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1 / 1)

薑珩一覺睡起來,發現陸沂川不在。

他在床上弓著背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腳踩在床單上,沒忍住撓了撓,光滑的床單頓時勾出好幾個線頭。

他心虛的收回爪子,心底總覺得還是有些不得勁,於是跳下去扒著貓抓板哐哐來了一通,然後在攆著電動小老鼠跑了幾圈,發泄掉過剩的精力後才滿意的坐下來吃早餐。

吃了沒幾口,陽台外麵窸窸窣窣的動靜頓時吸引了薑珩的目光。

他扭頭,看見三花從梧桐樹上跳下來。

薑珩跑過去給它開門,“你不是從寵物醫院逃了嗎?是怎麼回來的?”

三花看著薑珩碗裡的豪華大餐,沒忍住把他擠到一邊,低頭自己吃了起來。

薑珩沒護食的習慣,看三花灰頭土臉的,反而把碗往它那邊推了推。

吃飽了,三花才開口,“我不喜歡待那個地方,所以回來了。”

它說得雲淡風輕,薑珩卻呆住了,“可是醫院離學校坐車都要半個小時呢。”

“所以我走了兩天。”

“……”

薑珩在心底默默給這位女神豎起大拇指。

三花叼著半大的小貓出去曬太陽。

陽光暖融融的,沒了可惡的抓貓分子,後山的小樹林稀稀疏疏地長著貓。

三花叼著薑珩上了樹。

薑珩往樹乾上一趴,不動了。

還是當貓好啊,吃飽了就曬太陽,不用學習,也不用工作。

旁邊的三花翻了個身,問他,“你說,橘貓他們還會回來嗎?”

樹葉被風吹得搖晃,尖尖的葉片掃過薑珩的鼻尖,他打了個噴嚏,“應該會回來吧,畢竟如果沒人養它們的話,這裡也算是它們的家。”

想著橘貓痛失的蛋蛋,看著一無所知的三花,薑珩試探道:“那個……你覺得橘貓怎麼樣啊?”

三花身上的傷還沒好全,但一舉一動依舊優雅,瞥過來的眼神都帶著淡淡的不屑,“粗俗,無理,令貓心煩。”

禿毛小貓呆了呆,“那你怎麼還去救它?”

三花拍了他一巴掌,“喵想救就救。”

薑珩捂著腦袋縮了縮脖子,想了想,實在不忍心告訴三花這個殘忍的事實,隻能委婉道:“可能等橘貓回來,你會發現他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

“為什麼?”

薑珩眼神憐愛。

因為它從此以後就是姐妹了。

早晨陽光溫暖不刺眼,周圍全是咕嚕嚕的呼嚕聲,明明才剛起床沒多久的薑珩實在受不了著催眠的白噪音,隨著貓群睡了過去。

這一睡就到了中午。

薑珩迷迷糊糊間聽到了貓的叫聲,像是有什麼忽然闖進打破了寧靜的氛圍,還沒等他清醒,後頸頓時傳來熟悉的力道。

他又被三花叼了起來。

下一刻,柔和的嗓音從他身下傳來。

“下來。”

薑珩睜眼,看到站在樹下的陸沂川。

他的大腦蒙了瞬,像是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他的。

陸沂川依舊盯著他,再次重複,“下來。”

薑珩掙紮了下,“快放開我,陸沂川來找我了。”

三花眯著眼看了男人幾秒,張嘴放下薑珩,“我在他身上感覺到了一股不太好的氣息。”

薑珩扒住樹乾,茫然張嘴,“啊?”

“他好像在在生氣。”

薑珩低著頭打量了下陸沂川的神色,“沒有啊,我看他還笑著呢。”

他說完後,陸沂川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下來,我接著你。”

他看著男人攤開的手,沒什麼猶豫地就跳了下去,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直到將貓抱在懷裡,陸沂川僵著的指尖才稍稍回暖,懸著的心落回原地,可隨著而來的,是翻騰而起的不安。

人也好,貓也好。

總有東西在吸引著他的注意,隻要他稍不注意,他就從他指尖溜走。

他總是抓不住他。

薑珩還在跟三花告彆,腦袋忽然被一隻手強製扭了回來。

男人眼眸漆黑,深得像是能吸進一切東西,裡麵盛著過於濃烈的情緒。

為什麼不能隻看著他一個人呢?

陸沂川的指尖擦過那雙圓溜溜的貓眼,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又隻剩溫和。

“不要一聲不吭出來玩,我會擔心的。”

薑珩靠在他懷裡,嗅著他衣袖上咖啡的苦澀氣息。

【可是我之前都是這麼出來玩的呀。】

怎麼忽然關心起他的安全來?

想來想去,薑珩以為還是男生的事在作祟。

【放心啦,我又沒有那麼笨,好人壞人我還是分得清的。】

陸沂川沒說話,走了會,他停在樹下,很突兀地開口。

“對不起。”

薑珩愣住了。

“喵嗚?”

【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

因為我把我的貓丟了,讓他在外麵受了這麼多的苦。

陸沂川在心底這麼說。

他明明就去過那裡,同他淋了一場雨,呼吸著同一個地方的空氣,可就因為一個轉身,他就和他錯過。

遲來的後悔席卷著陸沂川,連“對不起”三個字都顯得那麼可笑。

他捏緊指尖,平複住翻湧上來的情緒,深吸好幾口氣才壓住眼底的狠戾。

“因為我的疏忽,沒有陪咪咪玩,讓你獨自跑出來,是我的不對。”

被他這麼一說,薑珩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怪我出門沒跟你說,下次我會記得跟你說的。】

陸沂川揉了把貓耳朵,沒說話。

就這麼過了兩天,李桉來了。

陸沂川推了所有活動,什麼都不乾,幾乎一天二十四小時陪著貓待在宿舍,隻有李桉來的時候才會出宿舍門。

李桉這兩天忙得頭發都稀疏了不少。

他萬萬沒想到他會被派去調查一隻貓的過往。

你說要是個人,無論乾了什麼都有跡可循,可這一隻貓……

想著他這兩天翻的監控,李桉臉都綠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陸沂川這麼在乎一個東西,上一個值得這麼對待的還是薑珩。

想到那隻貓琉璃一樣的眼睛,李桉頓時有些沉默。

他收掉心底有些荒誕的想法,恢複了以往的精英模樣,把查到的資料遞出去。

“你說的城中區那片很混亂,再加上無業遊民又多,很多地方是沒有監控的,我費了好大的勁,終於找到了那三個熊孩子。”

他調出手機裡的圖片遞給陸沂川,“就是他們三個。”

他頓了下,“你要見他們嗎?”

陸沂川點了根煙,煙霧繚繞,他的麵容模糊難辨。

“見。”

……

陸沂川又出門了,出門前他給薑珩倒了貓糧,乾燥溫暖的手蹭過小貓毛茸茸的臉,說話輕輕柔柔的。

“我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在家等我好不好?”

薑珩扭頭一看,外麵天都黑了,頓時歇了出去玩的想法。

陸沂川鎖了陽台的門,拎著一件黑色外套融進無邊的夜色。

他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身上帶著露水的潮濕和煤汙混合著膠水的難聞氣息,白色的鞋子沾上黑色的星星斑點。

床上沒貓,倒是空了幾天的貓窩裡團著一團不起眼的白色,隱隱帶著點銀色的毛發從白裡冒出一個尖。

陸沂川靠在門邊看了幾秒,伸手脫了外套。

那套染著奇怪味道的衣服被他丟到垃圾桶,彎腰撈起貓,眼底帶著不正常的紅。

陸沂川像是察覺不到眼底的猩紅,帶著貓回到床上。

貓在睡覺,他在看著貓。

他保持著這個姿勢許久都沒動,直到宿舍燈光刺眼,白色的小貓有些不舒服地翻了個身。

哢噠!

狹小的房間陷入了黑暗。

路燈的光隱約照進來點,高大的男人坐在床上,微低著頭,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

良久後,他眨了眨眼,緩慢地伸出手蓋住那團柔軟的身軀。

他耳邊似乎還回響著那三個孩子的笑聲。

“我們就是見它好玩想逗逗它,又沒打算把它燒死,結果它竟然敢咬我們,我們就發誓,一定要捅死它……”

更加濃重的血腥味從陸沂川的喉嚨裡擠壓出來,他眼底的血色更盛。

他落在貓身上的動作很輕,生怕弄疼了他,可搭在床沿的那隻手卻在一點點用力,直到哢的一聲響,劇烈的疼痛將他的思緒喚回。

陸沂川側過臉,借著光,發現自己的指甲被床沿崩裂開了。

鮮血沿著指縫流出來,他攥緊手,眼底的血色終於退了些。

他沒去包紮止血,指尖摁著裂開的指甲反複搓揉,仿佛隻有更加劇烈和尖銳的疼才能壓住心底的疼。

夜更加的深,身邊響起細細的呼嚕聲。

陸沂川的眼神落在床上,有時看著有一隻貓,有時看著是一個人,有時看著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他時常出現這種幻覺。

失而複得的喜悅背後伴隨著的是恐懼。

他努力忽略那些恐懼,可隨著時間的流逝,隨著那些他不知道的過往點點揭露在跟前,在此刻,恐懼終於將他淹沒。

薑珩真的回到了他身邊了嗎?

神明終於見他可憐,將他的珍寶送還給他了嗎?

這一切真的不是他的夢嗎?

鮮血沿著指尖往下落,鑽心的疼刺激著他的大腦,可隨即又被一隻無形的手拽下深淵。

他本來就是要死的人,或許這一切隻是那個奇怪的男人贈送給他的美夢。

想到這裡,陸沂川沉沉笑了聲,拖著帶血的身子,彎下身在小貓身上落下一個很輕的吻。

不過沒關係了。

這次沒有什麼能把我們再次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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