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像捅了馬蜂窩似的，酒樓裡湧出了一大幫人。

他們穿著各異，長的也是奇形怪狀，看上去那是沒一隻好鳥，沒一個善茬。

不過唐興一點也不奇怪，更不慌亂。

早就打聽清楚了，姓榮的祖宗倒不知是誰，是漢還是胡，但這廝以前做的什麼營生，倒還是有所傳聞。

他是馬匪出身，不知怎麼來的蔚州城，然後聚集了很多蠻漢在身邊，成了蔚州城裡坐地分臟的大商賈。

據傳聞，他跟大晉商範氏掌門人範永鬥的關係最密切。

往來的商隊，隻要給足了好處，都能從他這裡雇傭到大量的人手。

彆的不敢保證，但隻要是晉陽以北，直到塞外，都能通

行無阻。

最為神通廣大的是，你要是想去塞外草原上行商販賣，必須得在他這裡尋找到幫助。

無論是向導，出關文牒，還是鏢師，甚至於殺手，他這裡都很齊全。

一聽到這個，唐興其實也就明白了七八分。

這營生沒到駐屯軍守將門上去燒香，那是根本不可能辦得好。

至於這廝交好的關外族人，還與晉商範氏、王氏有著牽扯，或者乾脆就是範氏門下走狗，那就難說了。

其實呢，也不用想太多，這樣的人早晚會拜見新的蔚州駐軍守將，蔚州府司馬大人。

隻不過唐興沒給人家機會，今個直接尋了上門來而已。

這裡所謂的宴客，其實就是一群黑幫頭子，外加通緝犯，江洋大盜，刀客頭領的聚餐。

入冬了，也該把一年來的買賣做個總結了嘛。

隻是今年不太一樣，蔚州城換了一茬人。

這個得大夥聚在一起好好商量一下。

例如，拜上新的碼頭，這銀子該怎麼攤派，每年的軍費可承擔的上限？

邊境上亂也好，靜也罷，對於他們來說，那都是危險和機遇並存，得大夥坐下來好好談談。

嗯，瞧瞧…

有點像後世的企業協會在開年會。

回顧去年的輝煌，展望今年的前景，激勵人心，讓人們團結的更加牢固。

而在此時，唐興這個惡客，陰差陽錯的撞上了門。

這些，他記得清楚，這些都是石風將軍要求鏟除的社會渣子，以便淨化環境。

也是這位馬匪頭子惡貫滿盈，怪隻能怪他悄沒悄聲的發財也就算了，非要開什麼英雄會，弄的遠近皆知。

這簡直就是找死。

你真當蔚州城是你家啦？

那我這個司馬算什麼？

一群人剛出來，就看見滿地的屍首。

這不了得？！

一驚一乍過後，喝罵聲頓時四起，呼啦啦就冒出很多漢子來。

唐興大概瞧上瞧，起碼出現場得有上百人，形形色色，不一而足，共同點是都有兵刃在身，殺氣外露。

這和當初自己帶著周大郎周二郎，到大同人市裡去賣柴火頗有相似之處。

看著挺危險，招惹的也都是氣勢洶洶的彪漢，但實際上，不用擔心什麼。

周圍聰明人多的是。

他們又不是那些遼東野人，眼神兒好使得很囉。

瞧瞧，不說旁的。

就算這幾個人穿的都是便服，但腰間帶的那雁翎刀總不是假的吧，這都是官府家的製式，可不是平頭百姓家裡的砍柴刀燒火棍。

而且，計春生一身的雍容，滿身的貴氣，想遮也遮不住啊。

當然了，他這次出門自然精心打扮了一番，不然的話，也沒那麼顯眼兒。

人靠衣裝馬靠鞍嘛。

亂七八糟，不堪入耳的喝罵聲終於被人止住。

唐興又對計春生笑言道：“大人，按照大明律，當街聚眾鬨事者，該怎麼處置？”

計春生心裡立馬咯噔了一下，如今他後悔的腸子都快青了。

心裡直吐槽。

這馬倌原來挺謙卑的一個人，沒想到，從了軍，當了官之後，卻是這般模樣。

滿身的戾氣不說，還殺氣騰騰，彆說當初了，就算之前他也沒看出來啊。

唐興說話聲還是不小，對麵領頭的幾個人滿臉的狐疑。

此時店家早就沒了影兒，圍觀的人到是不少，但也沒人敢靠過來。

榮大郎在蔚州一帶名聲不小。

不管是強龍還是地頭蛇，碰上一碰的時候，多數是各出亡命，來場賭鬥。

再不成，兩幫人也會選個清淨的地方，多數要約在城外，拚上一場，生死無怨。

這城裡到底還是大明治下，非是法外之地，旁邊的戍邊守軍，也不是光吃飯不乾活的。

終於有人說話了。

“這位朋友請口下留德，大明律俺雖不太懂，但殺人者償命，俺還是清楚的，若朋友沒什麼話說，咱們也隻能將諸位捉起來，送交官府了。”

唐興撇了撇嘴斜乜了那人一眼。

這說話的人長的真醜，矮冬瓜似的，還滿臉的橫肉，一看就非善類。

尼瑪，還大明律法呢，真當老子來這裡是跟這丫講道理來的？

“朋友？嘿嘿，咱可交不到爾等這樣的朋友…”唐興冷哼道，“大人，您看怎麼辦？”

他使勁拽著計春生往溝裡帶。

而計春生呢，則黑唬著一張臉，使勁的朝他吹胡子瞪眼，想給他施加壓力。

能忍則安，不怕事大是吧？！

唐興好像恍然大悟一樣，一擺手對周大郎就道：

“咱讓參軍大人陷於險地之中，那怎麼成呢？大郎，快招二郎過來。”

“嘟…”

低沉的號角聲，隨即便在蔚州內城的大街上響起。

下一刻，便有四處號角聲相應。

這是要打仗嗎？

關外蒙族人，或是後金人殺過來了？

很多人不明所以，但酒樓之前的聚集人們，終於紛紛麵色大變。

難道他們是蔚州新來的守軍？

這樣的字眼兒，在他們心中一閃而過。

與此同時，府衙的人也到了。

領頭的是蔚州府衙門裡的府尉。

他剛來到人群外圍，正聽到號角聲接連響起，頓時一乾人都是呆若木雞。

府尉還算機靈一點，跳著腳往裡麵瞅了瞅，頓時一個冷顫，嚇得臉都白了。

娘哎，這裡麵騎著高頭大馬的，不就是蔚州城守將，司馬大人嗎？

對…姓唐，這人之前在府丞的酒宴上，可還跟咱同桌喝過酒呢。

他娘的，這分明是要招守軍入內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