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務正業正文卷第四十九章給戚繼光封個伯爵張居正讓遊七把話傳到了戚繼光這裡,戚繼光已經知道了,王崇古要帶著那幾個衝撞了他的京營官軍前來。
戚繼光覺得沒必要,不過是幾句口舌之爭,何必如此大動乾戈?
戚繼光頗為確切的說道:“不過小事,邊軍京軍多有齟齬,提督總兵和總督按軍法杖責處置便是。”
戚繼光的意思是,放人一條生路,京軍做處置,杖責軍棍,打重點、打輕點、墊多厚的墊子,都是京營負責,他就不看了。
京營之中多勳戚,真的把人打死了,戚繼光這個邊軍總兵官,怕是要在朝堂之上多幾個仇人出來,眼下的成國公朱希忠、總督王崇古,就立刻得罪了,畢竟這幾個人,是他們的人。
朱希忠露出了幾分笑容,麵子都是互相給的,戚繼光肯給這個麵子,大家日後都有麵子。
“戚帥乃真君子也。”王崇古不由的感歎說道,看著那百戶和幾個總旗,用力的踹了他們一腳,厲聲說道:“還不快謝過戚帥饒爾等狗命!”
“謝戚爺爺饒命!謝戚爺爺饒命!”百戶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雖然被五花大綁不好動作,但還是把磕頭的動作做完了,完全沒了之前在城門前的狷狂。
他們完全沒料到會捅這麼大的簍子,以前邊軍進京,他們也沒少欺負。
跟隨戚繼光回京的南兵將領陳大成,為自己的大帥感覺不值,怎麼能如此輕易放過這幾個人,若是日後再進京來,群小還要滋擾。
但是戚家軍軍紀嚴明,軍兵的天職就是服從,他沒有反對戚繼光的做法。
戚繼光選擇了原諒這個百戶這兩個總旗和三個軍卒,他很大度,他不想軍兵互相傾軋,那對大明不利,和他的誌向不合。
到了宵禁的時候,戚繼光聽到了消息。
王崇古把人活活給打死了。
以下犯上,杖一百,這一百杖結結實實的用力、不墊任何東西,隻需要十來杖就能把人打死,但是用上巧勁兒,墊上墊子,也就是聲音大,打不死人。
“人死了?”戚繼光參將陳大成,聽聞了消息,立刻攥緊了拳頭。
王崇古這個文官,根本不想京營和邊軍和睦,直接把人打死了,在京營上下看來,這就成了戚繼光沒有氣量!
“唉。”戚繼光聽到了消息,一時間有些悵然,萬般情緒都化成了一聲沉重的歎息,歎息中有化不開的憂愁。
他在三鎮之地的確是戚帥,號令之下,莫敢不從,軍紀極其嚴明,能打能勝。
軍內充斥著南北矛盾。
他帶來了六千的南兵,是他的左右手,但是薊州、山海、永平都是北軍,北軍看南兵,覺得南兵就是戚帥的劊子手、督戰隊、行刑官。
而南兵看北軍則是懶散、不尊軍紀、武備鬆弛,南北矛盾還有著風俗、口音、習慣、起居等等多種不同,衝突極為激烈。
軍內充斥著嚴重的軍兵矛盾。
在大明,兵專門指的是義勇團練,也就是戚繼光當年為了平倭招募的三千義勇,乃是募兵;而軍是軍戶,衛所軍卒,世襲屯田。
戚繼光的募兵,軍餉是每日口糧折銀三分三厘,若行軍則行糧折銀一分二厘,一年所耗軍餉在十八兩白銀左右,這部分戚繼光親自盯著,是他保證軍紀的根本,給夠餉銀,就能打勝仗。
世襲軍戶的軍餉則是衛所製,這是上至參將下至小旗喝兵血的發財之道,戚繼光幾次三番要動手查貪反腐,都是無疾而終,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
世襲軍戶看著義勇南兵們吃香的喝辣的,每年十八兩銀子結結實實領到手,自然記恨,不患寡患不均,之前大家都吃苦,看不出什麼,突然才知道還能這麼當兵,立刻就出現了衝突,軍兵的矛盾複雜而且難以紓解。
軍中充斥著軍備矛盾,南兵因為平倭獲得了大量的賞銀,這些銀子南兵因為頻繁的戰鬥,一部分變成了軍備,這三鎮之地的軍備鬆弛,用的銃還是永樂年間造的,而南兵一水的鳥銃,這平日操練,南北軍兵這自然就會起齟齬。
多種矛盾是互相影響、互相製衡、互相促進,最終這矛盾就變的不可調和了起來,所以,就連軍中都視戚繼光為綴疣、多餘無用之物。
而現在,王崇古杖斃了京營的一個百戶、兩個總旗、三個軍卒,這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了,日後又會多一個京營和邊軍的矛盾。
在這種矛盾之下,戚繼光還能打勝仗?這就是有軍事天賦的人,在戰場上,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戚繼光認為,所有的矛盾都不是問題,隻要能打勝仗,一直打勝仗,矛盾都會向敵,而不是麵對自己。
次日的清晨,連日的陰霾一掃而空,太陽從東方躍出,將晨光灑在了大地之上,將京師和北土城從沉睡中,光芒萬丈。
京郊的百姓開始扛著鋤頭,背著扁擔,在田地裡耕作,城內的坊門緩緩打開,街上變得喧鬨了起來,吆喝聲此起彼伏。
早食店的蒸籠上冒著熱氣,販賣早食的夥計忙著煎煮茶湯,身姿靈活閃轉騰挪不讓湯食撒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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