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1 / 1)

等到薑珩要去醫院打針那天,陸沂川也出院了。

出院那天宋璋來了,手裡還帶著個盒子。他把盒子丟給陸沂川,臉上的表情一言難儘。

“沒想到啊沒想到,某些人嘴上說得好聽,到頭來還不是墮落了。”

陸沂川沒理會他的陰陽怪氣,伸手打開盒子,拿出裡麵的東西。

那是一個項圈,頂端墜著一個鈴鐺,不過裡麵沒放珠子,不會響。項圈上帶著一塊銘牌,上麵紋著陸沂川的名字和電話。

他垂下眼,指尖從他的名字上方刻著的兩個字上劃過,漆黑的眼底帶了點滿足的笑。

宋璋站他旁邊,“你跟我說說,你這名字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你彆跟我裝傻,你之前跟我說什麼絨絨隻有一個,寧願把貓送給我也不想給他找替身,怎麼轉頭就把他的名字紋在銘牌上?”

陸沂川勾著項圈看了看,轉身去抱還在床上的貓,“那你就當我後悔找了個替身。”

宋璋頓時恢複剛進門時那個一言難儘的表情。

哪怕貓聽不懂,可當著小貓咪的麵說它是替身什麼的也太殘忍了,宋璋隻能默默把嘴閉上。

薑珩迷迷糊糊地被陸沂川抱起來放在膝蓋上,掙紮了好幾秒,終於睜開雙眼。

陸沂川解開他脖子上的紅繩,取過項圈,把紅繩從鈴鐺穿過,細細纏繞在線圈上。

薑珩伸出爪子撥了撥鈴鐺,沒聽見清脆的響聲,倒是感覺像是有什麼從鈴鐺裡滾落,悶悶的。

男人的指尖勾著紅繩,力圖讓它纏繞得好看一點,低眸看見薑珩的動作,解釋道:“貓咪的聽力很敏感,往鈴鐺裡放珠子的話會傷害耳朵,所以我放了定位器。”

薑珩呆了呆。這兩者有什麼必然聯係嗎?還有,為什麼要在他身上放定位器?

“咪咪總是亂跑,外麵這麼危險,放個定位我總要放心些,你也不想我找不到你對不對?”

他說得不急不緩,好像這隻是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他沒覺得有什麼問題,看他正常的表情,薑珩恍恍惚惚也覺得好像沒問題。

在陸沂川眼底他現在就是隻貓,前兩天還發生了那樣的事,他擔心他,所以放個定位器好像也說得過去。

見證這一切的宋璋也沒覺得有問題。

畢竟在貓身上裝定位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隻有做著這一切的陸沂川在看著薑珩配合的抬了抬下巴時,把手裡纏好的項圈扣了上去,那細微的兩個字貼著他的名字,藏進短短的絨毛裡,宣示著歸屬權。

他緩緩勾唇。

跑不掉了。

他想。

宋璋今天休息,閒得沒事,跟著他們一道去了寵物醫院。

剛一進去,醫生帶著手套手裡正舉著一團邪惡的東西,看見陸沂川,他淡定摘下手套,“你們來了啊。”

宋璋盯著透明盒子裡的不明物,越看越熟悉,“這是什麼?”

醫生瞥了眼,“今天閒著沒事,好人做到底,我把那群公貓都給噶了。”

薑珩扭頭,果然在手術台上發現伸著舌頭的橘貓。

a大貓中一霸,三花的忠實舔狗橘貓還不知道以後隻能和它的女神當姐妹了。

醫生深藏功與名,熱情跟陸沂川推銷,“陸先生,等你的貓到年齡了,歡迎來找我。我可是專業的,下手快很準,保準讓它無痛當太監。看在我們是老朋友的份上,還可以給你打個折。”

薑珩感覺下半身忽然一涼,扒住陸沂川的手臂,格外驚恐地叫了聲。

“咪!”

陸沂川按住薑珩的腦袋,讓他彆看盒子裡的那堆東西,終究還是沒舍得嚇自家貓,婉拒了醫生的好意,“不了,它不絕育。”

醫生把躺手術台上麻藥還沒過去的橘貓抬回籠子裡,聞言往男人懷裡看了眼,“那你以後還得給它找個媳婦。”

陸沂川上挑的嘴角往下落了幾個點,“醫生這麼閒嗎?連貓的私生活都要過問?”

醫生:“……”

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後背有些發涼。

宋璋圍著那群貓轉了圈,“我記得那個男生臉上的傷都是一隻三花抓的,怎麼沒看見它?”

醫生道:“估計是在這裡呆不習慣,趁我不注意,跑了。我在外麵找了圈都沒找到。”

畢竟是流浪貓,哪怕跑了也餓不死,醫生就沒管。他收拾完手術台上的狼藉,笑嗬嗬地朝陸沂川伸出手,“來來……小家夥,到你打針了。”

好長一段時間,薑珩的噩夢都來自於這張笑嗬嗬的臉。

再次回到宿舍,薑珩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裡麵的擺設還是陸沂川離開時的樣子,隻不過櫃門大大敞開,裝貓糧的袋子被抓得四分五裂,裡麵的貓糧散落得到處都是,乾淨的地板上全是淩亂的貓腳印。

見此情景,薑珩有些心虛,逃避似的把腦袋往陸沂川手腕裡一埋,不吭聲。

男人沒說什麼,勾著他的尾巴捏了捏,把他放到床上,開始整理被一群貓弄得亂糟糟的屋子。

薑珩在床上挪挪團團,找了個合適的姿勢臥下,側過頭看了眼搭在身側的尾巴。

被燒的那半截尾巴長毛的速度好像比其它地方都慢,到現在看上去依舊光禿禿的。說實話,薑珩並不是很喜歡自己的尾巴,很多時候都是能不看就不看。

但這幾天不知道怎麼回事,陸沂川好像很喜歡他的尾巴,動不動就撈過來捏一捏,特彆是被燒的那半截,天天都被他用手摩挲著,恨不得揣懷裡。

薑珩不是很懂,陸沂川也不需要他懂。

他收拾完已經到了下午,落日熔金,陽台被光鋪成金色。

男人搬著椅子去了陽台,低頭彎腰,手裡拿著一把小梳子,細細地將小貓從來不舔的毛梳順,然後又噴上促進生發的藥水。

尾巴尖是他照料的重點。

他揉著那截地方,像是要將這塊地方受過的傷一並揉碎,好讓這塊禿的地方長出最茂密的毛發。

“很漂亮。”

他真心實意的誇讚,“等以後毛毛長長了會更漂亮。”

薑珩被他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尾巴敏感,他被揉了會就忍不住收回來,嘴裡發出兩句無意義的哼叫。

他想,哪怕陸沂川不知道他是誰,讓他們就這樣過一輩子他也很開心。

風吹梧桐嘩嘩作響,落日的餘暉從枝葉縫隙裡溜進來一點,剛好落在陸沂川臉上,暖光照進他漆黑的眼眸,裡麵倒映著小小的一個身影。

他們就這樣相擁著靠在一起。

可陸沂川總覺得。

這一切隻是一個夢。

福利院搬遷的事被提上日程,原本聘用的員工頓時就變得不夠用起來,蘇葉留下來幫忙。

橘貓和白貓被福利院收養,日子過得還算滋潤。隻是那隻額外可憐的臟小貓,從那群學生來了後,她就再也沒見過。

這種地方,少一隻貓一隻狗再正常不過,蘇葉心底雖然覺得唏噓,可也改變不了什麼。

直到早上,一個男人找上了她。

那人穿著一身西裝,從頭到腳透著精致,和布滿油汙的城區看起來格格不入。

她被帶著進了一家咖啡店。

咖啡店的環境算不上好,因為地理位置的緣故,也沒什麼人,桌麵落了灰店員都懶得打掃。

裡麵坐著一個客人。

四月底,溫度逐漸升高,男人套了件白色的薄外套,坐姿挺拔,陽光照在他身上,透著和這個環境格格不入的乾淨。

看見蘇葉進來,陸沂川將放在中間的咖啡推過去,“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就點了個女生都喜歡喝的。”

蘇葉躊躇著坐下,看見對麵男人探出的左手手腕上纏著一圈紗布,指尖乾淨修長,再往上,是一張清俊的臉。

對上那雙狹長的眼時,蘇葉總有種熟悉的感覺。

陸沂川道:“我們見過,在福利院裡,我是當時資助的學生。”

蘇葉想起來了。

那個下著雨的下午,還有矜貴冷淡的男人。

她沒喝咖啡,手掌局促地在腿上搓了搓,“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陸沂川取出一張照片遞到她跟前,“抱歉,忽然把你叫出來,我隻是想跟你打聽一個事,你有見過這隻貓嗎?”

蘇葉拿起照片,看到了一隻瘦瘦臟臟的貓。

她愣了好一會,“見過,好久沒見它,我以為它……”

“他是我的貓,我找了很久,後來是他自己回到我身邊的。”陸沂川仰頭喝下一口苦到發麻的咖啡,“我不知道他之前經曆了什麼,聽人說你見過他,所以想來問問。”

蘇葉緩了會才接受這個現實。她捏著照片,看著裡麵的那隻貓,思索著回答。

“其實我也沒見過它幾次,第一次是在我開的店門口,它渾身濕漉漉的,估計是被人潑水了,我見它可憐,給了它一碗蛋炒飯。”

“後來我的店開不下去,關門了,我就回到福利院。在那裡,我第二次看見它……”

說到這裡,她像是想到什麼,朝對麵的男人看去,“對了,那天你也在。”

陸沂川猛地抬頭。

“早上它和一隻白貓從牆角的洞鑽進來,我們給了吃的,後麵我就忙去了,沒在意,下午你們就來了。”

蘇葉說完後,對麵的男人表情看上去依舊沒什麼變化,可她卻感覺像是有什麼在無聲的碎裂。

她忽然有些說不下去。

“你……在你們走之後,它就回來了,我看見它受了傷,想給它找點東西包紮一下,結果回來發現它和那隻白貓都不見了。”

“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它。”

“它生了那麼嚴重的病,我以為它已經……”

……

陸沂川沒說話。

良久,那根支撐著他的東西終於還是斷了。

他的肩不堪重負地下沉,拿著勺子的指尖發白,勺子從杯底刮過,發出刺耳的聲音。

原來他是來見他最後一麵的。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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