看著童執的背影說:“少爺對這個人很上心啊,從昨天回來的時候一直在看他的資料,而且對這個人的態度意外地不排斥。”

“不過這個周一誠兩次遇見少爺,是不是太巧合了?”

童偉明推開了醫生的攙扶,自己拄著拐杖,歎了口氣,“隻要能讓我孫兒有所改變,打什麼主意都無所謂,小執這麼多年也沒跟外界接觸過,彆說外界,就是農場裡的人都不能去相處,如果能夠有點外力,有點他感興趣的人啊,我真是求之不得。”

“但是,少爺的情緒這些年好不容易穩定。”

“你是醫生還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穩定?”童偉明看了文森特一眼,隨即視線轉向童執的房間上的書架,書架上擺滿了瓶瓶罐罐,“這些年靠著這些藥勉強當著正常人,可小執還小啊,不能一輩子這樣。”

“可是周一誠這個人本身就是賣假飼料的,如果人品不行,傷害了少爺......”文森特欲言又止。

文森特是看著童執長大的,童執這個孩子除了彆墅裡的保姆和醫生,拒絕和任何人接觸。童執的病情文森特最是了解,原本就有心理問題,而聽力障礙導致他越來越自我封閉,而越自閉他的心理問題就越嚴重,這肉體和精神的雙重疾病無時無刻不在相互影響,相互促成,造成惡性循環。

這些年他基本找不到能夠讓童執敞開心扉的辦法,抗拒和排斥是童執樹立的堅實屏障。

任何的交流,觸碰都會非常排斥甚至應激。

雖然這個周一誠意外地沒有讓童執失控,但是人心是最為複雜的,作為連基本社交能力都缺失的童執,貿然接觸這種有“前科”的狡猾商人,無疑是種冒險。

“童執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童偉明做了個噓聲的手勢,“文森特,有時候保護的太好也是種錯誤。”

童偉明即走到床邊,床上的人已經閉上眼睛,童偉明拍拍他的肩膀,喚醒了童執,淺綠色的眼珠半瞌著,帶著一絲睡意。

童偉明笑了笑說:“晚安,孫兒。”

童執轉過身,童偉明摸了摸露娜,“露娜,晚安。”

隨即關掉床頭燈,旁邊的醫生和保姆跟著他一起出去。

深夜,老周家一片沉靜,臥房裡響起均勻的呼吸聲,隻有周一誠的房間有微弱的光亮著,筆記本屏幕上的藍光映照著他的臉龐,眼底有遮不住的黑眼圈。

周一誠改好了公司發過來的文件,抬手關掉筆記本。

晚上11點他也該出去了,自從那天遇見後,就再也沒見過少年,也許真的是被他嚇到了不願意再出來遛狗,但是周一誠依舊爬起來穿上衣服。

出門的時候恰巧碰見周一凡,周一凡揉揉眼睛說:“你還去啊?已經第七天了,他肯定不來了。”

周一誠在門口穿鞋,問:“一起?”

“不不不,我才不要呢,我腦子沒病。”周一凡表示拒絕。

“說了幾遍了,我這是在跑業務。”周一誠無奈笑了笑,“不去算了。”

吱呀-----一聲開門聲響起,主臥的燈亮起來了。

昏暗的客廳裡,加入了一個亮著燈的房間,忽然變得明亮了許多。

“又是那個農場的事?”周媽倚在門口說。

周一誠愣了愣,看向主臥門口抱著手臂的周媽,周媽麵無表情,“這幾天房間外麵的聲控燈時不時的亮起來,我想睡也睡不著。”

“抱歉,老媽。”

“我不想知道你半夜出去究竟乾什麼,但是彆拉著一凡,他跟你不一樣,他要考大學,要去考教資。”周媽推了推眼鏡,臉上的法令紋更加嚴重,顯得十分嚴肅,“我已經不準備管你了,你不要帶壞一凡。”

“媽,我也沒說要去啊。”周一凡插嘴。

周一誠想解釋,周爸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站在了門口,老實巴交地看向周一誠,周一誠歎了口氣,說:“我知道了,我一個人去。”

周一誠背對著客廳,推門而去。

“哥......”後麵響起周一凡的叫聲,周媽提醒道:“回去睡覺,明天還要早讀。”

出了大門,周一誠往後看,門口的聲控燈也滅了,周家的房子隱匿在黑暗中,發不出一點亮光。

周一誠吐出口氣,轉身毅然決然走向黑暗。

風吹過小樹林發出沙沙的聲響。周一誠沒有像之前那樣走過來,而是開著車過來,漆黑的小奧迪隱匿在同樣漆黑的深夜裡。

周一誠跟第一次見那少年一樣,一手搭在車門外,手裡垂著未燃儘的煙草,目光放空地看向前方的樹林口。

也許今天會見到那少年的麵。

想著想著王竟給他打來了電話。

電話那邊是嘈雜的音樂聲,周一誠說:“這麼熱鬨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

王竟笑了一聲走到了僻靜點的地方:“這不是按照你的指示,來交差嗎?”

“交差?公司就不是你的嗎?”不知道為什麼,周一誠有了點火氣,但是迅速冷卻下來,“童執的資料查到了?”

“是啊,費勁呢,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我托了一圈關係才打探出來一點。”

周一誠歎了口氣,說:“麻煩你了。”

“你和我說什麼麻煩。”王竟發給他一個文檔說:“資料很少,童執他跟童偉明是收養關係,十年前被童偉明收養,收養手續上說,這孩子是俄羅斯血統的毛子,不知道什麼原因被遺棄然後送到福利院,被童偉明讚助這家福利院的時候注意到了,就把他收養了。”

周一誠看著資料一點一點的顯示出來,一個金發碧眼的小男孩怯生生地看向鏡頭,那張臉簡直跟童執一模一樣,這張資料除了照片身高體重年齡這些簡單的身體數據再也沒有彆的了。

很沒有什麼參照意義,甚至出生日期都是不明的。

周一誠關掉文檔說:“就這些?”

“對,還有童偉明的資料,這個老頭真是個大善人啊,早些年生意掙錢,之後就到處做公益,捐錢捐了幾千萬了,你看百度百科就行了,查的基本跟那上麵一樣。”

“我知道了。”周一誠忽然想起童執的臉,跟他猜的八九不離十,在彆墅,少年,金發碧眼,還能半夜從農場出來帶著狗。

怎麼看身份也不像普通人。

“你打算怎麼辦?那個童執從來都不出麵的,我問過小張,小張跟農場對接業務的時候都是跟他們公司的銷售直接談,而且非常流程化,簽完合同就出來,連飯局都不上的。”

“這個我當然知道。”周一誠靠在椅背上視線看向樹林,“不然我也不能一直被拒在門外啊。”

王竟也沉默了,過了一會又說:“一誠,我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吧。”周一誠覺得有點疲憊,那少爺是童執的事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大的驚喜,因為他現在根本見不著人。

“農場的事兒能不能成是個問題,為了以防萬一,我找人對公司做了資產評估,能賣個一千多萬,眼下也有人有這個意思收購。”王竟看了眼包廂的方向,又收回目光:“一誠,咱們得做兩手打算啊。”

周一誠捏緊手機,半響才從翻騰的情緒中平靜下來說:“年後再說吧。”

“成,我聽你的。”

“好了,王哥,這件事我不想再說了。”周一誠掛了電話。

公司現在每天都在虧錢,要不是趕上過年要放假了興許虧的更多,剩下的幾家小的合作客戶養不起公司,周一誠回家的每天幾乎都在失眠和等待中度過。

遠處的樹林寂靜無聲,直到天空泛起一絲魚肚白,周一誠留下一地的煙灰,開車返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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