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走後,司宸坐到了我麵前:“你的要求很合理,但是陰司未必會答應。”
我說道:“陰司最好不要答應我的要求,不然可就真的麻煩了。”
司宸目光微微閃動道:“你是故意的?”
“對!”我點頭道:“我看得出陰司有幾分逼著我接下密令的意思。所以,我隻能以合理的方式拒絕陰司。”
司宸道:“我也覺得,這次陰司密令是一場驚天之局。能抽身而退是最好的結果。”
“是啊!”我深吸了一口氣道:“陰司近百年按兵不動,隻能說明地府諸神有所顧忌。或者說,地府也是這場大局中的一顆棋子。”
“而我,恐怕連一顆棋子都算不上。”
司宸忽然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陰司真的答應了你的要求呢?”
“那就隻能聽天由命了。”我長歎了一聲道:“如果,陰司真的答應了我的要求,那就說明,這場大局已經到了陰司不得不出手的程度了。”
“不論陰司的對手是誰。這場博弈都會直接跨過序幕,進入先鋒交手的程度。”
“能讓陰司顧忌的存在,不是我一個小小術士能惹得起的人物哇!”
司宸也在一時間沉默無語,跟我坐在一起等待著命運的安排。
當你無法掌控命運的時候,抱怨隻會加深你的焦躁,片刻的安靜似乎才是最佳的選擇,至少他可以給你留點力氣,去應對更糟糕的事情。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之後,司宸才開口道:“城隍說他一個時辰之後就會回來,現在至少過了三個時辰。你可以走了。”
按照術道上的規矩,久等雇主不至,代表雇主已經放棄了生意。
我搖頭道:“我這邊還有血海階梯的生意沒有了結,無論如何,我得見城隍一麵。”
“我不是不想走,隻是我走出了這天知曉,走得出這人世間麼?就算我離開了陽世,最後還得去陰間麵見地府諸神。”
“我總不能在這裡原地灰飛煙滅吧?”
我還在跟司宸說話的工夫,城隍已經匆匆趕了回來,他身邊還跟著一位頭戴烏紗,身穿紅袍的判官。
如果說,城隍是陰間封疆大吏,那麼,判官就是陰間的天子重臣。
判官親臨,不由得讓我心頭猛然一緊。
城隍剛要開口介紹判官的身份,後者便擺手道:“陰司密令無需那些繁文縟節。”
判官拿出一副密封契約:“閻君口諭:陽間術士陳九所提條件皆可滿足。並且,陳九所轄半間堂可自行招募術士參與密令,本君絕不會虧欠有功之臣。”
“本君所有承諾皆以契約形式寫入密令當中,此令交於天知曉保存。”
判官神色肅然道:“陳九,地府已經表現出了最大的誠意,本官可以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考慮是否接令。”
我絲毫沒有猶豫:“既然地府諸神抬愛,陳九必將全力以赴,死而後已。”
“好!”城隍笑道:“本官沒有看錯你。滴血接令吧!”
城隍說沒看錯我,其實是真的看錯了我。
如果可能,我絕對會遠離陰司密令,而且是跑得越遠越好。但是我知道,這份密令不容我拒絕。
我想活著就得繼續尋找血字秘檔,有地府作為後盾,我才有可能在諸多勢力的博弈當中夾縫求生。
我大致看了一眼蓋印閻羅金印的密令,便割破手指在上麵滴下了鮮血。
判官把密令交給了司宸之後才說道:“你還有什麼要求?”
我思忖了一下道:“判官能不能給我一些孟婆湯?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將來招募的人不願意參與密令,我會用孟婆湯消除對方記憶。”
判官點頭道:“你想得很周到。過會兒,我就派人把孟婆湯給你送來。”
城隍也笑眯眯地說道:“你先回半間堂,我也送你一份大禮。”
判官,城隍結伴離去。
司宸歉意道:“陳九,我原先隻是以為城隍要請你接手血海階梯的案子,沒想到……”
我笑道:“是福不用求,是禍躲不過。”
“從我披上狐皮那天,我就知道,自己隻有站在刀山火海上才能活下去。”
“能從地府撈點好處,不是更好麼?”
“謝謝!”司宸跟我說了聲謝謝,又把我帶出了天知曉。
等我回到半間堂的時候,人都麻了。
韓老鬼,葉開他們在我身邊圍了一圈,憑他們的本事肯定能看出,我隻是離魂,並沒死去。
但是,那幾個人怎麼看著就愁眉苦臉的呢?
葉開摸著下巴道:“我看狐狸八成是讓司宸手底下那些虎娘們霍霍死了,那幫娘們兒,饞狐狸這塊肥肉都不是饞了一天兩天了,這要是被她們逮著還不得往死裡霍霍?”
“彆瞎說!”韓老鬼瞪了葉開一眼:“小九的原陽未泄,肯定不是被……被……被糟蹋了。”
“那可不好說!”葉開大嘴一撇:“陳九原陽未泄。魂魄跑哪兒去了?說不定人家就是不想讓狐狸破功,才把他魂兒勾走了,往死裡霍霍。”
“這叫什麼來著?對對對……叫神交。”
我氣得直翻白眼,神特麼的神交。“神交”是這個意思嗎?要是,發明“神交”這個詞的人知道葉開這麼解釋,估計都能從棺材裡蹦出來。
我上去就要揍葉開,結果被司宸從身後給捂著嘴拽了回去:“彆過去,聽聽他們說什麼?太有意思了!”
我要是能說話,肯定得來一句:有意思你奶奶個爪兒?感情他們不是說你了是吧?
琥珀舔著爪子道:“丫頭,看見了吧?陳九都失了貞潔了,這種殘花敗柳的男人可不能要啊!”
“話不能這麼說!”韓老鬼馬上反駁道:“陳九的身子可是乾淨的。這可不能算是失了貞潔。”
“再說,我也相信陳九不是自願的!”
琥珀道:“放在古代,管你是不是自願都得上吊自-殺以示貞烈。現代不興這個,陳九自-殺這事兒就免了。但是,這種男人也不能要。”
“萬一陳九食髓知味,以後沒事兒就讓自己的魂兒跑出去跟人家搞三搞四呢?”
“這麼玩兒,他身子不是永遠都是乾淨的?”
“丫頭,我說得對吧?”
琥珀這麼一問,滿屋子人都轉頭去看溪月,溪月那表情都僵住了,隻能是站在原地嗬嗬傻笑。
琥珀還不依不饒上了:“你彆傻嗬嗬地笑,你趕緊表態。”
我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掙脫司宸撲進了自己身軀,從床上坐了起來。
我的手當時就按上了劍柄,結果葉開和韓老鬼一個扣住我的手腕,一個抱著我的身子:“狐狸,你彆想不開啊!不就是被霍霍了嗎?受害者無罪啊!我理解你!”
“理解你大爺!”我都要氣瘋了。
韓老鬼也跟著說:“小九哇!你想開點。要是認真算算,這事兒其實也是咱占了便宜。你這麼想,心裡能不能舒服點?”
“我……”我欲哭無淚的時候,司宸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了:“哈哈哈哈……陳九,你就認了吧!要不,我把剛才那些人都找來,對對你臉上那些口紅印都是誰的?”
我往鏡子裡一看,才發現自己臉上都是口紅印。
我差點當場昏過去:“你拿我給員工發福利啊?”
司宸捂著肚子道:“我馬上幫你解釋。你先去洗洗臉,我們一會兒見。”
我到洗手間往自己臉上撩了幾把水,就扶著洗手台看向了鏡子裡的麵孔。
水珠一滴滴地從我臉上滾落。
我確實需要冷靜一下。
半間堂裡,除了張道凡來的時間短,其他人都是跟我一起出生入死,勝似親人般的存在。
可是,再過片刻,我可能就要和他們分彆了。而且,還是從此兩忘,不再相見。
我自己一個人無法執行陰司密令,半間堂裡凡是不願接受密令的人,我都會為他們準備一杯孟婆湯。
我不想去計算半間堂裡會有誰留下,我隻想看到結果。
是我對半間堂的夥伴沒有信心麼?
不,應該說,隻有在意才會患得患失。
其實,那個時候,我的想法很簡單——陰司密令,不是一場簡單的生死之戰,而是沒有期限又不斷重複的危機。接受了密令的人在沒有完成任務之前,會一直活在緊張,恐懼的氣氛當中。
我疑心太重,是因為,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遇上致命的危機。
葉開沒個正經,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哪天會死,他隻有什麼都不想的時候才會覺得輕鬆,他在半間堂裡也確實什麼都不想。
溪月喜歡賺錢,其實她膽子很小,她本就不該屬於江湖。
韓老鬼如果不在半間堂,隨便找個地方顯靈幾次就能受人香火,在若乾年後成就鬼神之身。
每個人似乎都能留下,每個人似乎都有離開的理由。
我使勁在自己臉上搓了兩下,對著鏡子笑了一笑,才走向了會議室。
所有人都在會議室裡,看著桌子上的白玉瓶。
看來陰司鬼神已經來過了,還留下了孟婆湯。
司宸道:“東西,我幫你收下了,事情,還得你來說!”
所有人都看向我的時候,張淩毓忽然走了進來:“不介意,我參加一下半間堂的會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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