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芝的動作停住。
其餘人心裡也是瞬間咯噔一下,有點慌。
不會是出事了吧……
誰都可以出問題,哪怕是楊軍的全手脫套傷再造都可以先不管,但老太太可不能出什麼岔子!
許秋盯著周景芝裸露在外的手臂,道:“手臂似乎有一些水腫。”
“這……”
旁邊的護士連忙看去,但她看不出什麼區彆。
至於更遠一些的王修文、張玉田等人,就更沒有什麼發現了。
況且,術後輕微腫脹本就是正常現象。
不足為奇。
但,如果這句話被許秋點出來就不一樣了。
人微則言輕,而許秋口中的話語,至少在手外科領域,絕對算得上是一言九鼎。
“有對比圖嗎?”
許秋問道。
“有的,我這就找給你!”
護士趕忙說道。
如果是其他病人,哪怕是真升級到了全員VIP待遇,其實也和周景芝有細節上的差彆。
就比如隨時留檔,各種變化都記錄圖片、文字信息等,能讓醫務人員做到這一步,也就隻有這位老太太了。
很快,護士就從臨醫特地組建的無名群聊翻出了照片。
這其實是護理組這邊專門為周景芝老太太建的群。
當然,為了防止被對方發現特殊對待,所以連群名稱都是默認的。
許秋接過手機,放大圖片,隨後與如今的周景芝進行對比。
片刻後,他微微搖頭,道:“上肢有些水腫了。”
這算是不好不壞的消息。
如果是手腕以下的部分出現水腫,那可能是許秋的手術出了問題。
但手臂……
做斷指再植理論上不會導致整個上肢的水腫。
“我看看。”
始終保持沉默的湯姆森這會兒也有些坐不住了。
周景芝這台手術,百分之八十都是他完成的。
四根斷指,三根由他縫接。
如果有什麼意外,他肯定沒法置身事外。
聞言,許秋把手機遞了過去。
湯姆森仔細對比著,片刻後,他的眉頭也緊鎖了起來,道:“不是很好辨認,但似乎的確有水腫的跡象。”
“直接做個標記吧,隔段時間再查。”許秋道。
臨床不允許似是而非,隻相信冰冷而精準的數據。
既然懷疑,那就直接在周景芝的上肢做標記。
就像是在一個氣球上畫兩個點,氣球膨脹後,兩點自然也被拉長了。
通過這種辦法,可以測量標記是否被拉伸了,從而判斷出是否水腫,甚至還能把水腫的程度也給判斷出來。
“老太太,兩隻手有沒有感覺有什麼不舒服。”許秋看向周景芝。
不過話音落下,足足好幾秒鐘,都沒有得到回應。
許秋這才抬起頭來望去,發現周景芝又陷入了呆愣狀態。
很顯然,短暫的清醒期已經過去。
對方又開始出現認知、記憶障礙了。
許秋看了眼時間。
“差不多二十分鐘。”
清醒的時間隻有二十分鐘,這說明阿爾茲海默病的進展已經非常深。
而此時,周清雅也衝了進來。
看到二姑婆又成了這副模樣,她眼裡閃過一絲心疼。
不過更讓她在意的是許秋的發現:“許醫生,老太太她……”
“不好判斷。”
許秋伸手按了按老太太的手臂。
一般來說,病人是否水腫能通過按壓皮膚、從凹陷與回彈的情況來做出判斷。
但老太太很瘦,不說皮包骨頭,但也差不多了。
這種情況下,除非是水腫非常嚴重,否則都沒法通過這種辦法鑒彆。
“初步判斷可能是伴發疾病。”
伴發疾病是指同時存在,但又與主要疾病不相關的疾病。
不過,接下來也沒法繼續檢查了。
隻能等這邊明確了水腫,再繼續深入。
況且,這段時間護理部一直在監測周景芝的各項指標,沒有發現明顯的異常。
這至少說明哪怕的確存在水腫,也不會是什麼嚴重的問題。
……
周景芝老人重新出現意識障礙後,這次查房也就差不多結束了。
許秋帶著人先離開,又把其他術後病人看了一圈,就一頭紮進了手術室。
因為湯姆森的存在,臨醫如今的病人量是相當充足,因此許秋現在倒是不缺手術做了。
而病房這邊,王修文等人還有些遺憾。
好不容易等來周景芝清醒,結果還沒搭上話,對方又發病了。
而且見到老太太如今變成這般狀態,眾人都有種心酸的感覺。
“多謝各位老師,各位領導來探訪周教授,大家放心,等周教授清醒一點了,我一定會把各位的心意帶到!”
周清雅送王修文等人出門,口中則代替老太太表達謝意。
“隻希望周教授早日康複。”
“這阿爾茲海默病最是折磨人了,不知道送去梅奧醫療、克利夫蘭醫學中心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清雅,如果老太太有什麼需要,都可以直接來找我們。”
王修文等人也十分客套。
十餘分鐘後,周清雅才把外人送走。
“的確很麻煩……
“越來越覺得許醫生與眾不同了。”
說實話,第一次聽說許秋“不參與任何社交活動”時,周清雅還覺得對方太古怪。
甚至於覺得許秋可能很不好相處。
但現在看來,她才猛然間驚覺,原來這竟是一個天大的優點。
至少就她自己而言,她更想碰到許秋這種醫生,而不是賀多師、張玉田這類所謂的名醫。
至於王修文這類……那就更可怕了。
對方能因為老太太的身份,把老太太的命看得比其他人重。
那麼也會有一天,在其他利益麵前,又放棄掉老太太。
而如許秋,有著極高的道德水平和職業素養,周清雅願意把老太太的命交給對方,她確信許醫生不會做任何危害老太太的事情!
正想著,她也總算回到了病房。
但才靠近就聽到病房裡傳來罵人的聲音。
周清雅臉色一變。
老太太可不是什麼慈祥的主兒……當年她以一己之力拿到大醫改主導者的身份,又與業界無數醫學家、律師等唇槍舌劍,最後才落成一部《醫療法》……
事實上,老太太年輕時是個相當潑辣的婦女,罵起人來能半小時不帶一個臟字。
不過後來,隨著身份與地位的提高,再加上同時代的人都一個個逝去,她身邊隻剩下晚輩,也就慢慢地“儒雅隨和”了起來。
但如果是阿爾茲海默病發病期間的老太太……可就沒什麼約束力了。
“不好意思,你們沒事吧?”
看到幾名小護士被罵出來,周清雅連忙迎了上去,抱歉地道。
見是周清雅,小護士們有些受寵若驚。
而等周清雅從小護士口中聽說剛才發生的事情時,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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