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消息來路的人都知道，章傑這家夥就是一個來找茬的主兒，要是被他抓住什麼把柄，那可沒有什麼好日子過。

在張家口關城做生意也好，當官也罷，隻怕沒幾個屁股上是乾淨的。

其實他們這裡是緊張過了頭，做賊心虛而已。

這刑部侍郎就是來辦刑案的，他不是都察院，更不是錦衣衛，跟邊貿生意、為官那是八杆子打不著。

隻能說，有事實依據的舉報，他可向都察院直接遞材料。

王源帶領著張家口文武官員一齊出南城門，在城門外隆重接待這位來自大明朝廷的欽差。

一個月之前巡撫陳新甲來時，可沒要求如此排場，因為人家不是奉旨查辦的欽差，屬於地方長官暗查私訪，了解事情脈絡。

當然，陳新甲絕不為雞毛蒜皮的小貪小吏，去興師動眾追究，他一個封疆大吏，抓大放小的道理他還是非常清楚，如果這樣，那他的巡撫衙門都要關不上門了。

看到章傑那張鐵青的國字臉，所有的官吏都是心中惴惴不安。

唯有王源，像個無事人兒一般，談笑風生。

不出屠文莊所料，五軍提督府的左提督王威，他並沒有袖手旁觀，派出了個人陪同。

他是怕章傑查出個什麼端倪出來。

欽差從一個變成了兩個，五軍都督府僉事伍進也插了進來。

章傑是主查林家大院的滅門凶案，而伍進則是前來整頓張家口兵務，同時，對張家口駐屯軍的軍事主官進行一年一度的例行考察。

“難得二位尊公奉旨辦差，聯袂前來張家口這等偏遠不毛之地，遠來辛苦，晚生在府中略備薄酒，為二位尊公接風！”

王源滿臉堆笑，拱手對章傑和伍進說道。

兩人都是朝中要人，六部侍郎，比起王源這個戍邊守備官，可不是名義上的高了一級而已。

隻不過王氏家族在商界和太原、大同等地勢力，這誰都知道。

章傑揮手打斷了王源的話，嚴肅道：

“接風就暫時不必了，本官到張家口來，是奉旨徹查林家村林家大院被屠一案，想必守備官大人在這方麵案卷，已經都準備好了吧，本官要先去案卷。”

王源一愣，沒有想到這廝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竟是一點兒麵子也不給，當場就給駁了回來。

一時之間，王源臉色不由難看起來。

他娘的，太原王氏，家大業大，朝廷百官上下多少都給三分薄麵，這個寒門官吏也敢如何不恭。

一邊冷眼傍觀的伍進笑著對章傑道：

“章公，這是何必呢，從京師到這裡，可足有五百餘裡地，彆說章公是一個白麵文官，便是老夫這等老行伍，這一路行來，可也是差點顛散了身子骨。”

“雖說查案那是上喻，可也不急這一時半刻，而且這也不是三兩天便能做完的事情，還得安下心慢慢來。難得王守備官做了安排，他行地主之誼，我等是客人，還是客隨主便比較尊重人。”

“啊哈哈這樣吧，咱們先去吃飯，放鬆休息一下，席間亦可交流一下對這件滅門案情的看法，如何章公？”

章傑聽罷無奈的籲了一口氣。

對王源這個晚輩，三品武官的外臣，他可以不假辭色，但伍進與他等級相若，又同朝為官，這點麵子還是要給的。

更何況，兩人都是奉旨辦差，如果自己與他頂牛起來，不免讓眾人看到朝臣之間的矛盾，殊為不美。

“既然伍公亦如是說，那咱們就姑且先去吃飯，吃完飯再開始吧！”章傑對手下助理們說道。

看到章傑鬆口，王源不由鬆了一口氣。

心道，王氏族長還是明白人，想要自己屁股乾淨，必須得處處設防。

如果真是章傑一個人來，不定會怎麼為難自己呢！

“兩位尊公，晚生介紹，這是張家口駐屯軍一二三營的營主官，今日都在了場。”

強實一擺手，站在他身後的張濤、呂軍、丁猛等人向前踏出一步，向章傑、伍進等行了一個拜見軍禮，“卑職參見兩位尊公。”

“免了免了，諸位庶守邊城，都是我大明的頂梁柱，邊疆苦寒，比不得中原繁華，諸位受苦了！”

伍進笑吟吟地說道。

這些人都是軍人，從名義上來說，五軍都督府僉事可是他們的上官了，正好管著他們。

而且王源上任之後，張濤、呂軍等幾個營官的任狀正是他簽發的。

“王守備官慧眼識人啊，本官在簽發各位的任狀之時，心中還有些犯嘀咕，這些人能不能勝任啊，今日一見各位英容，不由放下心來，真壯士也！”伍進大笑道。

真要說起來，那可是能將關係大大地拉近一步的。

章傑則哼了一聲，“真壯士必讓邊境子民不受侵擾，安居樂業，現在卻是關外韃虜肆虐，殺人害命…”

他停頓一下加重語氣，沉聲道：

“爾等可得多多努力，不要讓朝廷的一翻苦心付諸流水，再出現這樣的情況，隻怕各位項上人頭難保。”

說得張濤幾人都是臉色大變，躬身不敢應答。

王源臉色也是難看起來。

這個寒門窮鬼，陰陽怪氣的，時不時就刁難幾下，真是不識好歹。

伍進的笑容亦凝結在臉上。

他娘的，這可是當眾打臉啊，這個章榔頭，當真一點麵子也不給？

“張濤防守官！”章傑看著張濤說到。

“卑職在…”

“本官前些日子去江南時，亦去拜訪了在家丁憂的史大人。”章傑看著他，“史大人對爾等屬下可是心懷期待啊，說了你很多好話。”

張濤慚愧無地，“出了這等滅門案，卑職辜負了史大人的期望。”

章傑哼了一聲，卻沒了下文。

遙想當年，張濤還是一介親衛士卒，是史存知一手培養和提拔，才有今日。

這點，張濤今生不會忘，也不能忘卻。

伍進在一邊連忙打著哈哈，“啊呀，本官前些時候也曾拜訪過史大人，主要是對張家口關城周邊形勢作一些了解，現在看來，這裡倒是變化挺大啊！”

王源微微一笑，知道這是伍進在給自己解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