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謙抿嘴，他看著李念理直氣壯的樣子，氣笑了：“我惹他？我在牢裡想方設法……”
他頓了下，長出一口氣：“怎麼就不能是你惹他了呢？你這段時間去哪裡了乾什麼了？”
李念被他懟了一下，腦袋飛快一轉，想起了棋社裡的謝芷。
“嘶……不會吧？他這麼小家子氣的麼？我就隻是贏了局棋而已啊！”
“棋？”沈謙蹙眉，“就你那個棋技，居然還有人能敗給你？”
他撇嘴打開殿門，接過小德子手裡的漆盤。
上麵不僅有衣裳，還有成套的頭飾，以及梳妝用的各種物件。
小德子恭恭敬敬，兩手奉上，之後退了兩步，眼瞅轉身就要走。
“慢著。”沈謙冷言，“隻有衣裳，佩蘭呢？其他侍女呢？”
小德子尷尬咧嘴，頷首哈腰，手臂上搭著拂塵，尬笑道：“這個……郡公，這事情越多人知道越是不好，再者這偏殿前後百米都沒人，小的也不好進內宮找娘娘們借人，今日還宮宴，能用的人手……”
“彆繞彎子，是不是沒有？”沈謙問。
小德子“咳哼”一聲，點頭道，“聖上沒說有。”
說完，他飛快跑了。
沈謙站在殿門口，四下看了一眼。
暮色將至，火紅的天幕後跟著無儘的深藍，就快衝入地平線下。
他關上殿門，端著手裡的漆盤，目光慢慢落在李念臉上。
“我幫你。”他說。
李念連忙搖頭：“不不不，我自己能行。”
沈謙沒說話，牽起她的手，將漆盤放她手中。
之後抬手從她身後扯出一條發帶，蒙上了自己的眼睛。
“小朝服不同常服和男裝，你一個人穿不了。”他輕聲說，“彆再推辭，這殿中沒有火燭，一會兒天黑透了才更麻煩。”
李念瞧他蒙著眼站著不動，心道這人看不見還幫什麼忙，撇了下嘴，自顧自拎起衣裳打量起來。
比起雲錦，沈謙這一套用料更是尊貴，乃是價值連城的蜀錦。
上麵紋繡的花紋恰好和他身上穿的一樣。
李念一直自認不拘小節，鮮少注意這種事，所以挑衣服的時候完全沒想那麼多。
可親眼看到和他一樣的衣衫，心裡莫名有些開心。
如此一想，反倒也能理解沈謙剛才的失態。
相識半年，不管任何時候都波瀾不驚的他，居然也有那樣失控的時候。
李念拎著衣裳，嘴角微微上揚。
“笑什麼呢，快穿。”沈謙催促。
“你看得到？”李念驚訝問。
“看不到還聽不到麼？都笑出聲了。”許是聽到李念的笑聲，沈謙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慢慢蹲下，伸手摸到麵前的漆盤中，提起一件，用手丈量著：“這是衫，下麵那個應該是襦，怕你夜裡冷，做了夾絮。”
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大段，幾乎是手把手教李念怎麼分辨又怎麼穿。
到束裙的時候，李念發現她確實一個人不行，幾層的裙子兩頭係得亂七八糟。
李念瞧著他蒙眼的模樣，最終還是忍不住，把線頭塞進他手心裡。
殿外，聽說出事匆忙趕來的佩蘭和蕭美人，站在角落裡長出一口氣。
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地轉身往回走去。
“哎你說，等長公主發現她那發帶不擋光，會怎麼樣？”蕭美人笑著問。
佩蘭背手而行：“哎呀，估計要戳瞎郡公的眼睛。”
蕭美人噗嗤一聲，低頭笑了。
“姐，這次回來之後，長公主也有了自己的決定，你在後宮更要小心一些。”佩蘭道。
蕭美人笑眯眯點頭：“我都知道，我怎麼會不知道呢？聖上讓我入宮，又給我錦衣玉食，並不是真的看上我什麼，是因為咱們蕭家就剩下你我了。他看在蕭家逝去的那些族人份上，不會多為難我，但我也不惦記他的恩寵。”
“說不定哪一天，我還要為他真正的心上人鋪路呢，等那時候，我就去投奔你和長公主。”她牽起佩蘭的手，輕輕拍了幾下，“在那一天到來之前，後宮這裡，我始終和你們是一起的。”
蕭佩蘭望著她的眼眸，許久道：“聖上那樣的人，會有心上人麼？”
“會有，怎麼不會有？”蕭美人笑了，“你看看長公主。剛回來的時候什麼都沒有，後宮那群看不清的家夥還欺負她，你現在想想，當年那群仗勢欺人的家夥，如今都在何處？”
蕭佩蘭微微點頭。
“倒是你，千萬小心。”她低聲道，“日後長公主得勢，很多人會為了接近她而接近你，你要能辨忠奸。”
蕭佩蘭笑了：“姐你就放心吧，長公主比我們都聰明。那些年，她都是裝傻。”
這話蕭美人卻不敢苟同，她詫異回頭，看看遠處的偏殿，再琢磨琢磨今天發生的事情，誠心誠意地問：“裝傻麼？看著不像啊，我見她穿那件紫色衣裳來時，著實嚇了一跳。”
她拍著胸口：“我還專門花銀子找人，讓人再去問了兩回邵侯爺家那位，問他是不是真的被打得下不來床，參加不了，可把我嚇壞了。”
蕭佩蘭“哈哈”笑出了聲，她搖搖頭：“長公主就是心大，你想啊，聖上不管是看郡公還是看邵二公子，都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保不齊跟她說過什麼呢。她心思根本就不在兒女情長上，到現在還擔心郡公贏不了，會丟命呢。”
蕭美人“嘖”一聲：“那也不怨她，那楚陽郡公裝的那麼像，人前翩翩公子，人後是個老狐狸，長公主女孩子家家的，誰能一眼看穿啊。”
她說完，不忘各打五十大板：“聖上也是，君心難猜，護人的手法跟行軍打仗一樣，又是草船借箭又是圍魏救趙，也就我們這些將門女看得出來，彆的姑娘看不懂的。”
“陰測測地說誰草船借箭，圍魏救趙呢。”
忽然，兩人身邊的暗巷裡，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蕭佩蘭和蕭美人趕忙跪下叩首。
李世踱步上前，瞧著兩人俯首聽命的模樣，也不氣：“行了，起來吧。既然你們倆在這，偏殿裡那就真沒人了。”他俯身道，“蕭美人，你聽著，長公主今天先穿什麼入宮後穿什麼離開，你給朕大肆宣揚一下。”
“啊？”蕭美人愣住，“聖上，這有違道義，不好吧？”
李世抿嘴，身子壓低了一些：“如果明天邵候家就知道這件事，朕賞一百兩銀子。如果後天朕就能聽到邵安不顧一切去挑釁那沈狐狸，這個月朕賞你二百兩，加兩條玉如意，附贈和田玉玉鐲一組。”
蕭佩蘭驚呆了。
李世沒看她，還更放低身段，小聲補了一句：“和先前一樣，偷偷賞，保證不讓任何人看見。”
蕭美人拱手行禮：“臣女定不負陛下所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世眯眼：“不道義了？”
蕭美人義正言辭：“陛下就是道義。”
“不投奔李念了？”
“什麼？誰要投奔她？大逆不道！”
李世挑眉，目光這才落到蕭佩蘭身上：“你剛才都聽見什麼了？”
不等蕭佩蘭說話，蕭美人兩手捂著她的耳朵，誠懇道：“我妹妹戰場重傷，傷了耳朵，時不時就會間歇性耳聾發作，方才找我也是因為聽不見了，陛下放心，她什麼也沒聽到。”
說完兩手捏著蕭佩蘭的腦袋，人工點頭。
李世仿佛很滿意，勾唇笑了笑，之後才轉身往太極殿走：“這次是你主辦的，你不入席朕進去也隻覺得悶得慌，快些跟上來，彆耽誤朕看戲。”
蕭美人一聲“來了”，蹭一下從地上蹦起來。
她拍拍蕭佩蘭的肩頭，咧嘴笑得很開：“我去哄我的財神爺了，妹妹你自己多加小心啊！”
說完，拎著裙擺就追了過去，留下蕭佩蘭一個人跪在地上，冷風呼呼地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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