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疑惑(1 / 1)

黃泉借皮 苗棋淼 1588 字 11天前

我冷著臉道:“你不知道,就問問你師父。你師父要是也不知道,你就問問白事行裡的八大杠子。”

那個司儀一愣之後,遲遲疑疑地掏出電話:“師爺,我這邊遇上點事兒,求您老給指點指點……”

那個司儀還沒聽電話裡麵說上幾句,臉色就變了,再過一會兒,那額頭上的冷汗都冒出來了,一邊擦著汗,一邊弓著腰,一個勁兒地對電話說:“是是是……好好……我馬上去辦!”

司儀放下電話,走了過來:“兩位先生,對不住了,我這眼珠子是喘氣用的,沒看出真神。我給兩位賠罪。”

我淡淡的說道:“規矩知道吧?”

“知道知道……”司儀趕緊喊道:“後麵的,給重開一桌酒席,請兩位先生上座。”

“彆!”我剛說了一個“彆”那司儀就要嚇哭了:“兩位,兩位你們抬抬手。我混口飯吃,也不容易。”

我說道:“我是說,彆上座,吹嗩呐的規矩,就是人不能進門。你把桌子給我們哥倆擺在門口就行。燒雞,不能少。這事兒就算了。”

“哎哎……”司儀這才鬆了口氣:“快,快,酒席擺門口,我去買燒雞。兩位,嗩呐先彆吹,這事兒我也做不了主,等到東家二兒子回來,咱們再仔細商量。”

“兩位隻管在這兒吃喝,有什麼需要你們喊他。”司儀叫過來一個中年漢子給我作陪,自己找了輛摩托急三火四地跑了。

按照,白事行的規矩,你得罪白事行裡的人,給人賠罪,必須有一桌新開的酒席,酒菜好壞無所謂,關鍵是,這桌上除了被得罪的先生之外,隻能有一個作陪。

出了錯的那人,趕緊去弄一隻雞回來,這隻雞最少也得到五裡地之外去買,才能表現出誠意。而且,還得在先生吃喝完畢之前,就把雞給端上桌來。這事兒,才能算完。

所以,作陪的那個人也很重要,至少也得是個能說會道的人。

那個作陪的人,剛一坐下就說道:“兩位,我聽了半天,怎麼沒聽明白《太公調》是什麼意思?二位給我說說唄,也讓我開開眼。”

他這麼一說,原先看熱鬨的人全都圍上來了,這個給我遞煙,那個給我倒酒,都想聽聽我和葉開是什麼來路。

我也正好想要探探老張家的底細,乾脆清了清嗓子道:“說說,就說說。”

要說這事兒,還得從嗩呐手的地位上說起。放在過去,吹嗩呐那是下九流的活兒,子女都不能念書,考科舉,人死了還不讓進祖墳。

其實,嗩呐手最開始的時候,地位不僅不低,還風光得很呐!

明朝以前,嗩呐藝人最先是在軍隊裡麵供職的,嗩呐為部隊的操練、出征、慶祝等使用。後來,嗩呐由軍隊轉入官府,供達官貴人欣賞娛樂,嗩呐藝人的社會地位自然很高,嗩呐曲子一般老百姓都夠不著、聽不上啊!

明朝以後,官府就不用嗩呐藝人了,一下把嗩呐藝人推出了官府,完全推向了社會,嗩呐藝人的社會地位一落千丈。

嗩呐手就隻能給人吹紅白喜事,甚至吹嗩呐討飯過日子。吹白事兒,不招人待見,吹嗩呐討飯吃,就更遭人煩。吹嗩呐的人,也就成了下九流。東家雇吹嗩呐,連門兒都不讓你進啊!

我們哥兒倆,不進門吃酒席,就是守著這規矩。

作陪那人聽到這兒一挑拇指:“兩位先生講規矩,現在這麼講規矩的人少啊!”

作陪的人特意給我點上一根煙:“先生繼續往下說!”

在東北,早年間這“先生”可不是隨便叫的,那得是有一定地位,或者是真有大本事的人才能叫先生。

作陪那人才開口管我和葉開叫先生,說明他一開始也沒把我們兩個當一回事兒。

我也沒跟他計較,抽了口煙才往下說道:“你知道,當初嗩呐手為什麼會被趕出官府?”

“那是因為嗩呐人丟了‘三響八調’哇!”

我拿著嗩呐道:“這嗩呐從波斯傳進來之後,經過祖師的改良,成了我們自己的東西。祖師爺更是創出‘三響八調’十一首絕曲啊!”

我拿著嗩呐說話,其實是在故弄玄虛,眼睛飛快地向人群裡掃視。

在場的人,都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唯獨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孩子,雙目冷漠地站在人群裡盯著我不放。

這人是誰?

我故意停頓了一下道:“嗩呐行裡的前輩,千防萬防沒防住內鬼,讓清朝拿著了三響八調,他們也就不用我們嗩呐手了。”

“《太公調》就是三響八調之一,取的是‘薑太公在此神鬼避讓’的意思。太公調一響,方圓三裡神鬼難安。”

“你們要是不信,我今晚帶你們去墳地裡吹一段《太公調》,準能把人從墳裡吹出來。”

那個作陪的人,眼睛瞪了個溜圓:“是啊?這這……這個調子他也不是送葬時候吹的啊!”

“誰說不是呢!”我也裝作驚訝道:“我們兄弟剛接活兒的時候,還以為東家是讓我們過來驅鬼辟邪呢?這過來一看才知道是送葬啊!這不鬨麼?”

“要不,我剛才怎麼跟那兄弟說,讓我們吹《太公調》得東家出來點頭同意,我們得拿著了東家的黃紙文書,一把火燒了,給附近鬼神看看,告訴他們沒事兒的趕緊走,才能去吹《太公調》。”

“要是東家不點頭,我們就開了音兒,驚著裡麵的老爺子,這算誰的事兒啊?”

作陪那人也頻頻點頭道:“先生說的對!”

“這事兒真得事先問個清楚。要我說,張凡那小子……算了,不說他。等著張凡他爸回來就好了。”

我故意道:“不對啊!當時去雇我們兄弟的東家可說了,讓我們過來聽張凡的,這張凡,不是老張家當家的啊?”

作陪那人說道:“張凡,是老張家的長孫,還不到十八。一個小孩伢子,能做什麼主?這事兒啊!得等他爹來了再說。”

我又問道:“張凡跟他爸不住在一塊兒啊?”

那人道:“住一塊兒是住一塊兒,但是,他們爺倆兒好像不太對付,從來不一起回來。”

“張老爺子沒了的時候,我們先通知了他兒子張景龍,張景龍說:他在外地出差,得過幾天才能回來。還特意說:先彆讓張凡回來,等他回家之後帶著張凡一起回來。”

“誰知道,張凡自己先回來了。”

作陪那個人話說到這兒,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了:“你們不認識張凡他爸,也不認識張凡,那是誰雇你們來的啊?”

“張老爺子啊!張老爺子找到我們,問我們會不會吹太公調?我說:會。他把錢放下就走了,還告訴我,一定要今天過來,來了之後就聽張凡的安排。”

作陪那人聲音都發顫了:“張老爺子是什麼時候去找的你們啊?”

我順口說道:“前天晚上啊!”

“我滴娘啊!”作陪那人都要嚇傻了:“張老爺子大前天就死了,明早上,就是他出殯的時候,去找你們的是鬼啊!”

我不以為然地說了一句:“張老爺子這還是大三天。”

我們這邊停靈,有大三天,小三天的說法。一般是以過了子時為準,先人是在子時之後去世,那麼,去世當天不算停靈時間,應該從第二天一早開始算,這就是“大三天”。

如果,逝者是在子時之前去世,當天晚上就算是一天,實際停靈的時間隻有兩天,這是小三天。

我說話沒當一回事兒,那些湊熱鬨的人卻走了個乾淨。作陪那人也是渾身都不自在,這邊跟我說著話,眼睛一直往村口那邊看。估計是盼著司儀早點回來,他好趕緊從桌上撤下來。

我和葉開看上去是在那喝酒,吃菜,實際上眼睛,耳朵一直都沒停過。

那個在人堆裡看著我們的家夥,好像也已經跟著人群一起走了,院子裡就隻剩下了那個張凡孤零零的守著一口扣在井上的棺材。

一個小時了,張凡一直坐在那裡沒動。

不久之後,我就看見一個中年人風塵仆仆地從村口那邊趕了過來,桌上作陪那人就像是看見救星,一下站了起來:“景龍啊!你可回來了,快進去看看你爹吧!你再不回來,你爹就得下葬了。”

“對了,這兩位是你爹請來吹《太公調》的先生,有什麼事兒,你們說啊!”

那人簡單交代了兩句之後,忙不迭的走了。

張景龍走過來上下打量了我們幾眼,才一拱手道:“兩位朋友一路辛苦,路上風大水急,走得還順暢吧?”

張景龍的話我沒聽懂,葉開上前一步,左手握拳橫端在身前,右手豎起拇指壓住左手手背:“風大,順風;水急,順水;”

張景龍點了點頭:“兩位寬坐,我先進去忙活著,有事兒我再喊你們。不管這《太公調》吹與不吹,兩位的奉金都不會少。”

張景龍也不管我們答不答應,快步走進了院子,好像是在跟張凡說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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