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天變了!天變了!天變了!(1 / 1)

朕真的不務正業正文卷第一百五十八章天變了!天變了!天變了!朱翊鈞從來都不是張居正這樣的理想主義的踐行者,所以他對於羞辱這件事兒,毫無罪惡感。

小皇帝從來不修仁德,大明剛換了兩部尚書,的確不太好再動吏部尚書,但是想讓皇帝給張翰什麼好臉色,那絕無可能,門都沒有。

實事求是的講,朱翊鈞的要求不算高了。

葛守禮、王崇古、萬士和,也都是晉黨,但是這次的恩賞,都是一體恩賞,朱翊鈞也就是要求他們在其位謀其政,配合張居正的政令,好好推行新政,讓朝堂振奮。

這個要求,真的不算高。

陳太後和李太後帶著潞王朱翊鏐,再次來到了寶岐司,今天是番薯收獲的日子,因為安東尼奧的恭順之心,為了求投資,拿出了一些看起來很廉價,但是對於大明而言,極為珍貴的禮物,大明的培育薯苗的工作再次展開。

朱翊鈞哼哧哼哧的在土裡翻著土豆和甘薯,而朱翊鏐已經不再用尿和泥了,畢竟長大了一點,朱翊鏐現在開始挖蚯蚓了,將蚯蚓拉的老長,而後猛地鬆手,有的時候拽的猛了,蚯蚓直接被拽成了兩截兒。

朱翊鏐真的是樂此不疲,玩的非常開心。

寶岐司的寶岐學士徐貞明,看到這一幕就直搖頭,這些個蚯蚓,是專門翻土用的!是農具!

“徐學士,你是江西人?”朱翊鈞在收土豆的休息時間,看著徐貞明問道。

“是。”徐貞明老老實實的點頭說道。

“傅應禎是江西人,還是你的同榜、同鄉、同師,這次這個餘懋學也是江西人,何心隱也是江西人,朝堂這些事兒,你不懂,就不要摻和了,拿著全楚會館的腰牌好好做事。”朱翊鈞搖著大蒲扇,秋老虎臨近中午的時候,還是酷熱,到了傍晚有冷風陣陣,晝夜氣溫差距極大。

小皇帝一點貴人的模樣都沒有,話雖然平靜,但是話的意思很明確,徐貞明就是百事不會,隻會種田,等閒參與到了這等規模的黨爭之中,怕是要被攆出全楚會館。

這對徐貞明而言,可不是什麼好消息,技術人才就埋頭搞政治,不要參與到政治之中,胡亂表態,於己不利,於國不利。

這種提醒是至關重要的,因為徐貞明真的不會。

徐貞明愣了許久,才低聲說道:“我已經去牢裡看過傅應禎了。”

“糊塗!”朱翊鈞一聽臉色就是一變,重重的歎了口氣說道:“伱說你,你說你,你閒的沒事,就編纂下農書,你去看什麼傅應禎!”

上次傅應禎彈劾張居正,被小皇帝一頓羞辱,而後致仕,但是傅應禎沒走完手續,就鋃鐺入獄了,因為都察院的禦史,彈劾傅應禎收受賄賂,為權豪張目,這入獄就是調查一番。

在萬曆三年十月份,受賄仍然不是什麼大事,姑息和賄政相輔相成,而考成法正在破壞姑息,唯有姑息之弊被壓下去,這賄政才能解決。

所以,傅應禎這次入獄,本就不會有什麼事,就是調查一番,讓他滾蛋回籍,不得簽書公事。

徐貞明參與到這種事裡,就是糊塗。

“氣死咱了。”朱翊鈞站起來跺了跺腳,看著徐貞明,變得無奈了起來,搖頭說道:“你為什麼要去看他?”

徐貞明似乎仍然未能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想了想說道:“他的家人為他奔波,他家人找到了我說看在同鄉、同榜、同師的份上,搭救一二,我知道自己沒本事搭救,就是到牢裡探望一下。”

“你中招了。”朱翊鈞看著徐貞明說道:“剝皮見骨術。”

朱翊鈞詳細解釋了下剝皮見骨術,徐貞明,大明皇帝的農學老師,拜在全楚會館門下,想方設法的將徐貞明牽連其中,將水完全攪混,利用徐貞明的身份,牽連到張居正的身上,讓張居正投鼠忌器。

“這麼嚴重?”徐貞明呆愣呆愣的說道:“這些讀書人的心思,怎麼如此歹毒?”

“你呀你,虧你還是個進士,除了種地,能不能長點心眼?他們委托,你就去大牢裡看望?朕忙完了去全楚會館蹭頓飯去,這點薄麵朕還是有的,日後,不要再摻和這種事兒,那就不是你的地盤,朕就救你這一次。”朱翊鈞還是打算去全楚會館,讓張居正解決下這件事。

徐貞明略顯有些茫然,終究是理順了這些事兒,他其實不是不懂,是全部心思都在農學上,就壓根沒有細想,都是同鄉、同榜、同師,傅應禎的家人,哭的涕泗橫流的求徐貞明去牢裡看看,傅應禎有沒有受刑,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兒嗎?

但是這事兒就是這麼不正常,就是為了牽連徐貞明罷了。

很快,就會有人借著徐貞明探監,把徐貞明打為傅應禎和餘懋學的同黨,把事實清楚和明朗的案子,變得渾濁不清,哪怕是最後傅應禎和餘懋學,仍然要被坐罪,那徐貞明這個同黨,能討到好處去?

今年的番薯和土豆仍然是大豐收,安東尼奧帶來的薯苗還沒進行雜交,這需要種田進行培育,培育種田,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絕不是一朝一夕。

朱翊鈞乾完了農活,就來到了兩宮太後麵前。

“皇帝這是要去哪裡?”陳太後看朱翊鈞風風火火,著急忙慌的模樣,就有些奇怪的問道。

朱翊鈞將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他要去全楚會館蹭飯,其實是給徐貞明求情,自然要跟兩宮太後稟明,畢竟還沒大婚,還還不是成丁,出門總要跟家長報備的。

“這些人的心思有這麼歹毒嗎?”李太後眉頭緊蹙的說道:“皇帝是不是想多了?”

“我沒有惡意揣測他們,大多數情況下,孩兒都高估了他們的下限。”朱翊鈞笑著說道:“當然了,朕想多了最好,這說明朝堂之上,還是有骨鯁正氣,孩兒去全楚會館,也算是防患於未然吧。”

“去吧去吧。”李太後揮了揮手,示意小皇帝去忙國事。

朱翊鈞的大駕來到全楚會館的時候,剛好看到了萬士和從全楚會館出來。

“大宗伯是晉黨吧,居然來全楚會館了?”朱翊鈞笑容陽光燦爛,他注意到了萬士和披著的大氅,那是朱翊鈞賜下的。

“拜見陛下,陛下聖躬安。”萬士和剛要跪下行禮。

張居正俯首說道:“參見陛下。”

皇帝過來的消息,小黃門早就已經通稟,張居正自然要來門前迎接,而且再次把全楚會館的門檻,拆的一乾二淨。

這個舉動讓萬士和都格外的意外,他都不知道原來在私宅迎接陛下,需要拆門檻的禮儀,張居正還詳細的解釋了一番,這是當初中山王徐達見太祖高皇帝的禮儀。

隻不過近兩百年沒用過了,所以知道的人並不是很多。

朱翊鈞立刻就擺了擺手說道:“大宗伯免禮,日後私下奏對,就沒必要那麼多的繁文縟節了。”

“臣遵旨。”萬士和站了起來,看著皇帝的笑容有些迷茫,當初那個一臉凶狠的皇帝陛下,追著他差點把他問自殺的皇帝,之前的笑容也是這麼溫和的嗎?

“元輔叫臣來,是因為朝中有人提議推舉輔臣,元輔叫臣過來,說了下這個事兒,臣打算待會兒就去辦。”萬士和也沒有猶豫,陛下詢問,他直接講明白到底來做什麼。

張居正麵色如常,並沒有因為萬士和實話實說而生氣,張居正做事問心無愧,他自問對得起大明,對得起陛下的信任,對得起先帝的囑托。

朱翊鈞一聽是這件事,麵色變得嚴肅了起來,十分明確的表態道:“族黨要推舉張四維,他之前中毒極深,麵如枯槁,是不合適的,先生和次輔要推舉大司寇,朕是很樂意的看到的,省的言官們整日裡說這文淵閣、文華殿是先生的一言堂,畢竟大司寇辦事牢靠,大宗伯儘管去辦。”

“臣遵旨。”萬士和直接長鬆了口氣,前幾日的在文華殿上,皇帝和元輔在處置餘懋學的問題上,產生了一些小衝突,萬士和還擔心君臣失和,但是現在看來,就是一點小分歧罷了,在大事上,皇帝和元輔步調一致,那萬士和做事就有了底氣。

“朕過來蹭頓飯,大宗伯且先忙去。”朱翊鈞笑著說道。

萬士和再俯首說道:“臣告退。”

一直等到小皇帝進了全楚會館,萬士和才站直了身子,緊了緊大氅,向著王崇古的家宅而去。

朱翊鈞又在全楚會館轉了一圈,仍然沒找到三十二人抬的大轎子,也沒看到戚繼光送給張居正的波斯美女,這讓朱翊鈞是略顯失望的。

“陛下在找什麼?”張居正也發現了小皇帝似乎在尋找什麼,上次小皇帝來蹭飯就找了半天。

“找一個三十二人抬的大轎子,還有兩個波斯美人,聽說是戚帥當年平倭之後,送給先生的,他們都說先生家裡有。”朱翊鈞滿是笑容的回答了這個問題。

張居正笑了笑搖頭說道:“哪來的三十二人轎攆,大明胡同四個人走道都嫌擠得慌,三十二人抬,那能去哪裡?至於波斯美人,更是無稽之談,編排也不編排點有趣的事兒。”

大明京師的胡同其實很狹窄,因為這本身是個軍事重鎮,很多地方都是丁字巷,三十二抬的大轎子,也沒用的地方。

朱翊鈞將徐貞明的事兒跟張居正說了一遍,才開口說道:“母親覺得朕想多了,先生以為呢?”

“臣以為陛下英明睿哲。”張居正頗為誠懇的說道:“事實雖然還沒有陛下想的那麼糟糕,但是這些事兒全都可以串聯在一起,若是把徐貞明探監的事,再和推舉張四維入閣聯係在一起,怕是不簡單了。”

“要麼把徐貞明一道處置,要麼就答應張四維入閣。”

朱翊鈞一聽頗為不滿的說道:“歹毒心腸,就是廷推通過了,朕也不蓋章,他張四維這輩子都甭想入閣,情勢發生到何種地步,朕也可以直接把奏疏扣下,留中不發,急死他們。”

朱翊鈞拿出了曆史上萬曆皇帝的不二法門,直接開擺。

張居正無奈的笑了笑,俯首說道:“陛下,臣僭越,奏疏還是應批儘批。”

“先生這件事如何處置呢?”朱翊鈞略微有些擔心的說道,徐貞明朱翊鈞自然不肯棄,張四維也決不能入閣來。

“簡單。”張居正想了想倒是頗為輕鬆的說道。

“簡單?”

張居正笑著說道:“嗯,簡單,讓都察院的禦史彈劾徐貞明一本,說徐貞明無同鄉親親之誼,到牢裡探望傅應禎,和傅應禎吵了起來,徐貞明讓傅應禎幡然悔悟,被傅應禎痛罵一頓,不歡而散,這本奏疏,再指責徐貞明投獻,是諂媚幸進之臣,無骨鯁正氣,就妥帖了。”

朱翊鈞看著張居正,下意識的往後仰了下身子,可謂是百感交集的說道:“先生,可真是個讀書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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