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務正業正文卷第一百六十六章你去把唐僧師徒除掉大明缺少士農工商的工具書,徐貞明編纂的是一本農書,師承馬一龍的徐貞明,編纂的農書主要集中在稻、麥、麻、豆、桑、棉、葛、草料、油物、甘蔗、竹、桐、甘薯和馬鈴薯等多種農作物的種植以及墾荒。
在墾荒一篇,徐貞明對墾荒進行了分類,一種是生荒,就是從無耕種過的土地,另外一種則是熟荒,就是土地因為各種原因荒廢了三年以上的荒田。
對於生荒的墾荒工作,徐貞明總結馬一龍和自身墾荒經驗,給出了一整套的切實可行的解決方案。
對於如何招募百姓,對於懶漢地痞堅決不納和清汰,評判懶漢地痞的方法,也是多方麵的,一來有有司主政的地方官的記工,二來要深入百姓以稽為決,三來百姓自發檢舉,清汰之後的懶漢和地痞,若是實在無法規勸,屢教不改,則一律送到雞籠島上伐木去。
大明對於遷民之事非常熟練,洪武年間和永樂年間,曾經大量遷民,已經混到了懶漢和地痞的地步,還不肯好好乾活,那就送到雞籠島上自生自滅便是。
墾荒第一年田畝半數收成歸公倉,之後田畝皆歸百姓所有,而第一年半數公倉收成,來年繼續招募遊民苦作勞力墾荒,這樣做到源源不斷。
而對於墾荒荒地也有明確標準,首先是無霜期要在一百天以上,而且土質適宜墾殖,土層厚度在十寸以上,要有一定的河渠灌溉、坡度小於25°等等。
對於堆肥,收集人畜糞便等等,如何堆積時采用坑堆法,一層秸稈一層糞尿,持續堆疊,還要用鐵鉗插孔,時常灑水和插孔,通氣,這樣堆疊出來的糞料,最高溫度能達到七十多度,十到十五天的時間內,就可以讓糞料可以形成腐殖。
這些經驗和技巧,毫無疑問是生民良方,如果能夠貫徹和執行下去,何愁大明不興?
土地是大明最主要的生產資料,而對土地的大量開墾、有效利用、恢複生產,可以為為大明農業經濟的恢複和發展奠定重要的物質基礎,同時隨著耕地麵積的增加,農業生產水平也會穩步提高,表現為育種、播種、選種、施肥、土力維持、農作物產業結構改良、農械等等方麵相互進步。
朱翊鈞非常希望徐貞明編纂的這本農書,能夠推而廣之,刊行天下,讓百姓們真的能落到口袋裡一些實惠,一個最基本的道理,百姓吃飽了,才不會進京敲碎朱翊鈞的腦袋。
“有書又有什麼用呢?朕給他們刊刻了此書,還是抱著崇古和法三代之上做事,又如何肯踐履之實的指導百姓種地呢?彆說指導百姓了,上次大司徒演示的淋尖米,就讓朕輾轉反側,徒歎奈何。”朱翊鈞看著徐貞明寫的農書,對著張居正無奈的說道。
自上而下,有一堵歎息之牆,讓皇帝的恩澤和這些知識的力量,無法穿過,惠及廣眾;自下而上,這堵歎息之牆,也阻攔了那些百姓最真切而微弱的聲音,無法讓皇帝聆聽。
做事本就很難,再加上一些風力輿論在其中把水攪得更加渾濁,就更難了。這種風力輿論常見的手段有:錯誤歸因、訴諸大倫、罔顧事實、全麵否定、恣意歪曲、惡意誇大、誹謗人身、強調片麵、強行附會、二元對立、愚昧崇古、以偏概全等等等。
這就可以部分回答,稽稅指揮使駱秉良的一些疑惑,為何清丈利國利民,卻被廣泛反對,甚至一些百姓都參與其中,為虎作倀。
本來,大明科舉取士用人,就是為了破掉這歎息之牆,奈何科舉取來的士人,或者本身、或者在長期為官的過程中,成為了權豪的口舌,為權豪奔走疾呼,成為了這一麵歎息之牆的磚石。
“陛下太悲觀了,大明還是有做事的人,隻是需要把他們遴選出來,一點點的改變。”張居正看著那些農書,則是對大明的將來,充滿了信心。
這天底下沒有地上神國,隻有一個個層出不窮的麻煩和矛盾,解決一個矛盾,就會有更多的麻煩,接踵而來。
所以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道阻且長。
張居正不認為國朝已經敗壞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大明的新法能夠穩步向前,哪怕是能把考成法、清丈還田、振武強軍、稽稅六冊一賬、開海海貿這些事兒中一兩件保留下來,大明就會煥發出活力來。
漢室江山,代有忠良,曆朝曆代從來不缺少願意為了國朝,不惜性命奔波之人,忠,忠於本心、忠於陛下、忠於朝廷、忠於國朝。
大明、國朝到底是什麼?對大明人而言,大明就是最大的公,最大的一個集合。
朱翊鈞非常讚同張居正的說法,否則張居正和戚繼光就不會在朝堂之上了。
朱翊鈞自問沒什麼太大的才能,玩不轉了,大不了,就掀桌子!
“先生上次說戶部請奏通錢法,戶部部議通過了嗎?”朱翊鈞想起了大司徒上次說要鑄錢,大司徒鑄錢可不是隻鑄造銅錢,還有銀幣,泰西來的八雷亞爾銀幣,製作不算精美,而且防偽也比較差,製造大明的銀幣,促進商貿,已經提上了日程。
“不太順利。”張居正罕見的沉默了下說道:“未能通過部議。”
“主要反對的是什麼呢?”朱翊鈞眉頭一皺,發現問題並不簡單。
張居正認真想了想說道:“寶鈔局印寶鈔,寶源局鑄錢,寶鈔局隸屬於戶部,寶源局隸屬於工部,雖然大明寶鈔已經是廢紙了,但是戶部諸官還是以為應該印鈔,而不是鑄錢。”
“這是第一個原因。”
朱翊鈞非常能夠理解,戶部當然不肯將錢的事權,憑白給了工部去,張翰因為吏部事權被剝奪了一部分,跟得了失心瘋一樣,瘋狂的跟張居正作對。
哪怕是銓選官員的權力,實際上還在吏部,就隻是禁止姑息而已,可是這糊名草榜,底冊填榜的法子,讓吏部一下子就從天下第一部,跌落了下來。
“但是鈔法已經證明了不並適用大明,這已經被曆史反複證明過了。”朱翊鈞非常明確的說道,大明寶鈔,擦屁股都嫌硬,沒人肯收。
紙幣,在當下的生產力和生產環境中,沒有流通環境。
張居正更加無奈的說道:“洪武十三年寶源局從戶部歸兵部,洪武二十六年,高皇帝下旨裁撤諸省寶源局,至此鑄錢的衙門,隻剩下了南衙一家寶源局。”
“遷都北衙後,有南北兩個寶源局,但這兩個寶源局,一年能鑄銅錢兩千多萬枚,乍一聽很多,但其實就隻有兩萬貫罷了。”
“當年高皇帝下旨裁撤寶源局,推行寶鈔,是因為銅不夠用了,陛下,大明雖然物華天寶應有儘有,但還真的挺缺銅的。”
洪武十三年,隨著大明國朝的逐漸穩定,生產恢複,用錢量越來越大,結果各地頻繁銅荒,鈔法大行其道,但是鈔法敗壞後,銅荒仍然沒有解決之法。
大明就開啟了擺爛大法,錢法,沒有就沒有吧。
如此擺爛到了嘉靖年間,老道士行新政新法,再開滇銅鑄錢,但是很快就發現,根本就是杯水車薪,缺銅就是缺銅。
雲南滇銅在宋時就已經發現,但是從雲南運抵腹地,太過於昂貴了。
在元文宗天曆年間,元文宗下旨開礦,滇銅一年不過兩千斤,明初在雲南設立官廠開礦挖銅,年產不過萬餘斤,宣德年間廢置雲南官礦。
嘉靖年間新政錢法鑄錢,雲南滇銅產量增加到了一年十五萬斤,也就是二百四十萬兩,2400萬錢,而一枚嘉靖通寶重1.25錢,一共可以鑄錢1920萬枚,約為兩萬貫。
滇銅產量飆升在韃清朝的雍正年間,從雍正四年起,滇銅的產量一路飆升到了650萬斤,而後在乾隆三年達到了曆史巔峰的1000萬斤。
“銅荒能通過海貿解決嗎?”朱翊鈞遇事不決就開海。
“短時間內並沒什麼效果。”張居正搖了搖頭,二百四十萬兩銅等於兩萬兩白銀,海麵上的船實在是太少了,銅料貿易的利潤和風險,還是不對等的。
大明窘境,鈔法已經失去了廣泛的民意基礎,而錢法卻因為銅礦的產量和成本,無法大規模的生產,除了缺銅之外,大明也缺銀子,大明一年銀礦產量不過十萬兩,6250斤。
戶科給事中周良寅就非常反對,這是個賠錢的買賣,朝廷給一兩銀子,卻換不來一貫銅錢,為何要采銅呢?可是朝廷不鑄錢,小民用什麼呢?
“那先生以為行鈔法還是行錢法,看戶部衙門也在爭吵這個問題。”朱翊鈞詢問著朝中政令的改動方向。
反正到戶部上書的時候,張居正也要貼浮票,不如當麵交流。
“陛下,鈔法和錢法並不是完全對立的,而是一個相互促進的過程,錢法要有,鈔法也要有,如果將其完全對立來看,就是片麵的,有了錢法,才能有鈔法,這個相輔相成的過程,也是事物發展的規律。”張居正闡述了自己的觀點。
將鈔法和錢法對立去看待,是不符合矛盾說的。
“先生所言如同醍醐灌頂。”朱翊鈞頗為肯定的說道:“錢法和鈔法對立而統一,果然符合先生的學說,戶部的爭論,看起來是浪費時間,是對矛盾說掌握的不夠充分,思考問題太過於片麵導致的。”
“前段時間,朕說以先生注解四書五經為天下官式,推行天下百官熟讀矛盾說,先生還不肯。”
“看來,非常有必要。”
錢法是鈔法的基礎,沒有大量的銀幣銅幣,推行錢法就是在竭澤民脂民膏,哪怕是洪武年間規定,一貫鈔可以換一兩銀,但是朝廷根本沒有那麼多的白銀兌付,這是鈔法敗壞的根本,大量濫發,再加上權豪們私刻,最終導致了鈔法徹底敗壞。
而鈔法是錢法補充,在大宗貿易中,動輒幾萬兩白銀的貿易,用銀幣、白銀去交易,風險大、周期長而且極其不方便,這也是大明小農經濟蛻變的重要阻力。
所以,錢法和鈔法不總是對立的,而是對立且統一的辯證關係,如何推行政令,就要考驗施政者的能力了。
不是說,下令鑄造銀幣,然後就有了銀幣,白銀從哪裡來,銀匠從那裡來,鑄銀幣采用軋印還是鑄造等等,都是要解決的問題。
“陛下謬讚。”張居正清楚的知道,陛下的矛盾說造詣並不差,陛下看待錢法和鈔法的態度和他是一致的。
張居正斟酌了一番開口說道:“其實永樂年間,滇銅曾經通過紅河入交趾,海運入南衙,但是紅河不適合河運,而後雲南地方有司,利用長江運輸,若是想要擴大滇銅產量,是可行的,責令雲南布政司多開銅山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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