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當晚並沒有選擇回去,而是留了下來過夜。
這套房子是何念母親留給她的遺產,何念精神不正常的時候就一直荒廢著,還差點被她兄長給賣掉了,近些年才拿了回來。邵景澤請人重新修葺了一番把母親安排在這裡,讓她在這裡養病。
“邵康盛在法律上承認了她,但很少過來。”邵景澤的心情徹底平複下來,提到邵康盛的時候也不再憤怒了,變得十分冷靜。“她為此難過,卻毫無辦法。”
Omega女性被欺騙、被背叛,甚至因此做了腺體割除手術,可心底那份對男人的依戀卻沒法完全拔除掉。二十多年來,她像一直活在夢魘中,邵康盛有時候是能讓她心情愉快稍稍清醒的美夢,有時候又是讓她瘋狂不休的噩夢。而直到現在,她的病情已經好了很多,那個男人卻依然在她心底,她還存著“一家三口”的美好幻想。
寧曜知道內情卻無法對何念指摘什麼,他也是被標記的Omega,心裡多少能感受到她內心的那股不舍的由來。他隻能轉移話題,“你在這裡住過很長時間嗎?”
“兩年,從接受邵康盛兒子這個身份開始。他想讓我住進邵家,我不肯,教導我的老師們就隻能每天過來給我上課。”何家沒有要放他出去“丟人現眼”的打算,所以不送他去上學。邵景澤從未享受過正規的係統教育,沒進過校門,小時候學習是靠偷偷摸摸的,偷拿報紙,偷拿何英資的字典,他的筆……十幾歲才勉強自學將字認全了,開始偷摸學習更深的知識。
這樣一個人當然不符合邵康盛對未來繼承人的標準,兩年時間裡,幾乎是填鴨式的將知識教給他,不僅是書麵的,還有社交禮儀等等其他課程。一般人麵對那個強度可能會崩潰,但邵景澤完全堅持了下來,不僅達到了邵康盛的要求,甚至還超出了他的期望。
臥房很大,裝修風格同樣也顯得古色古香的,他們之前躺過的床都有雕花,牆壁還豎著好幾個高度到頂的大櫃子。寧曜現在對邵景澤產生了十足的好奇心,所以忍不住問道:“我可以到處看看嗎?”
“當然。”邵景澤手掌插進褲袋裡,簡單的動作卻讓他做得帥氣極了,“你想看什麼都可以。”
獲得允許後,寧曜才開始翻看邵景澤過去的東西。
櫃子上幾乎都是書,從人文到科技,從曆史到商戰,五花八門琳琅滿目。寧曜隨意抽出一本翻開,才發現裡麵並不是嶄新的,除了有被重複翻過的痕跡之外,重要的內容旁邊都做了注釋。邵景澤的字寫得很好看,是跟他性格不同的方正,一筆一劃寫得極其工整。每一本書裡他寫了標注的地方很多,有些深刻有些簡潔,明顯都是用心了的。寧曜放下一本,又翻開一本,明明有些是他根本沒有涉獵過的知識,看得也有些費勁,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很有興趣,仿佛是在透過紙上的字,回看到了邵景澤過去他沒參與過的人生。
寧曜看得津津有味,都忘了時間的流逝,直到邵景澤抱了上來,“太晚了,以後再過來看吧。”
寧曜渾然不覺,“很晚了嗎?”
“嗯,快要十二點了。”邵景澤將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語氣中帶著笑意,“今天哄我也哄累了,你需要早點休息。”
寧曜臉色一紅,輕輕合上書本將它放置在原來的位置,本來想離開的,眼尾卻突然瞥到旁邊一個木頭小箱子,箱子外麵還落了一把鎖,頓時起了好奇心,“裡麵放的是什麼?”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邵景澤頓了一下,“沒什麼,我們去洗漱吧。”
看出他似乎並不想讓自己知道那裡麵的東西,要是往常,寧曜不會有這麼強烈的窺探欲,可今天他卻堅持道:“我想看看。”他回頭去看邵景澤,發現丈夫眼神有些躲閃,又有些害羞的模樣,心口一跳,“難道是跟我有關的東西?”他開始止不住的感到期待,但一想到自己曾經也沒有送過什麼值得保存的東西給小少年,又覺得自己可能想得太多了點。
可邵景澤居然沒否認,片刻後,他道:“我去找鑰匙。”
他明顯清楚的知道鑰匙放置的位置,很快拿了過來,但依然有些猶猶豫豫的。寧曜乾脆將鑰匙拿了過來,“我來開。”他興奮的像是要開啟寶藏之箱,失了平常的穩重,臉上布滿雀躍。
在鎖即將打開的時候,邵景澤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嗓音低低沉沉的,“不許笑話我。”
寧曜已經把箱子的蓋掀開了,保證道:“絕對不會笑話你。”
邵景澤卻還是停頓了片刻才將手鬆開,寧曜迫不及待的看向箱子裡麵,等看清楚裡麵放置的東西後,頓時有些錯愕。
因為實在是很像一個小垃圾箱。
先是花花綠綠的包裝紙,一張一張壓疊好放在一起,有幾張甚至破掉了,還是用膠布黏好的。有一管用完了的藥膏,有一方舊手絹,還有幾個那種一次性的打包盒,顯得最貴重的,也隻有一疊不算厚的紙鈔而已。
看到包裝紙的時候寧曜沒認出來,看到藥膏的時候也沒有,直到看到那方舊手絹,才真切意識到這個箱子裡裝的所有東西都跟自己相關。
他以為這些東西早已不知道扔在了哪個垃圾桶裡,分解或者消失,卻沒有想到,原來他曾經給出去的東西,哪怕已經成了垃圾,也在被人好好的收藏保存起來。
眼眶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變得濕潤了,寧曜連嗓子都有些暗啞,“明明都是些不值得保存的東西……為什麼連錢也沒有花掉?你那時候那麼需要錢……”
錢是他最後一次去何家的時候給的,那時候他跟何英資的關係即將結束了,他知道過後將不可能再踏入那處桃花園,所以在見到小少年的時候,將身上全部的錢都掏了出來塞給對方。他已經忘了當時說過什麼話,隻知道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麵。
邵景澤像是很不好意思,一直抱著他的腰將臉埋在他後背上,“不舍得。”
是寧曜送給他的東西,他隻想珍藏,哪怕逃竄之前知道自己會經曆什麼,依然把一切交給蘭姨保存,沒有將這筆能不讓他餓肚子的錢帶走。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視線變得很模糊,寧曜眨了下眼睛,視線才重新變得清晰起來,“傻子。”他吸了吸鼻子,“這些包裝袋怎麼壞了?有彆人搶你的食物嗎?我記得當時是用來包三明治的是不是?”
邵景澤悶聲道:“嗯,一個很討厭的人。”
是何英資。
寧曜當時知道自己有一段時間不能去桃花園,所以特意做了一些三明治帶給小少年,叮囑他吃不完的可以放在冰箱裡。小少年很聽他的話,更多的是不想浪費他的心意,所以真的偷摸將沒吃掉的三明治放進冰箱裡。
何家的冰箱很大,裡麵放置的東西很多,他將它們藏在角落裡沒有被發現,直到他某一次半夜去拿的時候,何英資恰好進廚房來倒水撞見了他。
他們雖然是親表兄弟,可在何家的待遇完全不一樣。何英資是大少爺,是所有人寵溺討好的對象,而邵景澤則是不受待見的“野種”,兩個人差了那麼多歲,但何英資從不會讓著他,捉到他“偷”東西,更是像找到了好玩的把戲。他眼尖的發現了三明治是寧曜的手筆,畢竟他也曾經吃過寧曜送的食物,所以立即明白了過來。
“原來他經常往桃花園跑,是因為結識了你這隻臭老鼠。”
小少年瞪著他,滿眼都是厭惡。
看著他的動作,何英資嘲笑道:“原來你喜歡我的男朋友?”
小少年蒼白的臉頰突然泛起一抹紅色,眼睛裡的神色也轉為了驚慌。
何英資像是看到了什麼好笑的事,笑了好久才停了下來,“你死心吧,你這副樣子拿什麼跟我爭?哪怕他是個不能生育的Omega,也不可能看得上你這個肮臟的小王八蛋!”他以快速的動作將邵景澤緊緊拽著的三明治搶了過來,直接踩在了腳底下,不顧邵景澤的掙紮死死鉗製住他,一邊在他耳邊發出奚落和嘲笑,“你知道Omega隻會向往跟alpha結婚嗎?你這種下賤的beta,連他一根手指都不能觸碰得到,他也永遠不可能將你放在眼裡!”
“你以為他對你好是因為喜歡嗎?你錯了,他就是單純的善心而已,幫助你跟幫助街上的乞丐沒什麼區彆。”
不舍得食用的三明治一個個被找了出來,用心包裝過的食物卻被惡意踩在腳下碾壓,包裝破裂,食物都被擠壓出來,糊在地板上變成根本不能再食用的樣子。
“我知道你平常總在偷窺,看過我給他係安全帶,看過我們接吻吧?”
“你觸不可及的人物,未來卻會被我的信息素標記。”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你連信息素都聞不出來,你有什麼資格跟我競爭?”
“他隻會喜歡alpha,可你是嗎?”
殘忍嘲諷以及挑釁的話語一遍又一遍響在耳邊,A和B的體力相差太懸殊,兩個人的體型更是有無法逾越的差距,哪怕邵景澤用儘了力氣,差點把牙齒咬碎了,齒縫因為用力都溢出鮮血來,卻還是無法挽救寧曜留給自己的禮物。
最終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們變成麵目全非的模樣。
自尊心再次碎裂,比任何一次遭受踐踏時還要碎得更稀爛,那段時日,邵景澤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度過的。
他沒了光,整個人生變得黑暗。
直到某一天,他聽到了何英資跟寧曜分手的事。
封鎖的心門像是找到了鑰匙,隨著“哢嚓”的陳舊聲響,蟄伏在他身體裡的某些基因終於覺醒,屬於alpha的信息素剛開始隻彙聚成一個小圓點,慢慢順著中心爆發出來,最終失控的朝外擴散,在短時間內,強大的信息素威壓席卷了整個何家,讓正在走動的人們都晃了晃神,然後感受到一股難受的心悸。
沒有人能形容那種感覺到底有多可怕,何家其他的alpha完全被這股信息素壓製,何英資強撐了一段時間,甚至經受不住而嘔吐起來。
突然掠起的風將桃花花瓣吹落枝頭,晃晃悠悠的朝著中心點飄散,原本淺淡的花香陡然變得濃鬱,甚至接近密不透風。
一片花瓣落在肩頭,最終被邵景澤輕柔地接到了手上。
那一瞬間,他也許還不能完全明白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蛻變是什麼,他隻知道,他終於有了能站在寧曜麵前的資格。
邵景澤在十六歲的某一天,因為內心強烈的向往,分化成了alp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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