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鯉魚、豆腐、方肉.怎麼還差一樣果子啊?你們兩個大老爺們在家裡就不知道事先準備嗎?就等著我回來忙活?”
“昨天下大雪,賣果子的沒出來,我買了鈣奶餅乾代替的?”
“代替?這種東西能代替嗎?要不你下去問問老李家的祖宗他們願不願意代替?你咋不花錢讓彆人替你們上墳呢?那多省事兒啊?
多大個人了,這麼點小事兒都辦不利索,你看這家裡弄的跟狗窩似的,你們兩個收拾不過來,不會讓明香過來收拾一下嗎?”
吳菊英回到清水縣的家,就開始為了祭祖做準備,一樣樣的清點讓丈夫和兒子事先準備的東西,嘴裡叨叨叨的氣焰“十分囂張”,無論是李忠發還是李開建都不敢還嘴。
爺倆都是標準的東山大老爺們,平時在單位工作都是場麵人物,但是家裡的瑣碎小事卻都是馬大哈,缺了這個少了那個的,一句“老祖宗不會怪罪”就抹過去了。
但這種事在信鬼信神的女人心裡可不是小事,再說李野跟老槐爺的關係簡直玄之又玄,讓吳菊英深信不疑,想把她轉化成無神論者比登天還難。
所以李野看到奶奶吳菊英把爺爺李忠發和老爹李開建噴的無地自容,也隻能在一邊偷著樂,絕對不會勸上一句。
不過奶奶罵歸罵,辦事兒絕對利索,很快就出去找人弄來了果子,貢品、紙錢一樣一樣的置備整齊,就等著李家的老爺們拿去給祖宗們享用。
“小野,明天你和你爺爺你爹早上去上墳,你有什麼事情下午處理一下,後天我們一早就走啊!今年可沒有三十,二十九就是過年了,到京城都得下午.”
“我能有什麼事兒啊!最多就是去常校長家裡走一趟.”
李野隨意的答應,然後忽然想起了什麼,就轉頭問兩個妹妹:“小娟小瑩,你們兩個明天有什麼事兒嗎?有事兒提前說,我陪你們去,絕對不允許獨自一個人出去,知道嗎?”
李娟趕忙道道:“我也想去看看常校長,明天跟哥你一起去就行。”
而小李瑩嘻嘻笑道:“哥,我想去見個同學,就是那個桑小敏,你待會兒陪我去行不?”
“那有什麼不行的?咱這就走吧!開咱爹的車去。”
李野爽快的答應了下來,拿過李開建那輛213的車鑰匙就要出門。
李瑩興衝衝的道:“好,我去拿給桑小敏的禮物。”
眼看著李瑩從自己的包裡拿出隨身聽、女士手表、精致發卡,李野才知道她這是要給自己的優秀員工發年終福利了。
兩人開了李開建的213,直奔清水城中心大街的東頭,停在了一家老宅院的門口。
李瑩下車之後,就扯開嗓子呼喊:“小敏,小敏?小敏你在家嗎?”
“在在,在呢!是小瑩你回來了嗎?”
院子裡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桑小敏一路小跑著出來,看到李瑩之後,頓時就驚喜的不斷蹦跳。
“小瑩真是你啊!你跟我說明天到,我盼了好幾天了.”
“我們明天事兒多,所以就讓我哥和我急著過來看你了,小敏你瘦了.”
“沒有沒有,我胖了好幾斤呢!”
兩個妹子都是十七八的年紀,好久不見,自然親熱的不行,在門口好一陣寒暄熱鬨。
直到桑小敏的家人出來,才把李野和李瑩請了進去。
“狀元郎你抽煙不你喝水.家裡沒什麼好茶葉,你彆見怪啊!小敏她娘,還不快把那雞殺了,都趕不上晚飯了.”
“桑叔叔您彆客氣,我一個小輩兒,您彆忙活了”
桑小敏的父親又是給李野遞煙,又是給李野倒水,把他當成了貴客招待,讓李野還怪不好意思的。
不過桑小敏的父親可沒把李野當小輩兒看待,指揮著家裡人一通忙活之後,還虛心的請教了李野一個問題。
“狀元郎,我家小敏最近總是跟我念叨,說等過了年就不再趕大集了,在省城租個門麵搞那個什麼.服裝商場,
我實在是不懂買賣上的事兒,狀元郎你見多識廣,給我們拿個主意唄!”
“在省城搞服裝商場?”
李野略微沉思,就點頭道:“桑小敏已經賣了一年多的服裝了吧!做大一點兒也不是不行,
反正咱們清水縣有好多老鄉在省城做生意,到時候跟他們打個招呼,互相照顧一下不難。”
“嗯嗯嗯,我也是這麼覺得,小敏這孩子有闖勁兒,不比那些男娃兒差,
就是他大伯說了,小敏一個女娃子,年齡又小,出門在外太容易吃虧,就想讓小敏的堂哥入股”
“入股?”
李野詫異的看了桑老漢一眼,然後看向了妹妹李瑩。
入股這件事,李瑩八成是知道的,畢竟她和桑小敏是這樁買賣的唯二股東。
那為什麼要問他李野的主意呢?
於是李野笑著道:“桑叔叔,我其實也不太懂這些事兒呢!反正都是小瑩跟小敏折騰的買賣,還是讓她們兩個拿主意得了。”
但桑老漢卻連忙說道:“不不不,狀元郎你是文曲星下凡,我們還是聽你的主意。”
李野笑著說道:“就算我是文曲星,這生意上的事兒也不擅長啊!那是財神爺的業務。”
哪知桑老漢立刻說道:“都是天上的神仙,怎麼就不擅長了?縣裡管財政的局長,找管教育的局長辦事兒,還一辦一個準兒嘞~”
【您老說的沒毛病。】
於是李野無奈的說道:“這件事啊!其實主要看是誰做主,如果小敏的堂哥能夠一心一意的把小敏當把頭,那讓他來幫幫忙也不是不行,但如果他就是奔著過來替小敏做主的桑叔你覺得孩子吃虧不?”
“.”
桑老漢愣了愣,摸索著煙卷點上抽了兩口,沉聲說道:“狀元郎果然高見,這事兒還真是不中.”
李野微微側頭,看向了李瑩和桑小敏,果然看到兩個妹子喜上眉梢。
終究是吃了年齡小的虧,還要自己這個大哥出來替她們鎮場子。
“孩兒她娘,你的雞殺了沒有?這都幾點了,趕緊剁了燉湯,狀元郎要在咱家吃飯呢!”
“彆彆彆,桑叔我真不在家吃了”
“不行不行不行,我們家現在都靠小敏呢!小敏又都靠了狀元郎,今天這杯酒我一定得敬你”
最終,李野無奈的在桑老漢家喝了酒,也見識到了這老漢的精明。
他已經回過味兒來了,其實桑老漢也是不同意大哥家的孩子過來插一腳的,但礙於親情,還得找個不容辯駁的理由。
而李野的意見,就是不容辯駁的理由。
另外這頓酒,也不是簡單的一頓酒哦
【嗨,我們家小敏跟老李家有關係的,那天李野還在我們家喝酒嘞~】
【李野現在可不簡單,是京城的乾部,還是柯老師家的女婿】
【什麼?柯老師是誰你都不知道?那我跟你聊個什麼勁兒?不上檔次~】
。。。。。。。
“咦,今天二表大爺怎麼也來上墳了?”
臘月二十八,李野和李忠發、李開建早早的到了墳地,給老李家的先輩上墳。
本來以為這個時間應該沒人來上墳,但爺孫三個到了墳頭上,還就是碰到了熟人。
看到李野和李忠發、李開建下了車,二表大爺已經帶著倆孩子湊過來了,滿臉堆笑著幫忙拿東西。
“大姑父,開建兄弟,你們來上墳了?我幫你們拿,我幫你們拿”
“不用不用,沒多少東西。”
“嗨,順手的事兒,開建兄弟你現在都是大廠長了,出門怎麼也應該帶幾個跟班兒,怎麼能自己動手呢?”
“.”
李開建瞄了一眼老爹,又看了看那三個無事獻殷勤的遠房親戚,就猜到今天人家是在專門等他們爺仨了。
按照東山的規矩,是年三十給祖先上墳的,偶爾有那些身在外地需要趕回去過年的子孫,才會提前個一兩天回來上墳。
而因為今年沒有大年三十,所以老李家爺孫三人才二十八過來上墳。
但李野的二表大爺是清水本地人,怎麼可能今天過來上墳呢?
隻是伸手不打笑臉人,李忠發也沒耷拉臉,還跟吳菊英這個二侄子閒聊家常。
反正做局長那麼多年,李忠發神侃的本事也是很不錯的,天南海北的一通拉扯,但就是不往對方希望的方向去聊。
二表大爺哪裡有這種本事,聊著聊著就沉不住氣了。
“大姑父,話說當年大姑父你安排小城去方便麵廠乾建築工,那真是一片大好心,
但是小城不巧磕著腿了,才不得不回家休養了幾天,錯過了臨時工轉正的機會
你看看現在小穀,都是車間副主任了,每個月小兩百塊的工資,我家小城可虧了欸~”
“嗨,過去的事兒還說他乾什麼?我當時還在方便麵廠負責,尋思著先給孩子找個活兒乾,倒是真沒想到後麵有轉正名額,
至於小穀那孩子能乾副主任,是能吃苦、肯學習,跟我沒多大關係。”
“.”
二表大爺沒想到李忠發一嘴就把事兒撇過去了,一時之間接不上話來。
當初方便麵廠籌建,他兒子小城也去參加了考試,但是沒考過,便找到李忠發要求走後門。
隻是李開建給開了個後門,小城卻嫌苦嫌累,最後堅持了沒幾天就走了,
倒是有股子倔勁兒的小穀留了下來,然後在之後方便麵廠的擴建發展過程中,一路乾到了車間副主任,再過些年肯定還會再升。
所以現在二表大爺是來找李忠發買後悔藥來了。
“大姑父,小穀什麼樣兒我還不知道嗎?他從小就是個悶葫蘆,哪裡像我們家小城能說會道您再給費費心安排安排,孩子一輩子忘不了您的恩情.”
聽到二表大爺把真心話說了出來,李忠發也隻好皺起眉頭,很難為的道:“今年方便麵廠沒有招人的計劃呀!回頭我給你留意,有名額了一定通知你。”
“不是不是,大姑父您想岔了,小城不是想去方便麵廠上班,他是想讓您給安排一條明路.”
“明路?”
李忠發搞不明白了,隻好問道:“老二你說的這個明路是什麼意思?”
二表大爺擠出笑臉說道:“就是跟郝健和靳鵬那樣的明路哇~”
李忠發驚訝的道:“郝健和靳鵬,跟我有什麼關係?”
“嗨,大姑父你還瞞著我呢!”
二表大爺笑著道:“現在誰不知道,當初郝健發家是走了你的門路,要不是你給他批了農村合作戶的手續,他一個窮的連褲子都穿不上的外地人,哪裡能賺到大錢,能有今天的成就?”
“.”
李忠發愣了好久,才好笑的問道:“老二,你是想讓小城乾郝健那樣的買賣?”
二表大爺:“啥買賣都行,隻要您幫幫忙給找找關係,小城一定不會比郝健和靳鵬差,郝健和靳鵬是初中生,小城還是高中生嘞~”
李忠發歎了口氣:“老二啊!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那麼大本事.”
靳鵬和郝健確實隻是初中生,但他們趕上了大勢,搶了先機,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樣子。
現如今郝健已經是全國服裝行業的領軍人物之一,靳鵬北上蘇俄看似不顯山不漏水,但布局的是一盤更大的買賣,
就是靳鵬的媳婦兒這幾年經營棉紡廠,那也是紅紅火火,是清水縣的知名企業家。
所以二表大爺這個“不比靳鵬和郝健差”的誌向實在不低,李忠發真沒那個能耐給他們安排。
但是二表大爺卻說出了一句驚人的話。
“大姑父,您這總是瞞著我,就您京城的關係,想給小城安排一個前程,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
“你說什麼胡話呢?我京城哪有什麼關係?你們爺仨是癡想妄想沒睡醒嗎?”
李忠發的臉色徹底黑了。
這個二表大爺竟然把主意打到文樂渝的頭上去了。
這也難怪,想想郝健和靳鵬那傳奇一般的發展經曆,很容易讓人望“背景”“靠山”方麵想,然後就覺得自己如果有了同樣的靠山,也能複製風華服裝的成功。
“大姑父,你這.你這是生什麼氣呀!”
二表大爺被李忠發給噴了個愣怔,轉頭看向李野道:“小野,咱們都是親戚,就不用這麼藏著掖著了不是?
你那丈母娘整天上報紙、上電視的,都是有大能耐的人物,你們今天忙著過來上墳,不就是為了明天趕著過去跟人家過年攀交情嗎?”
“我去尼瑪的!”
還沒等李野發火,李開建就火了,一把薅住他二表哥的棉襖,抖手就摔了個大馬趴。
剛才他這個二表哥的這番話,往外了說是在汙蔑柯老師和文慶盛,往裡了說,是在把李野放在了“文家附庸”的地位上,鄙視李家現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得了文家的便宜。
二表大爺被狠狠的摔了一下,懵了好半天,然後就徹底掩藏不住心裡的壓抑和怒火。
他跳了起來,指著李野罵道:“好哇!你們老李家一家子都是沒良心的玩意兒,前些年你們落魄的時候,我可沒有揭發你們一點兒,現在你們得了勢,就翻臉不認人了?”
“郝建和靳鵬兩個外人都能扶持,自家親戚就不能幫襯了?”
“我今天就不認你這個親戚,我不捶死你”
李開建跳過去就要給二表弟幾下狠的,卻被後麵的李野給緊緊的拉住了。
然後李野走到前麵,輕輕的問二表大爺和他的兩個兒子。
“你說小城比郝健和靳鵬強,那麼這幾年他們在乾什麼?”
“他們.他們沒機會呀!有機會乾什麼都行.”
“那就是什麼都沒乾嘍~”
李野輕笑著道:“我送你們兩句話吧!生而為人,要麼努力奮鬥出類拔萃,要麼憊懶舒適樂知天命,
你選了前者,就不要過分的妄想後者,因為實現你這個願望的,隻有彩票。”
“.”
二表大爺愣了好一會兒,才訕訕的道:“這兩句話什麼意思?弄明白了這兩句話,你就能幫忙找關係嗎?”
“.”
李野徹底無語了。
這兩句話,其實是後世一位羅老師的原話,意思就是你若是學不進去,玩不儘興,睡不踏實,心情不爽,
渾身不對勁卻又食欲旺盛,沒紮實基礎卻總猶豫不決,渴望出類拔萃卻又難以腳踏實地,
看見彆人勤奮就焦躁不安,自己行動卻總是明天再說,空懷壯誌,卻又不思進取,既痛恨自己的拖延,又沉迷於眼前的安逸,
那麼你就是一個心有不甘卻隻會想好事兒的家夥,自由和事業兩頭都撈不著,自己給自己找彆扭。
所以二表大爺一家在看到靳鵬和郝健的風光之後,第一時間不是想的如何奮鬥,而是找李忠發“安排”,基本上就屬於上麵說的那種人,沒什麼培養價值。
“香燒完了,把黃裱紙燒了走吧!”
“欸,好的爺爺!”
李野趁著對方爺仨冷神的功夫,點燃紙錢祭拜了祖先,磕了幾個響頭起身走人。
而二表大爺一家子糾結的看著李家爺仨,想要上前道歉求人,卻又覺得不能一點臉都不要。
而等到李家人走了之後,二表大爺的小兒子忽然問道:“爹,李野說那個彩票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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