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1 / 1)

趙懷蘭再次變了臉色,下意識就擋在薑星白麵前。

薑星白在後麵伸手扯了扯她的衣服,“媽,你先出去吧,我跟沂川哥聊聊。”

趙懷蘭當即不讚同的皺起眉頭,“星白……”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他彎了彎眼睛,“我還沒那麼脆弱。”

趙懷蘭還是不讚同,可薑星白卻朝她笑,“我可以的。”

拗不過他,趙懷蘭瞪了陸沂川一眼,拿著包出了門。

正午陽光很刺眼,病房的牆被照出晃眼的白,立在窗邊的綠植正耷拉著葉片。

薑星白慢吞吞喝完碗裡的粥,笑著朝陸沂川道:“說實話,我沒想到你會那麼直接。”

白色小貓從陸沂川外套裡爬出來,蹲在桌子上。

薑星白低頭看了陣,從自己清淡的菜裡挑出一塊魚肉,“要吃嗎?”

薑珩搖了搖頭。

“你的貓真通人性,比我的貓的好玩多了。”

笑了一會,薑星白很突兀地開口,“你說你代表薑珩來看我,你怎麼就確定他想來看我?說不定他巴不得我死在手術台上呢。”

陸沂川坐在他對麵,聽他這麼說,他也隻是把貓提回自己身邊。

“他不會。”

薑星白咯咯的笑,“合著就我心腸狠毒唄。”

被陸沂川攏在手裡的貓叫了聲,男人沉默了幾秒,開口道:“薑星白,事情都過去了,比起沉湎過去,過好未來更加重要。”

他說完後,薑星白收斂了笑容,“陸沂川,這話真是你說的?”

“不是。”陸沂川說,“是薑珩說的。”

“也是……”薑星白微微歎氣,“在你心裡,恐怕巴不得我早點死,好下去陪薑珩,不對……”他又笑,“我連去陪薑珩都沒資格。”

“我發現我挺賤的,”他說:“明明知道你恨我恨得要死,卻還天天鬨著要見你,還叫你哥,你是不是在心底覺得老惡心了?”

陸沂川沒說話。

薑星白盯著他看了一陣,忽然覺得很沒勁。

“我也覺得惡心。”

“我惡心,你惡心,所有人都惡心……”

“他們愧對薑珩,就把對薑珩的愧疚彌補在我身上,也不問我想不想要。是,他們是對我很好,無微不至的,可這份好裡總是藏著另外一個人的影子。我有時候甚至分不清,他們看著我的時候,想的究竟是誰?”

“那些人都在說,說我命好,不用爭、不用搶,我一回來,薑珩就死了,什麼都是我的……”

薑星白笑了聲。

“可活人怎麼爭得過死人?”

……

他說完後,空氣裡恢複了寂靜。

過了一會,一道毛茸茸的觸感蹭過薑星白的指尖,他低頭,對上一雙漂亮的貓眼。

“嗷嗚……”

陸沂川道:“可這並不代表他們不愛你。”

他看了小貓一眼,緩了幾秒才開口。

“就像養花,因為他們的忽略,所以錯過了第一株花的成長,在養第二株時想到第一株是難免的事。但對第二株更加好並不是因為它是第一株的替代品,而是他們想讓你成為更健康、更茁壯的花,不要重蹈第一株的覆轍。”

“你跟他們有著血濃於水的親情,這世上再也沒有比這還深的羈絆。人在世上就活幾十年,他們正是因為失去過薑珩,所以才不想再失去你。”

薑星白動了動手指,偏過頭。

良久,他抬起指尖蹭了下眼角,“這話是誰說的?”

“薑珩。”

陸沂川看著貓,貓看著薑星白,幾秒後,貓扭頭衝他叫了一聲。

陸沂川彎下腰抱起貓,軟乎乎、毛茸茸的一團在他臂彎裡轉了方向。

薑珩看著薑星白,幾秒後,他才輕輕開口。

“喵嗚……”

再見。

“再見。”陸沂川說:“希望你手術順利。”

……

陸沂川肩上立著貓,和站在門口的趙懷蘭擦肩而過。

薑珩扭頭,安靜地看著趙懷蘭彎腰和薑星白說話。陽光暖融融的,他們親密無間的靠在一起。

曾經的薑珩也和她這樣親密過,隻是後來他要的太多,而趙懷蘭給的又太少,漸漸就漸行漸遠了。

他不否認趙懷蘭是愛過他的,隻是現在物是人非,說愛太遲,他也不適合去打擾他們。

再見了,媽媽。

他在心底悄聲說,轉頭靠了靠陸沂川的脖子。

“我們走吧。”

男人在病房門口短暫的停留,消失時隻在空氣留下一道清淺的茉莉香。

趙懷蘭怔怔回頭,看著空無一人的門口,巨大的悲傷猝不及防淹沒了她。

這一次,她好像真的失去什麼了……

醫院門口是一條長長的香樟大道,他們要去買小老鼠的店沿著香樟大道走不過十分鐘。

陸沂川決定散步過去。

香樟的枝葉繁密,將頭頂的陽光遮了個嚴嚴實實,薑珩抓著陸沂川的衣服踩踩踩,踩了一會,他把腦袋縮在他的頸窩,聲音悶悶的。

“謝謝你陪我來。”

陸沂川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感覺到了他有些低落的情緒,正在斟酌要怎麼安慰,薑珩又開口了。

“不過,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主動去見他們,以後我是我,他們是他們,我們再也沒有關係了。”

他說:“薑星白手術成功,以後他們一家人幸福美滿,我和你,我們也要開開心心的。”

“我不想因為過去的事影響到我現在的生活。陸沂川,我希望你也是。”

陸沂川愣了愣。

短毛小貓貼著他的頸窩黏黏糊糊地叫。

“當然啦,你可能會覺得我太善良、不計較什麼的,可是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呀,人性哪有非黑即白的,人也沒有完美無瑕的性格。”

“小時候,爸爸媽媽不常回家,我也各種無理取鬨、大吵大鬨過,所以我能理解薑星白,因為越沒有,就越害怕和恐懼。”

薑珩小聲道:“如果我們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去指責他,我們的確沒有錯,可是那樣也顯得我們好冷漠。大家都是人,又不是完美無缺的紙片人,換個位置,我可能做得還沒他好呢。”

說完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好叭,我就是心軟,我想大家都好好的,反正也隻見這一次,你不能笑話我!”

細碎的光從縫隙裡灑下,像落下的漫天星河。

陸沂川抬腳從金色的星子上踩過,風撩起他的外套,頎長的身形看起來很單薄。

“不笑話你。”

他說:“絨絨總在對彆人心軟,那誰心軟絨絨呢?”

薑珩毫不猶豫的。

“陸沂川心軟絨絨呀。”

男人的眼底終於帶了點笑意,“陸沂川心軟絨絨,那誰心軟陸沂川?”

“薑珩心疼陸沂川。”

不是心軟,是心疼。

“上次在校門口,你跟薑灼的對話我都聽見了,謝謝你為我做的那些,不過我不想你再去見薑家人了。你已經替我背負太多,這些本來就不是你應該做的。”

“不管之後再發生什麼,那也是我和他們的事。我成年了,雖然偶爾不是很聰明,但已經有了為自己做決定的能力。”

薑珩勾著男人的衣領,從一邊肩膀換到另一邊肩膀,左踩踩、右踩踩,找到一個合適的姿勢站定,昂首挺胸。

“喵喵大王宣布,陸沂川的肩膀,除了承載本喵之外,剩下的什麼都不用再放了。”

一人一貓穩穩地走在筆直的香樟大道上。

銀白的小湯圓翹起尾巴,眼睛很亮,“你看,我們在往前走。”

而儘頭是陽光。

陰霾遠遠落在身後。

薑小貓去寵物店買了毛茸茸的小老鼠、小兔子、小……

陸沂川木著臉把小蟑螂放回原位。

還沒他鞋大的貓圍著他的褲腿轉了圈,抬起前爪扒拉著貨架。

“嗚……”

【陸沂川,我想要那個蟑螂。】

陸沂川很冷酷,“想都彆想。”

薑珩試圖伸出爪子去夠,夠到了第一層貨架下麵的標簽。

“……”

矮腳貓這種物種到底是誰發明的?還他媽生大長腿!

店員笑嗬嗬的,“這種小昆蟲比較受小貓喜歡,蟑螂的造型的確有些嚇人了,不過沒關係,我們還有螞蚱、蟋蟀、螳螂……”

薑珩眼睛亮了。

陸沂川臉黑了。

十分鐘後,薑珩嘴裡咬著和他臉差不多大的蟋蟀玩偶出了寵物店。

陸沂川左手拿著小老鼠,右手拿著小兔子,肩膀上頂著一隻蟋蟀,臉上的表情很空白。

其實蟋蟀的照型做得很可愛,毛茸茸,胖乎乎的,一點昆蟲的樣子都沒有。但架不住某個討厭蟲子的男人,光聽著這個名字就覺得難受。

“陸沂川、陸沂川……”

薑珩用腦袋拱他,“可以麻煩你給我和我心愛的小帥拍張合照嗎?”

陸沂川沉默幾秒,“小帥是誰?”

薑珩露出被他抱在懷裡的蟋蟀。

“拍一張嘛……”薑珩道:“陽光這麼好,感恩第一次和它相遇。”

以後再見就不是這幅光鮮亮麗的模樣了。

陸沂川木著臉掏出手機,薑珩連姿勢都沒來得及擺,就被他懟著臉來了張自拍。

他湊過去看,“陸沂川,你也太敷衍了吧?把我的小帥拍這麼醜。”

“怎麼會……”男人微笑,“隻是還原了它原本的醜陋。”

薑珩:“……”

小氣鬼。

他在心底罵:回去就把小帥丟你被窩。

一人一貓磨磨蹭蹭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

剛一踏進門口,看見屋子外麵開著的那扇窗陸沂川就皺起眉頭。

他停下腳步,薑珩左右看了看,問他,“怎麼了?”

陸沂川把貓拿下來,仔細揣懷裡,“家裡進人了。”

薑珩縮成一團在他胸口,肉墊好像踩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被陸沂川的話吸引了注意力,“小偷嗎?”

“不知道。”男人握著門把手,另一隻手拿著手機給物業發消息。他聽著裡麵窸窸窣窣的動靜,打開了門。

門一開,裡麵的情景頓時湧入眼簾。

其它東西都沒怎麼動過,隻有裝著薑珩口糧的櫃子大刺刺敞開,裡麵的貓糧被翻了滿地,罐罐和凍乾散得到處都是,而一隻灰撲撲、有些眼熟的煤氣罐正蹲在地上對著薑珩的罐頭大快朵頤。

薑珩呆住。

薑珩震驚。

薑珩憤怒。

“咪!”

那是我的罐罐!!!

陸沂川眼皮一跳,下意識就去撈貓,結果貓比他還快,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薑珩已經從他身上跳了下去,直奔煤氣罐。

煤氣罐跟一輛大卡車似的,蹲在地上不知道比薑珩大了幾個號。聽見薑珩憤怒的聲音,它非但沒停下,反而吃得更快了,大有這是最後一頓的吃法。

薑珩一口咬在它的尾巴上,毛都豎起來了。

“嗷嗷!”

那是我的,我的!

煤氣罐頭也不抬。

“最後一口,再讓我吃最後一口……”

薑珩拽著它的尾巴往後拖,他吃奶的勁都使上了,對方一動不動的,一挪屁股,反而把薑珩拽回去,啪唧一下摔地板上。

陸沂川提起小貓,“彆亂咬,臟。”

薑珩在陸沂川懷裡往下一掃,不僅他的罐罐被吃了,就連貓條都被撕了四五條。

貓條啊!那可是他表現好了才有的零食!

薑小貓眼淚汪汪,“陸沂川,從今天起,我跟這輛車勢不兩立!”

陸沂川,“……”

在人類的強製乾預下,兩隻貓的糾紛暫時平息。

白色大卡車……白貓眼巴巴看著陸沂川把貓糧和罐罐都收進櫃子裡,察覺到旁邊飽含怒氣的目光,它舔了舔嘴巴,誠懇道:“你的東西可真好吃,你家還缺貓嗎?”

缺你個大頭鬼!

薑珩一巴掌拍在它臉上。

白貓肉厚,毛事都沒有,反而是鼻嘎大的薑珩被反彈得歪了歪身子。

“強盜!小偷!你不要臉,偷東西吃!”

白貓被他罵得有些心虛,“我真的不是進來偷東西的吃的,我悄悄翻進來是打算找你的,結果你不在家,然後我就聞到了這個櫃子裡香香的,就沒忍住……”

薑珩罵它,“你不要臉,你吃罐罐就吃罐罐,為什麼要動我的貓條?”

白貓老實開口,“你的貓條也很香香。”

薑珩:“……”

在他幽怨的目光下,煤氣罐老實縮成一團,看起來就像一個實心的巨無霸大湯圓。

陸沂川收拾完抱著薑珩坐下,打量著腳底下趴著的白貓,問薑珩,“你認識它?”

一些不太美好的記憶湧進薑珩腦袋,“不認識,但是上次它就在圍牆外麵鬼鬼祟祟的,說要帶我走。”

男人眯了眯眼睛,狹長的眼眸將白貓裡裡外外掃視了個遍,“那我還蠻好奇,你要帶我的貓去哪裡?”

白貓盯著薑珩,表情有些震驚,對他就這麼把隊友出賣了表達萬分的不滿。

薑珩忍不住道:“你彆用那種目光看著我,我們根本就不熟好吧。”

他借機跟陸沂川告狀,“對了,它還說讓我離你遠一點,說你心思不正,說我跟它才是一路。”

薑珩說完後,男人的眉梢微微挑起,臉上沒露出什麼生氣的表情,反而笑吟吟的。

“這麼說來,你不僅認識我的貓,還認識我。”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白貓,“我記性一向不錯,但我好像沒見過你。”

白貓抖了抖身子,沒敢說話,把腦袋埋得更低了,挪著屁股一點點往外蹭,試圖就這樣消失在陸沂川眼底。

陸沂川就這麼看著它把被它弄臟的地板拖乾淨,等到煤氣罐快挪到門邊時,才不緊不慢開口。

“我認識一個朋友,他沒什麼彆的愛好,就喜歡吃貓肉。他這人吃貓肉也很講究,要先把貓的毛剃乾淨,然後找到它身上最肥的一塊,拿著刀活生生剃下來,再把貓包紮好,等到那塊肉長出來,又拿著刀……”

他越說,門口的煤氣罐挪得越慢,到最後靠在門邊瑟瑟發抖。

陸沂川不動聲色的靠近,放低聲音道:“他還喜歡抓貓,特彆是肥貓。他一般會選擇悄悄靠近,假裝很和善的樣子,然後趁貓不注意,伸手……”

他話音一落,手就揪住了白貓的後頸。

白貓頓時瞪大雙眸,嘴裡發出一聲極為淒厲的叫聲。

“咪嗷!!”

然後瘋狂在陸沂川手裡掙紮,那敦實的重量晃得陸沂川差點揪不住它。

他壓著眉,冷冷開口,“貓越是反抗他就越興奮,越愛動,說明肉質就越緊實。”

白貓頓時不動了。

它顯然被嚇到了,嘴裡發出人性化的抽噎聲,整隻貓在陸沂川手裡拉長、變形,就這麼當著他的麵變成了一個人。

一個沒穿衣服,渾身赤裸的白頭發男人。

薑珩呆住了,一時間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緩緩張大嘴巴……

“咪??”

下一秒,一隻手就捂在他的腦袋上。

陸沂川帶著貓往後退了兩步,饒是他,也被這景象駭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因為蹲在地上的男人赫然就是那天給他紅繩的男人。

還沒等他回過神,男人就哭了,哭得很大聲的那種。

“我不好吃,我真的一點都不好吃,不要吃我!”

“我錯了,我再也不偷吃罐頭了,不要吃喵!”

陸沂川:“……”

薑珩:“……”

薑珩試著扒了扒陸沂川的手,沒扒開。

他試探著道:“剛剛是不是有隻貓當著我們的麵變成了人?”

幾秒後,陸沂川回答他,“如果我們的眼睛都沒出問題的話,那應該是。”

可是貓怎麼會變成人?

如果彆的貓能變成人,那……

他閉了閉眼,壓住有些雜亂的心跳,看著男人在他麵前門戶大開的樣子再次選擇把眼睛閉上,“你……”

他話還沒說完,門被敲響了。

物業在門口道:“陸先生,聽說你家進了賊,我們來看看。”

陸沂川站在原地緩了兩秒,低聲警告地上的男人,“彆出聲。”然後出門應付遲遲趕來的物業。

他懷裡還捂著一隻什麼也看不見的貓,另一隻手扣著門框,高大的身軀把門擋得嚴嚴實實,“抱歉,我看錯了,是隻野貓不小心進來了。”

“哦。”物業道:“那需要我們幫你把野貓抓了嗎?我們抓貓很專業的。”

話音一落,裡麵哭得更大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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