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妮坐在副駕駛上,雖然沉著一張臉,但依然很儘職儘責的用手指著路。
“這條路走到底,不對,往邊上那條開,你這車太大這條路開不過……”
“三妮同誌啊。”齊進舟一邊聽著三妮指揮,一邊發出一聲感歎。
“乾嘛?”
齊進舟的語調帶著絲與熟人的隨意和慵懶,甚至還有點點……三妮感覺心裡憋得慌,回話的語氣也更加不耐煩了。
“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齊進舟咯咯笑出了聲,語氣裡無奈和無賴互相摻雜。
三妮皺眉,“我對你能有什麼誤會?”
“那要問你了啊,明明我什麼都沒乾,甚至前兩天還幫了你們一把,怎麼你看見我就很不高興的樣子?”說著齊進舟還單手扶方向盤,另一隻手舉了起來,做發誓狀。
“誒,先說好,我沒有要挾恩圖報的意思。就是單純的,想說你對我是不是有點不友好?”
三妮緊緊的抿著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她雖然在外麵的形象可能屬於比較潑辣的,但真不是沒禮貌的那種人,甚至不喜歡欠著什麼。夜校裡有同學借了她小拇指大的一顆橡皮,她也會惦記著還人家一整塊。
和人說話的時候,也不至於不高興了就甩臉子,那是傻子才乾的事情。
但在齊進舟這裡,她就是控製不住。
其實年輕人之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荷爾蒙磁場的問題,有時候互相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對方的意思。
齊進舟對她有意思,這是三妮的第六感,但也隻是她的感覺而已,所以不敢說,說了怕被人當花癡看。
她對齊進舟呢?
沒錯,這是她能接觸到的,同年齡段裡最優秀的了。無論是長相、工作、還是武力值,都非常契合她在外麵叨叨的那些要求。但那又怎麼樣?從她確定要留在家裡的那一刻起,這種優秀男生就跟她無緣了。
她煩的就是這個,你好好的當你的優秀駕駛員不好嗎?來撩撥她一個鄉下泥腿子乾嘛?閒的嗎?
還是你就是圖個新鮮找鄉下姑娘處個對象消磨消磨時間,到時候再隨手打發就行了?
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
三妮深吸一口氣,然後把表情調整到最平靜的樣子,轉頭看向齊進舟,
“對不起,齊同誌,是我不禮貌了。我向你道歉。”
齊進舟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然後還沒等他開口,就聽三妮繼續說道。
“你有沒有什麼需要的東西,在我能力範圍內,我都儘量去買到,然後托我舅舅給你送過去。哦我舅舅就是我們村電鍍廠的供銷科科長,好像和你們鋼鐵廠也有生意往來。
你要什麼你儘管開口,畢竟你救了我和我妹妹,救命恩人,就算我去借錢也會……”
“吱呀”一聲,卡車在村道上來了個急刹車,三妮剛才上車壓根就沒係安全帶,慣性往前一撲,差點撞到前麵擋風玻璃,還是齊進舟眼疾手快的拉了她一把。
“你乾嘛……”
“馬三妮,你把我當什麼東西了?”齊進舟笑眯眯的神情早就收了回去,“我差你那點東西?”
三妮也火了,說話也一點不顧及了,“那你想要什麼?還想讓我以身相許不成?現在可是新社會!”
齊進舟嗬了一聲,“你家不是招上門女婿嗎?”
“對啊!”三妮瞪他,氣勢上不能輸。
“那你還說什麼以身相許,拿出來溜人啊?”
“是你一直盯著我看好不好!難道你不是對我有意思?那你就是耍流氓!”
齊進舟被氣樂了,臉也繃不下去了,邊笑邊點頭,“對,沒錯,你看出來了。”
三妮並沒有因為自己的第六感得到了確認而高興,反而更生氣了,這人是在嘲笑她嗎?
“誒,你彆生氣,我認真的。”齊進舟拿起水杯喝了兩口水,壓了壓那股笑意,然後才認真跟三妮說,
“我真覺得你挺好的,而且你們家要招上門女婿,你看看我呀,我可以啊!”
三妮的火突然就卡在喉嚨裡了,還帶著點懵,“你?給我家當上門女婿?”
“對啊!”齊進舟點頭,“隻要我自己樂意,娶進門也好嫁出去也好,都可以。”
“你家,你家不就你一個了嗎?你,這樣,你爹媽不會從地裡氣的活過來嗎?”三妮都愣了,她沒見過哪個男人對傳宗接代無所謂的。
有多少人家,窮得討飯都還惦記著要生個兒子出來,齊進舟這麼好的條件,家裡也沒兄弟了,竟然願意上門?
說到這個,齊進舟的語氣好像沒有剛才那麼嬉皮笑臉了,表情也淡了很多,
“我說過,我家成分不好……沒什麼好傳宗接代的。”大概是真打算和三妮討論人生大事,齊進舟想了想也沒瞞著,又或者說,他也無所謂了。
剛才三妮和沈春花還沒來之前,他就在工地聽林富強他們說了好些關於馬家的事情,也不算完全一見鐘情,而是覺得兩人真可以。
“我外公外婆以前是資本家,解放後子女們出國的出國,鬥倒的鬥倒,就剩我媽這個最小的女兒在身邊。他倆用最後那點關係,散光了錢讓她到了我爺爺奶奶家,嫁給了我爸,而不是被拉去改造。”
“我爸文化程度和見識遠遠不如我媽,兩人其實合不來,但我媽又不能離婚,時間一長關係就不好。我爸後來就喜歡上了喝酒,喝了酒就打人。
他是鋼鐵廠的鉗工,力氣大的很,打起來沒完沒了的,我媽好幾次被送進了醫院。廠裡調節矛盾,讓兩人分開住了一段時間,我則跟著爺爺奶奶。”
“那段時間……那段時間,我媽身邊又多了個男人,那人有文化有內涵,和我爸完全兩個風格,我媽被他吸引了,和我爸提出要離婚。”
“我爸不同意,並且他發現這件事情,在他們約會的那天,拿著扳手去把他倆都……然後自己也從那個樓上跳了下去。”
“那年我剛好10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