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坐我車嗎?”周一誠拉過安全帶給人扣好,對車外的人說。
文森特回過神,沒說話拉開後車門坐進去。
周一誠坐進車裡,打開導航,順手理理童執的垂下來的手,童執眼睛緩慢的眨了眨,仍舊直視前方,很安靜,但也失去了生氣。
周一誠說:“童執經常吃這種藥嗎?”
“隻有情緒不穩定的時候才會吃。”
“剛剛說,吃的是安定?”安定也就是地西泮,精神疾病常用藥物,周一誠有一陣子失眠的時候也吃過。
“對。”
小奧迪行駛出車庫,晨光在童執臉上打下一片光影,童執任由陽光直射在臉上,一點反應也沒有,周一誠抬手打開了副駕駛遮光板,“隻是地西泮有這麼強的鎮定效果嗎?”
童執很明顯處於意識不清,很麻木的狀態。
周一誠從後視鏡與他對視了一眼,文森特靠在椅背上,緩緩開口:“沒那麼強,這隻是少爺的心理作用。”
“心理作用?”
“是的,少爺對藥物的心理依賴很強,吃下去自己會主動與外界的任何事物剝離開,喪失期間記憶和自我感知,這也算是一種安慰劑效應。”
這不能算安慰劑吧,周一誠想,比起安慰劑效應,更像是對創傷後的自我保護。
“精神疾病大多數來自於患者的心理問題,我不能讓少爺意識到自己對藥物依賴性,一旦讓他意識到造成心態改變,再用藥物治療,治療效果會大幅度降低,還會加重他的焦慮症。”文森特說:“少爺非常明確的知道自己有精神問題,並且一直在逃避和拒絕積極性的治療。”
“但是他本身也希望自己是健康的吧?”周一誠問。
“大概是的。”文森特看向副駕駛的位置,輕聲說:“沒有人希望自己會有這種疾病。”
往後的一段路,車內都是安靜的,周一誠期間的手機響了兩聲,順勢戴上藍牙耳機。
周一誠的手機是架在車前的,正亮著微信電話的頁麵,頁麵上印著弟弟兩個字。
文森特抱著手臂移開視線,正想著關他什麼事,他為什麼要看時,周一誠方向盤一打改變了路線。
“哎,你乾什麼去?這是農場最近的路線。”
周一誠電話掛斷,朝著另一條路行駛說:“我去拿個東西。”
“不管你什麼東西,先把少爺送回農場。”文森特命令他:“一會要醒了。”
安慰劑的效果一般隻有兩個小時。
“恐怕不行。”周一誠禮貌的微笑,看了眼乖乖坐著的童執,確定他什麼事兒後,不管文森特的輸出,一腳加快油門。
奧迪車從柏油路下來,行駛進泥土路,最後停在一條河邊,周一誠打開車門下車,河周圍都是略微枯黃的稻草和成片的蘆葦,有幾條人們踩出來的小道延伸到各處,其中有一處就通到他家的後門。
他熟悉這條河,因為小時候總跑過來玩,和弟弟一起喜歡扯蘆葦上的毛絨。
但周一誠現在可不是來扯蘆葦的,他沿著小路往河邊走,在一片雜草和濕地交界處成功找到了自己的行李箱。
行李箱的一半已經浸潤在河床裡,周一誠拖上去打開,先搶救自己的筆記本。
一凡說被扔在這裡的時候周一誠是相信的,周媽做事一向言出必行。
文森特在車頭等了一會人,沒耐心了,氣衝衝的趕過去,看見周一誠蹲在河道邊,身邊還散落著一個敞開的箱子,上麵堆著雜亂的衣物,文森特停頓了一下,說:“你乾什麼?在這撿破爛呢?”
“這是我的行李。”
“你的行李扔在這乾......”文森特話說了一半忽然想起在醫院時,周一誠手機裡女人的聲音。
周一誠確認電腦沒進水後合上行李箱,拉起來,說:“如你所見,我被趕出家門了。”
然後繞過他,走進他的小奧迪拉開後背箱,把濕漉漉的行李放進去。
一路上文森特和另外一個醫生都很安靜。
文森特是良心有點痛,另一個醫生是因為不熟悉周一誠。
兜兜轉轉終於開進彆墅門口,
下車的時候,文森特拿下後背箱的折疊輪椅,周一誠解開安全帶,將人抱了起來,放上去的時候童執忽然抬頭看著周一誠,眼神充滿迷茫。
似乎在確認他是誰。
周一誠意識到這是有點認人了,便開玩笑似地說:“少爺,還記得我嗎?我是被你搶走手機,強迫我帶您去醫院,被文森特醫生知道後打了一耳光的奸商啊。”
實際上他沒有任何怪罪童執的意思,隻是基於自嘲,一切的一切,不怪農場,也不怪周媽,隻是怪世事無常,怪他氣運不好。
童執的視線盯著開合的嘴唇,嘴巴微微張著,好像很難理解他的話。
反倒是文森特清清嗓子,對推輪椅的醫生催促:“快帶進去。”
周一誠起身,由著醫生帶著童執進門,文森特朝他說:“你怎麼還記得這件事?”
“我的臉還腫著,不至於這麼快就忘了。”周一誠溫和地充滿笑意地看向文森特:“謝謝你。”
然後頓了頓:“的關心。”
靠,文森特現在良心不痛了,奸商就是奸商,銖錙必較。
因為周一誠繞了路,所以童偉明那邊比他快很多,等周一誠拿著行李箱進門的時候,童偉明被安頓好進房間休息了。
迎接周一誠的是之前跟他搭話的醫生,醫生瞧見周一誠的行李,很是驚訝:“您這麼快就把行李帶過來了?辦事效率果然高。”
周一誠滿麵春風:“少爺的事我當然要上心,隻不過沒有提前打招呼有點冒昧了。”
文森特說:“你是挺冒昧。”
周一誠知道大過年拎著行李箱跑到彆人家住下來,確實不合理,但是他除了這屬實無處可去。
“怎麼會,我這就安排住處。”醫生瞥了文森特一眼,隨即招呼路過的傭人,傭人接過他的行李箱,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外側的水漬。
醫生也注意到了,“您的行李箱似乎被水淹過。”
“不妨事。”周一誠說:“可以的話,幫我把裡麵的衣服清洗一下。”
醫生看了看周一誠也沒有繼續往下問,任誰都想到,正常情況下,沒有哪的家人會在大年二十九讓自家人拎著行李箱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