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惟郢對於得道成仙的欲望,可見一斑了。
注意到陳易的視線,殷惟郢不解其意,指尖輕顫了下,猶豫之後還是開口道:
“你讀到哪了?”
陳易指了指其中一節。
女冠小心地念了起來,道策之中,並非隻有種種術法,更有開宗明義地對道法進行講解,而這一章所講述的道法,便是殷惟郢所最為熟悉的紙人之法。
“所謂紙人,並非活物,而是死物,就像齊天大聖一般,拔下毫毛吹上一口,便是萬千猴子,紙人之法便類似此理,由施術者心誦咒語朝紙人吹一口氣,紙人便有所動作……”
殷惟郢一字一句為他講解著。
陳易起初耐心去聽,隻是不一會,便有些昏昏欲睡了。
這些道策術法一類,殷惟郢說著是興致勃勃,可對於陳易而言,則是無聊透頂。
前世是因為周依棠,他才會耐著性子去學,但歸根結底,也不算多麼學有所成。
殷惟郢瞧見他昏昏欲睡的模樣,眸裡有幾分氣,隻是不敢隻說,便曼聲道:
“這道策之語,終究並非人人能聽,亦不是人人天生適合修道。”
陳易聞言抬眸笑道:
“你天生適合?”
殷惟郢顫了下,聽出這話裡的玩味,垂下了眸子低聲道:
“我終歸比夫君修道要長。”
她這副低眉喊夫君的模樣,陳易還是喜歡,闔攏了下眼睛道:
“繼續念吧。”
他一邊聽著,一邊整理著思緒。
殷惟郢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不會睡著麼?
陳易似是看穿她的所想道:
“我會不會睡是我的事,你繼續念是你的事。”
話音落耳,殷惟郢眸光黯淡了些,他終歸是個凡夫俗子,對得道成仙並無執念,哪怕自己儘心竭力講完一遍道策,他又能聽進去多少?
聽雪還說一人得道雞犬飛升,若以他這般,萬一過天門而不入,自己又怎麼跟著飛升?
念及此處,女冠落寞起來,這修道近二十年來,她總歸想要得道成仙,隻是陳易不許罷了,如今給他做了侍妾,也並未斷絕此念。
她知道這些事,陳易不會不清楚。
大殷不是小殷,從來不願就這樣認命,可縱使她千般不願,也終究是這個人的妾室,如今也隻好輕聲念起了道策。
殷惟郢念書的嗓音輕柔舒緩,她並沒有因為陳易昏昏欲睡而不認真,恰恰相反,她以她的節奏低聲誦念著。
這冬日的時節,她念書的嗓音似是清風徐來,水波不興,陳易越聽便越是覺得寧靜,頭顱微垂著,倚靠在椅背上,眼眸闔了起來。
陳易像是睡著了。
殷惟郢恰好念完紙人的篇章,修習紙人之道便是去偽存真,需謹記紙人不過是死物一群,並非活物,哪怕如何心有感觸,也不可沉湎於其中。
否則的話,便是真假混淆不清,誤入歧途之中。
念完這最熟悉的一章,殷惟郢稍微仰起臉,便見陳易陷入到睡夢之中。
她直直地凝望這張臉,便是他睡著了,她也依然有些懼怕,隻是如今也學會了抑製住。
殷惟郢看了好一會,指尖不覺間抬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探向他臉龐,他對修道一事的毫無興趣,她看在眼裡。
如今書房裡寧靜,既無威脅,也無情欲,殷惟郢沒來由地覺得有些夢幻,自己這無明就這樣毫無防備地在自己麵前睡去。
他們的關係已經緩和了吧……
他已經有些喜歡自己了吧?
“你真就這麼不想讓我成仙麼?”
殷惟郢靜了好久,清聲道:
“你這麼喜歡我的色相,
可是,我也會老的…”
她不敢在陳易清醒的時候提及這樣的事,隻好在此刻低語,用些柔和的話來勸誘,希冀陳易某一天,會忽然改變主意,讓她得道成仙,這樣她……
她哪怕是位列仙班,也下凡來給他…當一當鼎爐。
“我會老的,”殷惟郢掃了眼手裡的書,輕聲道:“我又不是紙人。”
而這時,陳易忽地睜開眼睛,冷聲問道:
“你真不是紙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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