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師爺，你說這件事要怎麼應付？”

王源抬眸看著他的謀主師爺，屠文莊。

天氣已轉入冬季一點不悶熱，空氣很清新。

但屠文莊手中卻仍然拿著一柄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頗有點江南師爺的範兒。

他另一隻手輕輕地撫著，自己修飾得極為整齊的八字須，看著王源，輕柔細氣道：

“大人，您指的是哪一樁呢？”

王源苦笑道：

“現在還架得住幾樁事嗎？當然是林家村林家大院的滅門慘案。朝廷派來的是從二品銜，刑部左侍郎章傑，他可是有鐵榔頭之稱嗬”

“聽說這個人脾氣又硬又臭，軟硬不吃，落在他手裡，管你是誰，他可是硬碰硬的就砸將下來。”

屠文莊聽罷笑眯眯地說道：

“管他是鐵榔頭還是木榔頭，大人大可不必為此事擔心。”

“怎麼能不擔心，這件事說起來，本官亦是脫不了乾係。”王源蹙眉道。

“當然脫不了乾係，隻不過大人所擔的責任，是保護邊疆子民不力，導至關外韃子兀良哈人肆虐邊民，釀此慘案而已。”

“便是這個罪名，也非同小可啊，朝廷至少可以給我一個玩忽職守，或者才能不及的評價，那對我將來前途，也不是什麼好事啊！”

王源搖頭道。

“大人即可上表請罪，一份給巡撫大人陳新甲，另一份則直接稟奏皇上，當初來張家口不過數月，駐屯軍軍紀鬆馳，治安巡檢不力，而這大半年以來，大人致力整頓軍紀，提高戰力士氣。”

“對於互市治理成效顯著，節製大半年來，交易量同期增長二倍還多，另外，對兀良哈族人擾邊傷民事件，大人正在交涉。”屠文莊笑道。

王源先是一愣，接著便是兩手一拍，道：

“妙呀，這整頓軍紀，提高士氣，交易量增長，可都是實打實的事，本官可沒有半點瞞報，相信章傑本人到時候也能看到。”

屠文莊搖了幾下折扇得意補充道：

“朝廷如今巴不得邊境安靜，自然不會因為這一件事，便向蒙族兀良哈族方興師問罪，咱們可以讓對方賠些銀子，反正後金人有的是金銀，朝廷便沒有理由責怪大人了。”

“順便給陳新甲大人再上貢些什麼，他自然知道該怎麼幫你說話！”

王源聽罷笑容隻維持了瞬間，眉宇間還是愁容滿麵，“這倒是不錯，但本官還是很困惑，這件事本就是一件刑案，一件涉外刑案而已，這在數千裡邊境線上，這種涉外刑案屢有發生，每年幾十上百起，為什麼這一次朝廷如此大動乾戈？竟然派了刑部左侍郎下來？”

屠文莊一笑道：“以老夫估計，此事跟傳言中的張家口軍械和戰備物資走私案有關。”

“你是說…”王源探詢地看向奢文莊。

“還記得一個多月前，巡撫大人來張家口巡視嗎？”

“當然，巡撫大人也是關心世侄的近況。”王源道。

“也不儘是這樣，您說的是明麵上的文章，暗麵上他是來調查軍備物資走私一案的，說明上麵，乃至朝廷崇禎帝那裡，有人奏過本。”屠文莊沉聲道。

“噢，這事巡撫大人跟本官提起過，也詢問過張家口互市的情況，本官說沒有具體發現，至少軍方沒有參與。”

王源見屠文莊遲疑，咧嘴一笑道：

“你放心，巡撫大人斷然不會懷疑到本官，再說，他也不希望本官出些什麼事，他畢竟是王某的推薦人。況且，這事本官確沒具體參與，隻是協助並提供方便，這都是那該死的強瑞乾的蠢事，搞得太過太囂張了。”

“大人明白就好，這位強主事做事太過大膽，遲早要出事，現在，晉商走私大漠緊俏物質的傳聞，是此起彼伏，範氏家族便是首當其衝，王氏家族，尤其是大人您可要注意點了。”

“嗯，傳令下去，從現在開始，咱們的人和範家派來的人，包括強瑞在內，敬而遠之。”

“老夫明白，這就去辦…”說完，屠文莊轉身準備離開。

“屠師爺，等一下，這事不急…”

“大人還有甚吩咐？”

“你說這章傑是誰的人？”

王源問的這個問題，著實讓屠文莊有些摸不到頭腦。

現在朝廷裡人員變化太大，變幻莫測，大批新人上來，這朝中派係亂中複雜？

“哦，老夫估計這章傑應屬於崇禎帝自創的變革派，他跟楊嗣昌有相同的經曆。”

屠文莊腦筋急轉彎，搞出這麼一種說法。

王源聽罷霍地站了起來，“那此事便可關係重大了，要是讓章傑查出個珠絲馬跡來，我們都是要掉腦袋的。”

屠文莊輕搖折肩，道：

“大人不需擔心，其一，如今張家口駐屯軍上下一心，章傑來查，能查出個什麼？其二，王氏族長王威大人豈會坐視不管，老夫相信，用不了兩天，便又會有新消息傳來，五軍都督府必定會在這次的調查之中摻沙子，以期與我們互相呼應。”

“這倒也是，如今整個大同鎮，太原以東至張家口，都是咱王氏掌控，咱也不怕他一個刑部左侍郎。”王源猙獰表情。

“如此便萬無一失，隻要我們妥善處理，章傑這一趟必然一無所獲。大人，這一段日子，您可得叮囑賴子昌，沒有命令，一概不許出軍營一步。”

“對，師爺，你馬上去知會那些搞軍械交易的後金人，給老子滾出城去，沒有本官知會，不允許他們再踏進張家口城半步，軍械和精鐵的事情，暫時停下來。”

“老夫明白了！”

兩人就一些細節問題再仔細地商討了半天，終於確定萬無一失方案，王源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屠師爺，阿魯科爾沁族人那邊，還在摧促著我們出兵，剿滅狼嘴崖嗎？”

“前些日子已經改了口風，說願意與我們一齊出兵。”屠文莊回複道。

王源大笑道：

“他們願意出兵便出兵吧，我們可沒有這個義務，本官更願意躲在一邊撿現成的果子吃。”

“……”

欽差大臣章傑的到來，讓整個張家口關城蒙上了一層緊張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