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一點,沈瑤你們之前已經提及過。”
湯姆森在蔣建明的輔助翻譯下,給出了解釋:“第一就是皮膚缺損太嚴重。這種情況下,血管基本已經被剝離了個乾淨,末節手指基本上沒法成活。這種情況下,倒不如直接做個常規截除。”
簡單來說,血管沒了,血液循環跟不上。
這種情況下,手指根部、中節指骨尚且還能被血液供應覆蓋到。
但末節手指大概率就要壞死了。
這種情況下,與其費儘心思保留全長指骨,真不如從一開始就隻要兩節指關節!
“其次第二點,創麵實在是太大了。即便做皮瓣移植,各種重要結構也難以完全覆蓋,感染的發生率非常高。而這將直接導致手術失敗。”
湯姆森說完,隻覺得可惜至極。
如果血管沒有受損這麼嚴重、重要結構沒有全部外露,那這台手術自己已經上台了。
或許能成為手外科的一段傳奇故事。
然而都隻是如果。
而沈瑤等人聽完分析,臉上的興奮已經是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是失落。
好不容易找到了希望,結果又被親手粉碎了……
這種心情太難受了!
不過就在這時,許秋平靜的聲音陡然響起。
“病人手部血管和指掌側固有動脈雖然破壞得七七八八,但活性、彈性都沒有問題,仍然有接續的機會。”
“太難。光是分離、標記出這些指固有動脈就困難重重了,不用幾個小時不可能做到……但幾個小時,手指早就壞死完了。”
湯姆森反駁著。
但他剛說完,卻發現周圍的人表情都突然古怪起來。
湯姆森猛地意識到了什麼,看向旁邊的蔣建明,問道:“什麼情況?”
蔣建明趕緊找人詢問。
胡主任默默地道:“沒什麼……隻是之前小巧來做手部功能檢查的時候,我們不經意間了解到,許秋當年花了半小時不到就把指固有動脈找出來,而且還縫好了。”
“???”
蔣建明此時也有點懵。
許秋的強項不是肺移植嗎,你斷指再植的血管縫合也這麼猛?
他趕緊把這句話給翻譯了過去。
湯姆森的眼睛也瞪了起來。
業內平均一個多小時,甚至可能超過兩小時的步驟,你半小時就能搞定?
這什麼手術仙人!
此時,他總算意識到斯蒂芬、沈瑤等人對許秋的推崇不是毫無道理了。
湯姆森暫時接受了這個說法。
又有些擔憂地道:“不過,重要結構的外露也是個問題。”
許秋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對方能想到的,他早就想過,並且給出了解決方案,對麵沒想到的,他同樣考慮到了。
因此隻是淡淡地道:“用上VSD技術即可。”
所謂VSD技術,其實就是用VSD材料和生物半透膜作為創麵和外界的媒介,將創麵與外界隔絕,並對其進行持續負壓吸引。
這種辦法,可以刺激肉芽生長。
肉芽生長的結果,就是迅速生成血肉覆蓋裸露的神經、血管,甚至還能一定程度上充當皮瓣的作用,把創麵也給規整一番!
對於其他醫生來說,全手脫套傷的每一個環節都涉及到大量不同領域的技術。
譬如從胸背移植皮瓣到手掌,可能需要胸外科、皮膚科、手外科共同配合。
足部皮膚移植,又需要手足外科協調。
貫穿重建全程的精細血管、神經縫合縫接,同樣需要顯微外科、手外科、皮瓣移植醫生精誠協作。
以及當下的VSD技術,又需要骨科、燒傷外科的知識!
但,許秋恰好都會一點,都懂一點!
斷指再植、脊柱外科、肺移植、Bentall手術……
甚至於負壓引流術也是許秋曾經最引以為豪的技術之一!
平日裡,許秋這毫不相乾的手術,讓他的手術記錄看起來亂七八糟、不倫不類。
但到今天這一台手術,所有一切都融會貫通了。
各種技術都在此刻發揮了無法替代的作用,最後經由「2000次皮瓣移植經驗」的組合排列,締造了一台無可挑剔、趨近於完美的全手脫套傷修複重建術!
……
會議室裡再度安靜。
此時眾人臉上隻剩下驚愕。
一雙雙看向許秋的目光,此時已經隻剩下崇敬和驚愕。
他們知道許秋或許有兩把刷子。
但……這明明全身都是刷子!
緊跟著,所有的目光都同時移向了湯姆森。
理論已經給出來了,要不要實戰,就看湯姆森有沒有這個魄力了。
而此時,湯姆森也有種振聾發聵的感覺。
他沒想到許秋的術式竟然已經考慮到了這些。
還以為是臨時想出來的方案。
看樣子,對方應該準備了很久?
聽說許秋前二十年都默默無聞……湯姆森現在懷疑對方之前幾十年都在鑽研這項技術了。
否則何至於如此完善!
那麼,要不要冒險試一試這成熟的再造術呢?
湯姆森斟酌良久,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理論很美好,但臨床遠比PPT能展示的要複雜無數倍。
而且,許秋的各種應對策略,都隻是理論上的可行之法。
比如保證末節指骨存活……如果有超顯微設備在這的話,那可能真的能做到,但臨醫頂天了也就普通手術顯微鏡。
這種精度下,如何確保末節指骨存活?
就算把指固有動脈給全部修複,原本就缺少血運的末節指頭也救不活!
還有VSD技術……
負壓確實能刺激肉芽組織快速增長。
但這一切,都要建立在皮瓣移植術做得相當出色的前提下。
但凡皮瓣有一點失誤,縫合處都可能有嚴重的滲液問題,屆時整個創麵都會感染甚至乾脆壞死……
這種情況下,再靠一個負壓引流來促進生長,還有用嗎?
這就類似於繩子都吊在脖子上了,還在旁邊哐哐炒菜打算做一頓山珍海味防止人餓死……沒有任何意義。
“做不了。”湯姆森歎了口氣。
他剛想對許秋說一聲抱歉。
然而抬起頭,卻發現許秋甚至都沒有看向他,似乎根本不在意他的回答一般。
“這……”
湯姆森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你給我說了一大堆手術細節,甚至還講解了各種術中意外的處置方法,不就是為了勸我上手術台嗎?
這個念頭剛起,許秋的反應就給了他答案。
咚咚——許秋敲了敲桌子,似乎是終於從對病人傷情的回顧中抽離了出來。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這十幾分鐘裡,他一直都在腦海中推演手術各種可能的突發情況,壓根沒在意湯姆森等人。
除了偶爾回答幾句疑問,也不在乎湯姆森對這個術式是什麼態度。
因為從一開始,他就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
在「2000次皮瓣移植手術經驗」,以及諸多不同領域手術帶來的全方位加成之下,沒有人比他更懂當下這台手術。
就算湯姆森想要主刀,他也不會答應。
“這台手術我上。”
許秋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隨後起身給出細致的安排:“胡主任,除了常規的手術工具,我還需要幾樣特殊器械。”
聞言,胡主任本能地站起來,精神百倍地道:“說就是,我親自去盯著。”
而聽到許秋念出一個個特殊器械,胡主任的嘴巴緩緩張大。
就連還沒有從懵逼之中回過神來的湯姆森,在聽到幾個名詞時,再次愕然瞪大眼睛,腦中冒出了一個瘋狂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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