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因他這句笑意不自覺蔓延到嘴角。
她突然願意承認自己是愛哭鬼了是怎麼回事。
但還是裝模作樣,淡定:好的吧。
突然生出好奇。
她抿笑又問:那你想不想知道我對你是什麼感覺?
沈暮已經自發地開始在心裡認真組織語言。
誰知下一秒。
某人反其道而行:不想。
沈暮仿佛被重重一悶棍,失望和不悅交纏心口。
決定善良,給他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沈暮一鍵一鍵叩出:你要不要現在撤回?
hygge完全無視她的威脅:我不是你。
沈暮:……
他意有所指,她無語到隻能以省略號回應。
聽出他對她先前撤回了那條消息耿耿於懷。
事發時看似不在意,但回過頭來卻又無形之中戳她的心,讓她不得不愧疚。
完完全全是吃死小姑娘的手段。
這就是喻涵常說的狗男人吧?
沈暮想靜靜了。
然而某人又在這時有意無意地慷慨一點溫柔。
hygge:心理學上有個詞,叫首因效應。
沈暮不想理。
但晾了他會兒後還是沒憋住回了個表情。
轉眼她又毫無骨氣地切到網頁,google“首因效應”的名詞解釋。
首因效應,良好的初印象對雙方未來順利交往的效果。
簡單來說就是先入為主。
沈暮漸漸陷入沉思。
這言外之意不就是——
“我確定你對我很有感覺所以我不必問你也不必說”?
沈暮捉摸不定地想著,臉頰漸漸染粉。
什麼人呐……
hygge似乎是知道她在搜索,所以聊天框安靜了半晌,他才回複,像是給足了她理解的時間。
他說:問我比搜索引擎直接。
沈暮頓時有種被偷窺的震驚。
蹦出幾個感歎號和一串省略號後,她忍不住吐槽:你心理學畢業的?
hygge從容回答不是。
然後以基操勿6的態度對她說:小哭包,該睡了。
他知道她在歐洲留學,時差七個鐘。
沈暮覺得他肯定在笑她。
但她的確該睡覺了。
深吸口氣,儘量保持優雅地結束對話後,沈暮收起手機,麻煩了乘務員帶自己到獨臥休息。
抵達南城機場,約莫還有九小時的航程。
說短不短,但也就是一覺睡醒的事兒。
沈暮躺在頭等艙旅客專享的獨立臥房,短暫安穩地睡夢。
不過她從來睡得不深,即便是在靜謐的環境,時長也短,通常六個鐘頭就能自然醒。
況且飛機偶爾波動,實在挑戰她睡眠。
沈暮醒醒睡睡,反複輾轉,終於熬到飛機將要降落。
對她來說,在畫室待整日是常事。
但此刻也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出去呼吸新鮮空氣,舒展下麻木的筋骨。
憑靠頭等艙乘客的優先權,沈暮先下飛機,不費功夫就取到了行李。
她東西不多,一個背包和一隻行李箱而已。
畢竟離開時沒帶走什麼,現在也無可帶回。
走出機場的那一瞬間,周圍人群熙攘來往,七嘴八舌的母語隨著夜風貫入耳中。
沈暮不禁頓住了腳步。
邈遠的燈光折入羽睫深處,她望著這片浸沒在夜色間的天地,細細一聲低歎。
果然還是避免不了,心底浮湧而出的,那戳人心扉的久違感啊……
傷感一秒後,她就關上情緒。
按照喻涵發來的地址,找到了附近那家茶社。
東梵,近兩年的新興茶社。
江南水鄉的設計,飾滿綠植和流水景觀,充盈舒心和愜意。
沈暮很喜歡這裡晚九點的清幽雅致,新中式的樓閣廊道,輕易能喚醒內心深處中國人的本能。
她不由想在這兒多坐坐。
所以請服務生開了間二樓包廂,要了壺招牌花茶。
喻涵微信說,正在趕來的路上,沈暮想著她剛結束一天的工作,興許很疲憊,於是點了些甜品和糕點等她來。
一樓前台。
接待人員查詢後,對麵前的男人禮貌微笑:“不好意思久等了,秦先生已經訂好包間,您這邊請。”
江辰遇正在聽一通國際來電,聞言略略點了下頭。
“江總,油畫已經按照您的要求匿名購置了,不過剛才主辦方又一次詢問,是否確定花費兩千萬,畢竟那副畫的市場估價遠不值這個數。”
在服務生的帶領下,江辰遇踱步踏上紅檀香木樓梯。
“嗯,在老太太壽辰前送到。”
他的語氣如神情一般清淡。
助理知道他的決定一向不會輕易變動,也隻是例行公事傳達話語。
“好的,明白了,因為展會是慈善途徑,所以有一些必要的流程待走,我會儘快將畫帶回國。”
服務生輕叩兩聲示意,推開201茶室竹移門時,江辰遇剛好掛斷電話,放下手機,在服務生的讓請下走進包間。
室內吊燈渲開溫柔和諧的光,幾幅素雅的書法畫卷垂掛側壁,雕花隔屏是仿明清的設計。
禪意熏爐彌散沉香,入目儘是簡約大氣的新古典美。
坐在實木茶桌前的男人循聲抬眸,笑看他走近:“你可算是到了。”
接著慢悠悠沏茶,“法國回來的?”
“嗯。”
江辰遇在他對麵落座,順手接過他遞來的紫砂杯茗。
秦戈給自己也續上一杯,含笑:“江總日理萬機啊,三回都沒能約到你,親自開拓海外市場去了?”
察覺他打趣,江辰遇抬手,淡淡瞟了眼腕表。
“現在是九點二十五分。”
秦戈:“……”
他還真是一貫無情。
商人的老練和精明,在眼前這位身價最高總裁的身上,可謂是野蠻生長。
不愧是全國居首集團的繼承人。
在他那兒,向來說十分鐘,多一秒都彆想。
秦戈認命暗歎,慢慢擱下茶盞。
故作正經地看住他。
“我僅代表南大商學院,邀請您給學生們授一堂講座,下周五下午三點半,江總怎麼說?”
江辰遇呷了口茶,不鹹不淡掠他一眼。
似笑非笑:“講什麼,如何在商界虎口奪食,快速積累資本?”
“……”
秦戈頓時被他堵得啞然。
諷刺,明目張膽的諷刺,更是對他為師之道的侮辱!
好在對他的不留情麵習以為常。
秦戈虛手製止:“倒也不必如此殘暴。”
繼續端起談判的姿態:“作為應數和經濟管理學雙博士,請您淺談一下企業融資方式的戰略研究,不過分吧?”
他忘了,某人在談判桌上更得心應手。
“如果隻是淺談而已,我認為請專業講師更有效率。”
秦戈吸氣:“但不可否認,聲望占據權威至關重要的一部分,我認為以您的名氣和實績,在學生眼中最具信服度。”
江辰遇微一點頭表示認同。
還沒來得及慶幸,秦戈就聽他慢條斯理開了口。
“如果貴校開出的講課費足以填補江盛在該時間段所有損失的話。”
秦戈表情瞬間石化,嘴角咧到一半生生僵住。
這是人言?
江盛集團的資金流動速度以秒為計量單位都嫌太多,為了讓學生們開拓見識,竟是要付出將整座南大賠進去,還得負債累累的代價。
秦戈忍不住在心裡比了個微笑。
江辰遇似有若無彎了下唇,徐徐站起身:“秦教授可以慢慢考慮。”
果然無奸不商,狐狸精都不帶這麼狡猾的。
見他就要走出包間,秦戈又氣又無奈。
也不裝腔了,喊住他:“哎,都是孤家寡人,乾嘛急著回去,這還沒到十分鐘呢……”
江辰遇沒回頭,哼笑一聲:“馬上回來。”
輕薄鏡片下那雙堅毅的眼睛一亮。
秦戈這回任由這個大忙人出去了。
憑他對江大總裁多年的深刻了解,沒有果斷離開,說明此事尚還有得談。
盆栽旁的流水循環叮叮咚咚,聲音悠遠輕靈,舒緩著人的心神。
沈暮獨坐茶桌前,不知不覺已經喝完了一杯花茶。
回味到玫瑰淡香的口感,她內心經不住感慨,國內的茶,果真要比法國更有韻味。
擱在桌麵的手機震動了下,屏幕亮起。
是喻涵發來一段四秒的語音。
沈暮點開,放到耳邊聽:“我真是阿彌陀佛了,一路紅燈,成心跟我作對嗎,氣死我了!”
耐心度為零的咆哮早已耳熟,沈暮已經能想象出此刻她敲打方向盤的躁動模樣了。
輕笑叩字:不著急,彆看手機了,當心點開。
說完,沈暮退出微信,將手機平躺桌麵。
她單手托腮,滑動屏幕圖片,瀏覽國內各高校今年公布的研究生招生計劃。
指尖一張張劃過,最後掠到南江大學時,沈暮頓了一頓。
目光停留片刻,她摁滅手機走出茶室。
巴黎的溫差一向感人,所以她來時穿多兩件,沒想到最後是被南城六月的氣溫暖到像在蒸發。
儘管下飛機後脫掉了外套,但身上唯一剩下的那件法式米白色針織衫不合時宜地保暖。
饒是她這種隨遇而安的人,一時間也難平心靜氣了。
於是沈暮從寄放在前台的行李箱裡取出一件雪紡襯衫,準備到衛生間換上。
衛生間在一條僻靜的拐道,先是男室,往裡是盥洗區,儘頭是女室。
換掉針織衫的那一瞬,清涼感席卷而來。
神清氣爽到讓她覺得自己頓時有了對南城夜晚無窮的融入感。
沈暮走出女室到盥洗區,把折疊整齊的衣服放到琉璃台邊,對鏡整理領口處被壓褶的蝴蝶結係帶。
杏色小襯衫將她天生瓷白的肌膚襯得瑩潤。
寬鬆的下擺隨意收進淺藍色牛仔褲裡,細腰盈握,四肢纖長。
她一頭披背烏發自然垂落,鵝蛋臉五官清麗。
袖口和排扣邊點綴的蕾絲及壓花設計,正好帶出複古風的簡約甜美,與她乾淨溫柔的氣質完美相和。
天黑後,茶社生意清淡是常態,尤其過了晚九點。
故而衛生間附近基本沒什麼人來往。
將自己規整得體後,沈暮打算先回到茶室。
剛抱起衣物,身後突然響起沉穩接近的腳步。
她還不及回頭,下一秒,就瞧見了鏡中映出的男人。
沈暮心顫抖著一跳。
她難以置信這麼快又在機場之外遇見他。
即便此刻沒有金絲框眼鏡修飾他骨子裡的冷峻,氣場迫人退避三尺,可沈暮還是一眼認出了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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