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這麼想,但話說回來好死不如賴活著。
周一誠自我安慰了一會兒,就沒那麼想死了。
對比起之前喝海帶苔蘚湯的日子,這兩天過的總算像個人。
雖然是被爆了菊花。
周一誠摸摸自己的屁股,不疼,因為那條怪物給他治療過了。
想到這他又有點反胃。
伊萬托著下巴,觀察著他,看他一會兒皺著眉,一會舒展開,又一會咬著舌頭,好像在糾結著什麼。
短短的黑色頭發上塞滿了珍珠和寶石。
伊萬很滿意,眼前的人類終於有點王後的樣子了。
然而王後並不想理會它,轉了身,頭發裡珍珠寶石隨著他的動作劈裡啪啦地散落在地上。
伊萬並不急,甚至高傲,因為在這裡,它就是領地之主,是海洋的支配者。
它是淩駕眾生的高級生物,所有的低級生物都應該臣服於它,供它玩樂!
但伊萬怕這個生物智商太低,分不清自己的地位,自己必須給他儘職儘責地提示一下,於是說:“低級生物,依靠我,才能活下去。”
周一誠心裡一抖,攥緊了拳頭。
這隻傲慢恐怖的怪物居然在威脅他,但是威脅的很有用,沒有伊萬他確實活不下去。
伊萬說完擺動著尾巴,爬走了。
周一誠吃飽了有了力氣,再次走出洞穴。
這片礁石島大概是人魚休憩的島嶼,他一出來,大大小小的人魚的都在盯著他。
要說前幾天有什麼顧慮的話,被人魚首領日完,他也就沒什麼顧慮了。
甚至叉著腰挑釁道:“沒見過帥哥?”
一個離他比較近的棕發人魚清晰地吐字:“lvan氣味。”
周一誠聽的窩火,上去就要找人魚乾一架,但所到之處人魚避讓,好像他有什麼傳染病一樣。
棕發人魚躲不及直接飛跳到了海裡。
“你們不是一直在看我嗎?有種來殺了我?”周一誠叉著腰找事。
但回應他的是探究的目光,和毫無禮貌的嘲笑。
周一誠知道它們為什麼不敢,因為那條臭人魚,在他身上留了氣味。
所以周一誠也不怕了,菊花都被爆了,還有什麼可怕呢。
他在這座礁石島上深一腳淺一腳的地走著,那些人魚一接近,他就原地衝過去發瘋。
不出兩回,人魚就都對他退避三舍了。
周一誠總算擺脫了那群跟在旁邊的人魚,在礁石的縫隙上發現了一個人類遺留的背包。
他大喜,連忙蹲下來打開背包,背包有點舊,他翻到一個打火機,一個水壺,還有一把匕首。
打開匕首,裡麵沒有上鏽很鋒利。周一誠擦了擦,放進後腰裡,然後拎著水壺返回山洞。
等伊萬捕魚回來時,周一誠找到了點乾苔蘚,用打火機點燃烤著大蝦。
伊萬看著升騰的火苗,有些好奇地玩著爪子裡打火機。
那是從周一誠手裡現搶的。
打火機的火焰一亮一滅,周一誠看不過去又搶回來,“彆玩了,好不容易找到的。”
“人類你,名字。”伊萬湊近了他,對他的名字產生好奇。
這條人魚長的很漂亮,放在人群裡,絕對是萬中無一的那種。
金發碧眼,唇紅齒白,湊近了更加誘惑人心。
但周一誠沒心思欣賞,他目光往下,停留在那白皙的脖頸,以及脖頸下鼓動的血管。
他手搭在後腰的匕首上攥緊,又鬆開了,說:“我叫周一誠。”
“zhou,yo g?”伊萬笨拙地吐字。
“周,一,誠。一,一心一意的一。”周一誠糾正它,咬起一塊烤熟的蝦肉吃下去,頓時流下兩行清淚。
真他娘的好吃。
“一。周一誠。”然而伊萬還執著於他名字的發音,一遍一遍重複著,“周一誠,周一誠,周一誠。”
周一誠默默拿起乾苔蘚塞進自己的耳朵。
伊萬歪了歪頭,“你,乾什麼?”
“不想聽你講話。”周一誠說。
伊萬眨眨眼,搶走他的大蝦,“王,也,不賜給你,食物。”
說完把他捕獵出來的海鮮圈在飛鰭下麵,一副護食的樣子。
真幼稚,周一誠恨不得用匕首把這條魚殺了,但想起這條人魚鉗製他時的恐怖力量,也隻能咬著牙忍耐,擠出一起商業化微笑迅速認錯,“對不起了,王大人,請賜給我食物吧~”
伊萬高傲地蔑視了他一眼,指指他的耳朵,周一誠認命將耳朵裡的苔蘚挖出來,討好地笑笑,這才拿回海鮮。
為了討好這個高傲的王,周一誠又將烤好的魷魚須獻給它。
伊萬吃完眼睛一亮。
周一誠笑道:“好吃嗎?”
伊萬剛要點頭,又意識到什麼高冷地說:“一般。”
周一誠覺得這條魚還不是一般的幼稚,這王當的跟個小孩一樣,又給它烤了一串,伊萬一吃就停不下來了。
聚在火堆旁等著他烤,還給他收集乾苔蘚。
香味飄到洞穴外麵,很多人魚都探頭探腦地流著口水。
周一誠也沒想到人魚也愛吃熟食,就不停地烤,洞穴的火越來越旺盛。
周一誠的身體也暖和起來,他覺得討好這個王討好的差不多了,時機成熟了就問道:“我的船在哪裡?”
伊萬吃著烤魷魚,不假思索,“船,離你很遠。”
“距離很遠你是怎麼把我帶過來的呢,你能把我帶過來,也能把我帶回去吧?”
“彆想回去。”伊萬說,“你是,王後。”
去你大爺王後,周一誠心裡罵著,臉上還是如沐春風地笑,“我隻想回去看看,你都說了我是王後。”
周一誠湊近它,懇求道:“王後想要回船裡看看,你身為王,還不答應嗎?”
伊萬看著他,忽而一笑,“回去,你也逃不掉。”
周一誠笑容僵硬一瞬,隨即道:“我沒想逃。”
“欺騙,人類擅長欺騙,但是在這片海域,沒有人魚引領,任何船隻,不能夠走出去。”
“所以你先帶我回去看看?”
“可以。”伊萬答應了,又說:“看心情。”
說完用尾鰭輕輕摩挲他的小腿。
暗示意味明顯。
周一誠麵帶微笑,攥緊的拳頭忽而鬆開,主動親了口人魚。
伊萬又把他壓在身下。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周一誠不疼了,甚至感覺挺舒服的。
這叫什麼,這叫苦中作樂。
叫好死不如賴活著。
在周一誠的軟磨硬泡兼努力獻身下,伊萬終於答應他了,帶著他趕往白馬珍珠號。
他坐在伊萬的後背,第一次感受到人魚的速度如此之快。
快到他必須得閉上眼睛才能不被海風刮傷。
僅僅兩個小時,周一誠便到了輪船邊緣。
但是輪船高三四十米,他根本攀沿不上去,周一誠抬眼,遊輪中層觀望窗裡擠滿了人群。
那些人對著他的眼神,有恐懼,有驚愕,有慌張,唯獨沒有看見他還活著的驚喜。
料想他們應該看得見海底的伊萬。
伊萬從水裡起身,摟著周一誠說:“叫他們下來,一起玩。”
周一誠憑空出了一身冷汗,“王大人,有我還不夠,還叫他們一起嗎?”
伊萬抬頭與觀望窗的人對視,有些人嚇的連連後退,伊萬皺皺眉,“醜陋。”
周一誠鬆了口氣,幸好那些人是因為長期營養不良顯得醜,躲過一劫。
伊萬又說:“賞給子民。”
“彆。”周一誠說:“您行行好。”
伊萬摟著他的腰,看了一眼他,又抬頭看向輪船,猛地躍起海麵,長而尖利的尾鰭刺進船體,一人一魚就這樣一步一步往上爬。
周一誠冷汗直冒,“你們能夠上船?”
“能。”伊萬說:“但是,人類恐懼的樣子,更好玩。”
所以說把他們困在這裡是為了看他們恐懼的樣子?真是惡趣味。
周一誠打了個哆嗦,船裡的人見狀不妙,驚慌不已,但是已經餓的沒力氣,誰也不想反抗了。
於是周一誠和伊萬上了甲板。
沒有一個人類出來阻攔。
伊萬在甲板巡視了一圈,就要進入船體,周一誠下意識地攔住了它,“王,您要做什麼?”
“看看,裡麵。”
“裡麵有什麼好看的……都是些醜陋的人類,彆醜到您。”
伊萬想了想覺得有道理,迅速改變主意說:“我在這裡等你。”
“好。”周一誠小心翼翼地打開門,背對著它,關上門的那一刻忍不住朝裡麵跑過去。
無論怎麼樣,人類是群居動物,遇到危機時總體本能渴望跟同類相聚。
周一誠也不例外。
走到船艙,裡的人群都已經餓骨瘦如柴,頹廢地靠在一起取暖,老船長踉蹌地走過來抓住他。
“人魚沒有吃你?”
“沒有。”周一誠開門見山地說:“你們能修好船嗎?”
“船?”老船長淚流滿麵,“我們都快餓死了,哪有力氣修船。”
周一誠沉思了一會兒,說:“等著。”
現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這艘白馬珍珠號。
眾人望著那個背影又跑向出口。
周一誠打開艙門,伊萬搭著輪船邊緣正往下看,周一誠走到它旁邊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成千上萬的人魚。
他頓時覺得如果這群人魚不主動放過他們,他們絕對逃不出這裡。
“你能為他們捕魚嗎?”周一誠低頭親親伊萬的臉蛋,輕聲細語,“王,你想啊,他們要是餓死就沒有趣兒了。”
伊萬皺著眉,“我才不會,為低等生物捕魚。”
“那你不也給我捕了嗎?”
“你是王後。”
“那你讓你的手下給他們捕魚怎麼樣。”
“不要。”伊萬拒絕的很果斷,說出了令周一誠血液逆流的話,“我的子民知道,他們,沒反抗能力了,正要上來。”
“不行。”
“你,沒有用。”伊萬搖搖手指。
周一誠心裡一涼,軟的不行就來硬的,他狠心地掏出匕首對準它,伊萬嗤笑一聲,“這種,傷不了。”
“我知道傷害你很困難。”周一誠對準了自己,“那麼我自殺行吧。”
伊萬頓時收斂了笑意,雙眼冰冷地盯著他,“放手。”
周一誠有些驚訝,沒想到自己還挺討這條人魚喜歡,不由說:“不放,讓人魚離開這裡,然後給他們食物我就放手。”
周一誠說完沒來由地胃裡一陣惡心,乾嘔了幾口。
伊萬目光微動,向前爬了幾步,周一誠狠心對準了自己的脖頸,頓時一滴鮮血湧出,伊萬明顯慌張了:“放手,馬上捕。”
說完發出一聲類似於超聲波的聲線。
船下的人魚接收到指令,紛紛下潛到水麵遊走了。
伊萬跟周一誠對峙了一會。
沒過多久,大大小小的魚和水母被投擲到甲板上。
跟下雨似的。
投擲完海裡捕獵的人魚緩緩退下。
周一誠在躲避飛魚之際被伊萬抓到機會,搶下他的匕首。
伊萬湊近他的脖頸,給他治療傷口。
周一誠又怕又驚,怕這條魚忽然變性把他咬死。
戰戰兢兢的被治療好,周一誠收集著船上的魚和水母,拖到船裡麵。
船裡的人們終於吃到了三個月來的第一次肉。
大鍋裡的肉湯飄香四溢。
伊萬並沒有進入船艙,它是個聰明的人魚,知道上了陸地就等同處於被動。
人類有了力氣還是具有攻擊力的。
周一誠想把它抓住都難。
所以周一誠雖然暫時安全,還是處在人魚的監控範圍。
眾人吃飽喝足圍坐在一起。
老船長知道周一誠的遭遇後沉默了。
周一誠自己說完也沉默。
他根本扯不了一點謊話,任誰也不會相信一隻人魚的王會毫無回報地給他們捕魚,所以周一誠隻能如實說出來。
食物的問題雖然短暫地解決,但威脅他們生命人魚仍舊存在。
這時候有一個人開口說:“它既然認你做王後,你能不能再騙它一次,讓它帶我們出這片海域?之後等我們出去了,再通知你的家人,一起想辦法把你救出去。”
周一誠更加沉默,這代表他會獨自留在這片海域,一個人,麵對著數不清的人魚。
老船長看著他說:“這是我們唯一的辦法了,周先生,大家都待在這裡,早晚都是死路一條啊。”
“讓我跟它商量一下吧。”周一誠默默地起身走出去。
遊輪放下了步梯,周一誠沿著步梯下行,隻覺得越走越沉重,一個人,在這裡,被同類遺棄,等待一個遙遙無期的承諾。
但是他彆無選擇。
周一誠腳剛碰到水麵,一個柔軟的尾巴撩起一點水花,潑在他的腳麵上。
周一誠哭笑不得,這個王還挺有玩心的,還逗他玩呢。
魚尾下潛,金發碧眼的王浮出水麵,說:“回家。”
周一誠搖搖頭,“我可以跟你回家。但是有個條件。”
“你,跟我講條件?”伊萬像聽到什麼笑話似的,眼睛眯起來嘲笑他,順便抬起尾巴掀起一股水花潑向周一誠,“沒睡醒?”
周一誠的臉被海水淋濕,用手擦了一下,淡淡道:“我答應做你的王後,但是你得護送白馬珍珠號出海域。”
伊萬揚起魚尾再次潑周一誠,想澆醒這個低等生物不切實際的幻想,但周一誠這次有了準備,抬手擋下海水,冷聲道:“不然我就死在這裡,你可以找彆的玩具,或者跟其他人類玩。”
伊萬一聽尾巴僵硬地停在水麵,“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周一誠豁出去了,“要麼我死在這裡,要麼送白馬珍珠號出這片海域。”
伊萬自顧自在水裡遊了一圈,抬頭,“他們,值得你救?”
“這個你不用管。”周一誠說:“你隻需要抉擇這兩個選項。”
“從來,沒有人類威脅我。”伊萬笑了一下,又說:“你想怎麼當王後?”
“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王後,對我冷淡,如果再自殺威脅我,傷腦筋。”
周一誠有點悟了,這是再讓他主動一下,於是說:“我會心甘情願的跟著你,你放走他們,我就不會自殺了,我發誓。”
說完舉起二指立誓,“我保證會留在這陪你。”
伊萬依舊在海裡遊曳,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
“好,那我證明一下,可以吧?”周一誠說完縱身一躍跳下海。
伊萬立刻遊過來接住了他。
沒等伊萬反應,周一誠主動纏上那柔軟的魚尾,親吻著人魚冰冷的唇。
……
海浪一陣一陣拍打著船艙。經久不停。
伊萬最終答應了他的條件,不但給他們捕魚,還幫他們搜集能夠修補船底的材料。
半個月後,白馬珍珠號在礁石島啟程。
周一誠站在島上,對著老船長揮揮手,巨大的遊輪響起一聲鳴笛。
周一誠眼看著它越走越遠,回頭,金發碧眼的人魚在看著他。
—————
“爸爸。這就是你和父親的故事嗎?”伊蓮娜尾巴晃了晃,抬頭看向麵前的男人。
男人合上日記本,微笑道:“是呀,最後的故事講完了,睡覺吧,甜心。”
一個溫熱的吻印到小人魚的額頭,伊蓮娜眨眨眼,然後皺起小臉,猛地跳出水麵,舉起尾巴啪地一下,扇到了旁邊魚的臉上。
“父親是壞蛋!”伊蕾娜說完一股勁鑽到海草裡,躺在大扇貝上,氣鼓鼓地背對著他們。
伊萬的臉上浮現一個小小的心型魚尾印子,淡定地拿起被掀翻的飄浮在水裡麻辣小龍蝦,往嘴裡一塞,一邊津津有味地繼續看著電視劇。
電視上播放著暑期熱播的青春戀愛劇,【人魚之戀】
那雲淡風輕的模樣仿佛剛才被扇的不是他。
雖然已經過了六年,但給伊蓮娜講完周一誠仍舊覺得自己委屈的很,就說:“伊萬,你對我沒有愧疚之心嗎?”
“沒有。”伊萬喝一口無糖可樂,隨口道:“我是世界的主宰。”
“主你二大爺。”周一誠拿起小龍蝦的盤子再次扣在他頭上。
然後拍拍手,去哄伊蓮娜去了。
如果不是因為伊蓮娜,周一誠是不會把伊萬一起接回來。
白馬珍珠號成功返程後,他的父母真的來找他了,而且在人魚集體消失的時候找到了他。
周一誠非常幸運地被接回來。
但是周一誠回來以後才發現自己早就回不去了。
而且他不會養人魚,隻能再次返回那個陌生的海域,把那條偉大的王請回來。
偉大的王一上岸就說要征服陸地,被周一誠關在鋼化水箱關兩天就老實了。
在海裡這條人魚還挺厲害,但是在陸地明顯很是不行。
就這樣直到伊蓮娜出生,偉大的王立馬放棄了征服陸地,專心帶娃。
周一誠有時候也想,自己到底為什麼接伊萬到家裡。
但是當伊萬的手摟到他腰間的時候,他又拒絕不了。
“周一誠,跟我睡覺。”伊萬蹭蹭他的耳鬢說道。
伊蓮娜已經被哄睡著了。
周一誠心裡也癢癢的,“怎麼,你又繁殖期了?”
“嗯。伊蓮娜說太孤單,想要個弟弟。”
說的倒是道貌岸然,周一誠摸過他的下巴,“你的王位有什麼可繼承?”
“一片海域。”
“一片海域,那百慕大三角麼,讓我吃儘苦頭的百慕大三角。”周一誠摸著鱗片上的飛鰭,卷在手裡玩,“對我沒有愧疚之心的王?”
“海域裡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的。”伊萬說:“你也是,白馬珍珠號也是。”
“強詞奪理,但是現在不是在海域。”周一誠說:“在陸地,所以你小子給我老實點。”
“好。”
“叫聲哥聽聽。”
伊萬很是猶豫,但在周一誠輕輕用手背拍了一下臉後,隻好扭扭捏捏地叫,“哥。”
“伊萬真乖,我們去休息吧。”周一誠滿意地笑笑,帶著他去隔壁的水床。
馴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