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務正業正文卷第一百五十九章隻需要一個機會的戚繼光張四維是個讀書人,當然他讀的書全都讀到了狗肚子裡,他完全不明白軍事天賦這四個字,是多麼恐怖。
擁有軍事天賦的人,在戰場上,就是可以為所欲為之為所欲為,怎麼打都能贏,怎麼打都輸不了,無論背後有多少的阻撓,都可以獲勝。
王崇古讀書的時候,讀到李世民滅宋金剛,也是不信,就算李世民不是人,那李世民的部將部曲難道也不是人嗎?怎麼可能打出那樣的戰績來。
直到戚繼光橫空出世,王崇古才徹底理解了,軍事天賦這東西,真的不講任何的道理。
嘉靖四十年四月,兩萬餘倭寇、紅毛番、黑番、亡命之徒,以五十艘戰船進犯浙江寧海健跳、臨海桃渚、太平新河、楚門等十餘處,警報頻傳,狼煙千裡。
四月十九日,總計16艘倭船約1000名倭寇從奉化西鳳登陸,當晚進至寧海,蹂躪劫掠。
戚繼光接報後部署好台州防守,於二十二日清晨,率主力2000人趕赴寧海,一晝夜急行軍二百裡,二十四日接敵後,陳大成、楊文率兵鴛鴦陣,僅半個時辰就擊潰敵軍,餘寇落荒而逃,此戰,傷亡比為600比0,戚家軍無一傷亡。
四月二十二日,倭寇自周洋港登陸,二十四日搶劫新河所城外各地,圍困新河。
戚繼光夫人王氏正住在新河,她挺身而出,命令打開兵器庫,發動百姓穿上軍裝,手執武器,和兵士混雜,登城守衛,戚繼光的夫人親自登上城門守備,明明主力不在新河,但是倭寇還以為城內是主力,遲遲不敢進攻。
二十六日夜,戚繼光率部從寧海縣回師台州,2000南兵連夜空腹越桐岩嶺,馳奔70裡,於二十七日午前先敵趕到府城,二十二日開拔之日,戚繼光帶領的軍兵隻有三日口糧,回到台州時候,軍中已經斷食。
陳大成認為軍兵疾馳70裡,翻山越嶺,回到台州,已經是腹中空空,不適合繼續作戰,來回奔馳,軍兵疲憊,哪怕是先吃頓飯。
但此時,倭寇已經已突入靖江山下,潛抵花街,距城僅5裡,戚繼光遂下令:亟須滅賊,而後會食。
花街之戰打響。
陳大成、丁邦彥等率兵窮追猛打,全殲這股倭寇,其中生擒賊酋2人,斬首308級,落水死亡者無數。此役還解救了被擄的老百姓5000餘人,而南兵,隻有哨長陳文清等3人陣亡。
要知道倭寇登岸先焚毀船舶,這叫焚舟登岸,就是不死不休,倭寇乃是窮途末路的困獸,這是倭寇為了士氣最常用的方法,沒有任何退路可言。
這種方法屢試不爽,但是倭寇碰到了戚繼光。
四月二十二日轉戰寧海,二十六日轉回台州,軍糧斷絕餓著肚子在花街殺敵,這已經證明了軍事天賦的不講道理。
但王崇古知道,還有更加不講道理的戰役一共發生了九次,一個月九次。
四月二十五日,一股2000餘倭寇乘18艘帆船泊寧海縣越溪,二十八日焚舟登岸,犯臨海,五月初一進到台州府城東麵的大田鎮,連續作戰的戚繼光,在暴雨中跟倭寇對峙了兩天,倭寇竄犯仙居。
戚繼光在五月三日這一天,在上峰嶺設伏全殲此股倭寇,此戰僅陣亡陳四等3人。
在嘉靖四十年的四月二十二日起到五月二十二日,一個月的時間,戚繼光連續在寧海、新河、花街、上峰嶺、楚門、隘頑灣、藤嶺、長沙和洋岐等水陸九次大戰,殺敵五千餘人,解救了萬餘名百姓,而戚繼光率領南軍僅僅陣亡不到二十人。
台州百姓共倚為長城,東浙實資其保障。
這就是戚繼光在嘉靖四十年創造的戰爭奇跡,這也是戚繼光彪悍戰績的一個剪影罷了。
遇到這樣的猛將出世,再加上詭計多端張居正,王崇古被猛捶了一頓,也算是看得很清楚,鬥個屁,那是能鬥的人?不如安心發財。
但是張四維還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他覺得他可以憑借著那些陰謀詭計,把張居正、戚繼光等一眾鬥下去。
“外甥啊,你還是不懂啊,大明天下不是靠咱們這些個小人撐著,而是靠張居正和戚繼光這樣的君子撐著,他們才是國之柱石,咱們就是在他們撐起的這片天下,刨點食兒吃。”
“你那點陰謀詭計,在國之柱石上挖,挖的動嗎?”王崇古這是最後一次勸張四維了,勸不動,就再也不勸了。
“好。”張四維握著手中的致仕奏疏,終究是吐了口濁氣,答應了下來。
王崇古拿回了奏疏,離開了張四維的家中。
王謙見父親回來迎了上去說道:“父親,和張四維談的怎麼樣了?”
“冥頑不靈。”王崇古極為不滿的說道:“說什麼都聽不進去,就覺得自己是對的,他以為他找人編排那些下三濫的故事就能把張居正和戚繼光給弄倒了?”
“戚繼光在台州的時候,因為傷病無錢診治,和夫人大吵了一架,戚帥為了給全楚會館送碳敬冰敬,百般周轉,戚繼光夫人王氏,看戚繼光無錢看病,跟戚繼光吵的整個台州都知道了!”
王謙驚駭無比的說道:“戚帥如此英雄人物,也為金錢所困?”
“你以為呢,張四維編排那些個波斯美人之類的爛事,不堪入目,也就這兩年,戚帥不用給全楚會館送銀子,皇帝恩賞不斷,戚帥家門才不因為這些事吵架了。”王崇古非常不想承認,但戚繼光真的是英雄,也真的窮。
萬曆十年,給事中張鼎思彈劾戚繼光為張居正黨羽,戚繼光任廣東總兵官,萬曆十三年,給事中張希皋再次彈劾戚繼光,戚繼光被罷官,同年,禦史傅光宅再彈,奪戚繼光俸祿,戚繼光一代英雄,因為無錢看病,病逝家中。
戚繼光真的挺窮的。
王謙聽聞張四維要對戚繼光的糧草下手,人都傻了,他呆滯的說道:“那可是陛下的習武老師,張四維對戚帥下手,張四維一點都不知道怕的嗎?”
“陛下真的會殺他九族啊!父親,在張四維動手前,我們先動手吧!”
王謙也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君子,他正在積極備考,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就要被張四維牽連了下地獄了,王謙找誰說理去?
最關鍵的是晉黨的馬芳、麻貴等參將也都在軍中。
王謙有的時候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馬芳馬王爺、麻貴、李如鬆這些人,對戚繼光都是非常服氣,而且跟戚繼光的相處極為融洽。
“他不敢。”王崇古搖頭說道:“既然不再鼓噪廷推閣臣,就沒必要對戚帥下手了,咱們還能安生一段,等大軍凱旋,就把張四維的家給點了,燒不死也讓他搬過來住,看在眼皮子底下,防止生事兒。”
王謙點頭說道:“行,我去安排,剛好收買了張四維家中的抬柴夫。”
抬柴夫就是每日給張四維家中送柴火的力役,這種力役都是煤市口派的,流動性很大,都是些遊墜和失地的百姓,給他們一百兩,那就是一輩子花不完的錢,足夠他們搏命了。
是夜,全楚會館文昌閣內,燈火通明,張居正在給戚繼光寫信,自從戚繼光封爵之後,張居正就很少跟戚繼光有書信來往,平日裡也很少見麵了。
但這不代表友誼的小船已經翻了,相反大家都在不同的領域,為大明振奮力所能及的做著自己能做的事兒。
“打聽清楚了嗎?”張居正停筆,看著遊七問道。
“打聽清楚了,是劉台。”遊七小心的說出了一個名字,劉台是隆慶五年的進士,有全楚會館的腰牌,是張居正的學生。
張居正一直覺得有些怪,張四維到底憑什麼這個時候鼓噪廷推聲勢,現在就是讓張四維入閣,等到東北打完了,戚繼光凱旋了,皇帝就騰出手了,小皇帝那脾氣,不把張四維誅九族,張居正跟小皇帝姓朱!
問題就出在了東北戰事上,張居正就開始四處留心,張四維到底要作甚,同時打算寫信給戚繼光、李成梁,督促他們萬分小心。
東北任事的就那麼多的臣子,張居正把人都查了一遍,最後剛剛履任遼東巡按的劉台,進入了張居正的視野中,這是他的門下弟子。
“陛下一直說臣教得好,道理講的明白,伱看看這都教出些什麼人來,遊七啊,你家先生教徒弟這水平實在是不怎麼樣。”張居正聽到了劉台這個名字,重重的歎了口氣。
遊七趕忙說道:“先生的道理是沒有錯的!那劉台是江西人,和傅應禎是同邑厚善,實有所主,先生不知其詳,實在是劉台刻意隱瞞。”
“劉台不是祖籍湖廣生於四川嗎?怎麼又是江西人,和傅應禎同邑厚善了?”張居正眉頭緊皺的問道。
遊七俯首說道:“祖籍湖廣生於四川,三歲就到了江西,和傅應禎是同師,同鄉,同榜,傅應禎坐罪入獄後,張四維就見縫插針遊說劉台。”
張居正聽聞,將手中的書信寫完,開口說道:“八百裡加急,將書信送到遼東。”
第三日,人在廣寧的戚繼光,收到了京師的來信,一共三封信,第一封就是大明皇帝的書信,不是聖旨,隻是一封信。
小皇帝在信裡將最近的課業絮絮叨叨的說了一遍,現在少年組天下第一高手,已經能開六十斤的硬弓,十矢六中,也學會了騎馬,等到戚繼光凱旋的時候,就給戚繼光演練一番。
對於戰事,皇帝的意思很明確,不求勝。
打不贏也沒事兒,權當練兵了,保住有生力量才是根本。
現在朝廷有錢了,一萬人打不穿就練十萬人,這次打輸了,就給土蠻的察罕汗封王封貢,反正西北已經封了一個俺答汗,虱子多了不癢,開這個先河的是先帝和晉黨,孤兒寡母坐江山,多不容易啊,給察罕汗封王封貢也無所謂。
隻要大明和土蠻部最後的結果,是大明打贏,就可以了。
戚繼光露出了一個笑意,土蠻多大的臉,還用十萬人?一萬精兵朝廷養起來已經很是吃力了,十萬精兵,把皇宮賣了都不夠。
第二封是張居正寫給他的,戚繼光也有些奇怪,自從萬曆元年封爵之後,就斷了聯係,他們從沒有書信來往,張居正是為了避嫌,書信的內容卻讓人極為驚訝,張居正讓他提防小人,尤其是糧草軍備等事,軍中多火藥,一定要小心小人作祟。
戚繼光本就極為留心內鬼,在東南作戰的時候,他就吃了不少這種虧,要不是他太能打了,恐怕墳頭的草都三丈高了,張居正的提醒,戚繼光會更加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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