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還以為能回家住,今天班長跟我商量,讓我和他一起住在廠裡的宿舍,有點啥事,第一時間就能到現場,心裡也踏實一些。”
周明不懷疑班長的能力,可他在部隊時間太長了,辦事一板一眼的,非常講究原則,對付這些人,必須得用點非常手段。
這天晚上,他睡在了錢來的床上,傳授了很多經驗,
“你記住,口號要喊的響,可要是敢動真格的,必須彈壓下去,麵上還不能被挑出刺,很多事,可以私底下進行,和稀泥知道吧,我就是這麼乾的,效果很好。”
雖然鋼鐵廠男職工居多,高帽子誰不愛呀,男的虛榮心更強。
錢來聽了一肚子計謀,騎車去了鋼鐵廠,誰知一到廠門口,就碰到了不想看見的人,
錢富貴正在急急忙忙地走著,腳底的泡磨的生疼,看著一輛輛越過自己的車子,心裡更加惱火,活了大半輩子了,還沒混上自行車,每天來回得走倆小時。
剛走到大門口,看到了白眼狼老二,狗東西竟然騎了車子,從他身邊過去。
“老二?你怎麼在這裡?找我什麼事?”
錢來聽到了叫聲,連頭都沒回,正好到了大門口,隻好下了車子,沒等他進大門,後座被人薅住了。
“放開!”
他冷眼嗬斥,
“快鬆手,知道他是誰嗎?就敢攔著?這可是咱們廠新來的軍代表,錢代表,您早呀。”
有人拉開了錢富貴,他一下子呆住了,愣愣地看著兒子,這一刻他才發現,幾年不見,這個兒子比他高多了,不光比他高,竟然是幾個兒子裡麵最高的!早已不是剛從鄉下回來時,那個啥也不懂的孩子了。
“你也早,”
錢來禮貌地打著招呼,很快就進了大門,之後便騎上車子一溜煙地跑了。
他在辦公樓裡工作,去存車時,碰上了書記,
“錢代表,您來的早啊,一會全體職工大會上,可得讓職工們瞧瞧您的風采,”
書記滿臉笑容,一個勁的恭維著他,上周兩派都動了家夥,要不是宋代表,他這個書記都乾不成了,對於這個新來的援軍,他可是盼了好幾天了。
“您過譽了,人民群眾才是這個時代的英雄。”
他有啥風采?錢來不喜歡這個調調,戴高帽子誰不會?昨晚大明傳授了很多,可要讓對方戴的舒服,必須講究策略,這種硬往頭上扣的,是最笨的一種。
看著他冷臉離去,書記更安心了,隻有這樣的硬漢,才能製住那些小兔崽子,隻要廠裡不亂,冷臉怕什麼?就是打他一頓也行啊。
錢來推門進了辦公室,宋耿已經打水回來了,錢來很有眼色,忙從包裡拿出了茶葉罐子,北方人好喝茶,尤其是茉莉花茶,他早上臨走時,大明給他塞了一罐。
“喲,這可是一級茶葉,比咱局長那特級的可好多了。”
“你糊塗了吧?特級不是最好的嗎?”
錢來不怎麼喝茶,對這個還真沒講究,
“這你就不懂了吧,花茶就一級的最好,茶香花也香,嗬嗬,我可有口福了。”
他拿過錢來的大茶缸子,給兩人都沏上了,這才嚴肅起來,
“九點鐘開職工大會,正式向職工們介紹你,想好怎麼發言嗎?”
“我寫了個稿子,你幫我看看。”
這稿子是周明跟他一起寫的,一部分是宣傳當前政策,一部分是廠裡的事,其實,後麵這部分才是最重要的。
宋耿拿著稿子看了一會,越看越喜歡,很多話都說到了心縫裡,簡直就是他的嘴替呀,
“來子,咱們局長就是有遠見,把你給了我,這些話就是我想說的,不知怎麼了,每次一到關鍵時刻,就一個字都蹦不出來,事後又後悔的不行。”
這就是嘴笨唄,錢來沒敢戳破。
職工大會在廠裡的食堂舉行,錢來站在臨時搭建的主席台上,看著底下黑壓壓的人群,他還是第一次麵對如此場麵,不過,倒也沒有緊張和慌亂,隻是清了清嗓子,開始了演講。
宋耿站在側邊,很清楚的看到,這小子竟然沒看稿,對著台下聲情並茂,可內容卻是一字不差,正是他剛才看到的內容,到底是名牌畢業的大學生,水平就是不一般。
此時,還有一人激動萬分,那就是被批鬥數次的錢富貴,雖然在大門口看見了,可他卻以為在做夢,打死也不敢相信呐,老二竟然當上了大領導!軍代表,那可是比廠長還要牛呀。
因為太過震撼,他也不敢跟人說,回到車間還暈乎乎的,
“老趙,我問你個事,咱們新來的軍代表姓啥?”
“你糊塗了,跟你一個姓呀,錢,趙錢孫李的錢。”
“他,他叫啥?”老趙有點警惕,覺得這老錢今天怪怪的,便沒好氣地說,
“你剛才沒聽嗎?思想開小差了,人錢代表說的多好啊,都說到了我們心裡,你竟然沒聽?”
錢富貴急著知道名字,可他不敢追著問,畢竟剛挨過批鬥,這幾天,他不光在胡同挨了批鬥,車間也批了他兩次,主任說了,一定要幫助他,改正小偷小摸的惡習。
“哎,你倆還不去乾活?任務完不成,誰都不許下班,錢代表說了,如果完不成生產任務,社會主義怎麼大踏步的前進?我們鋼鐵廠可不能拖國家後腿,咱們要勇當尖兵。”
這位就是其中一派的二頭目,開口一套一套的,沒想到,今天來了個比他還能說的,偏偏說的都對。
錢富貴再也不敢問了,下班時,他躲在廠門對麵,死死盯著大門,希望能看到兒子。
可錢來從今天起,就跟著宋耿住宿舍了,他們走的是另一道小門。
“那邊就是食堂,這是一個月的飯票和菜票,不夠還能買。”
他們的夥食並不是免費的,每個月從工資裡扣除,隻是飯票換成了這裡的。
因為回了一趟宿舍,耽誤了一會,飯堂裡人多了起來,看到他們兩個,都紛紛打著招呼,這裡大多是青工,也是兩派的主力,愣頭青嘛,做事容易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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