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珩是隻矮腳貓。
寵物醫院的醫生將他前前後後翻了個麵,終於得出這個結論。
“小家夥的母親估計也是隻流浪貓,不然以它這個品種不像是會被遺棄的樣子,母貓生了它後不知道出了什麼意外,留下這麼小一隻貓獨自生活,它能活下來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醫生又看了看薑珩新長出來的絨毛,“初步判斷,應該是一隻銀白拿破侖,眼睛還是琥珀一樣的,長大了會很漂亮,這麼漂亮的品相竟然流浪在外……陸先生,你運氣蠻好的。”
他想到男人初期付的醫藥費,笑著感歎,“其實算小貓的運氣好,遇到了你,不然都不一定能活下來。”
男人沒說話,臉上並沒有露出多少欣喜的表情。薑珩看見了,主動上前去蹭蹭他。
細短的軟毛從手腕擦過,陸沂川回神,“那他可以打疫苗了嗎?”
“可以。”醫生道:“算算年齡,也差不多到打疫苗的時候了。對了,這種矮腳貓骨骼發育很多都會有問題,之前給小家夥拍片的時候沒看出來,也不知道後天會不會畸變,你多留意一下。”
陸沂川一一記下,把掛在他手臂上試圖往上爬的薑小貓抓下來,“乖,該打打疫苗了。”
薑珩尾巴往下落,明顯不開心了。
“咪嗷!”
【很疼的。】
醫生拿出來的針管都快有他半截長,哪怕薑珩在心理上已經是一個滿十八歲的成年人,可看見那麼長的針管,他下意識的還是會犯怵。
陸沂川沒給貓戴頭套,而是捧著小貓,把他的腦袋對著自己,再把屁股對著醫生,“疫苗不能不打,要是疼了就咬我。”
正在取針管的醫生嘴角抽了抽。
他一靠近,小貓就發抖。而高大的男人手掌心端著貓,貓一抖,他的眼神就涼涼的斜過來。
醫生:“……”
真的,顯得他像個喪儘天良的反派一樣。
寵物醫院方圓五裡沒有一隻流浪貓敢靠近,醫生也知曉自己在動物眼裡的形象。
他在心底微微歎氣,推掉針管裡殘留的空氣,拎起小貓的尾巴,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等到薑珩嗷出來的時候醫生已經瀟灑結束了。
銀白小貓琥珀一樣的眼睛包著兩汪水,哭兮兮的抱著貓條啃。陸沂川在醫生的忽悠下,又買了一堆東西,把東西放到後備箱才過來接貓。
薑珩一看見他,啃得更快了。
男人揪著他的後頸將他提起來,本來就小的貓頓時縮成一個圓滾滾的球,尾巴搭在肚子前麵,懷裡還抓著一根和他蜷起來一樣長的貓條。
“咪嗚!”
【這是我的,你不能搶!】
男人垂眸,晃了晃手裡的球,“薑小珩,你這樣顯得好像我虐待你一樣。”
薑珩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他,那表情好像在說“難道沒有嗎”。
虐貓人士沉默了幾秒,忽然伸出手,指尖捏著貓條的邊緣就往外抽。
薑珩大驚,連忙伸出爪子扒拉。
可他那點三瓜兩棗的力氣怎麼可能敵得過陸沂川,不過幾秒,貓條就被抽出了大半。
“嗚嗚!”
薑珩急得直在陸沂川手裡掙紮。
“嗷嗚……”
【我的辣條,陸沂川王八蛋!】
陸沂川眯了眯眼睛,停下了動作。
薑珩伸出35厘米的小短腿使勁扒拉一下,把貓條扒拉到自己懷裡,“你明明答應我,好好打針就獎勵貓條的,做人不能言而無信。”
“是嗎?”男人涼涼道:“我隻是答應給貓條,又沒說給多少……”他看了眼薑珩吃了一半的貓條,“半根差不多了。畢竟有的貓昨天晚上撒潑打滾已經吃了一根了。”
薑珩:“……”
天又塌了。
他悶悶不樂地垮著一張臉,半響,頭頂傳來一聲很淺的笑,柔柔的,像風拂過。
順著他肚子滑下去的貓條被兩根修長的指尖捏著又塞回了點,薑珩被拎著舉到陸沂川跟前,一人一貓麵對麵。
幾秒後,他看著男人眉梢挑了下,曲了曲食指,然後——
咚!
薑珩縮著腦袋。
“絨絨是隻小笨貓。”
陸沂川說。
……
陸沂川的車前排座位中間有一個杯架,拆掉杯架後裡麵空出來的位置剛好可以放下一隻貓。
薑珩坐在裡麵,兩隻前腿搭在上麵,歪頭看向陸沂川,“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男人扣上安全帶,扭頭看薑珩,頓了頓,問他,“絨絨會害怕嗎?”
他問得無厘頭,但薑珩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他們的車停在路邊,汽車來來往往的聲音很明顯,每次坐上車,薑珩的心跳都會不由自主的加快,會害怕。
但現在,他好像又沒那麼害怕。
他老實開口,“會,其實一開始每次坐車都會害怕,後來遇到你……”
說到這裡,小貓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把搭在上麵的腳收回去,整隻貓團成一個帶著銀邊的小湯圓。
“跟你在一起我就沒那麼怕了。”
因為他知道,隻要他跟陸沂川在一起,出了事他肯定會保護他。就算……跟他在一起,哪怕是死亡,薑珩也接受。
他眼底的信任和依賴太過於真摯,光看著,陸沂川就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
許久,他才動了動有些發麻的手指,抬起手揉了揉小湯圓的腦袋,聲音低啞,“其實這樣看來,絨絨也沒有那麼笨。”
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薑珩張嘴,咬住了男人的手。
兩個多月的幼貓,乳牙都還沒開始換,咬人都怕崩了牙。
陸沂川抽出手,“都說了,我的手不乾淨。”
薑珩衝他喵喵叫!
男人拿著濕紙巾擦手,看他這樣,終於還是笑了,“還沒我手大,脾氣倒是不小。”
他道:“你的小老鼠不是跑櫃子底了,那還要新的嗎?”
薑珩當然要,不過在去買小老鼠的路上,他左踩踩、右踩踩,還是沒忍住跟陸沂川開口。
“我看到了薑灼給你發的消息了,他說薑星白住院,我、我想去看看。”
陸沂川握緊手裡的方向盤。
薑珩也知道他的要求有些無理,“我知道你好像不是很喜歡他,讓你帶我去看他有些過分。可我看薑灼說他就是這兩天動手術,成功率也不高,所以我才想去看看……”
陸沂川緩緩吐了口氣,“絨絨,他怎麼樣跟你沒關係的……”
薑珩踹著爪子,“我看過他們送過來的資料,資料裡說我那年我、薑星白的母親跟著父親去出差,結果遇到地震,被嚇到提前生產,當時的環境很混亂,所以才導致我和薑星白被抱錯。”
“抱走薑星白的夫妻在他五歲的時候出車禍走了,後來他被一對夫妻領養,雖然那對夫妻對他很不錯,但他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從小到大生活都很拮據。”
“陸沂川……”薑珩說,“如果不是抱錯,其實那應該才是我的人生。”
陸沂川沉默著。
薑珩道:“我替他享受了十八年的榮華富貴,現在好不容易輪到他了,我不想他有事。”
他聲音輕輕的,“如果過得很狼狽的那個人是我,你會心疼嗎?”
……
醫院。
趙懷蘭提著保溫桶推開病房門。
薑星白半躺著靠在床上盯著窗外,聽見開門的動靜,他扭回頭,臉上露出一個淺笑,“媽,你來了。”
趙懷蘭很勉強的笑了下,拿出保溫桶裡麵的飯菜,“這是家裡阿姨做的菜,都是你喜歡吃的,快下來吃飯。”
薑星白下了床,他沒什麼胃口,但還是聽話的吃了,邊吃邊問趙懷蘭,“對了,我哥呢?怎麼這兩天都沒看見他?”
趙懷蘭頓了下,“這兩天公司有些忙,他說晚一點來看你。”
薑星白攪著碗裡的海鮮粥,膚色有些蒼白,說話時慢吞吞的,像是氣不太夠用,“這樣啊……他答應我要給我買新皮膚,到時候可彆食言。”
趙懷蘭眼眶有些紅,她匆匆彆過臉,“他答應的你的事怎麼可能會忘,你就好好吃飯,養好身體,等著……”
說到這裡,她的語氣有些哽咽,但怕薑星白看出來,立馬止住了。
可薑星白還是朝她看了過來,眼底帶著茫然,“你說要是失敗……”
趙懷蘭伸手捂住他的嘴,“彆瞎說,怎麼可能會……我們給你找的都是最好的醫生和團隊。”
麵容清秀的青年垂下眼,神色裡待著懨懨的病氣。
陸沂川站在門口禮貌的敲門,打斷了病房裡有些凝滯的氛圍。
“抱歉,我有打擾到你們嗎?”
趙懷蘭鬆開手,看見陸沂川的臉時變了變臉色,薑星白卻笑了出來,“沂川哥。”
迎著趙懷蘭有些懷疑的眼神,陸沂川把手裡的果籃放在桌子上,“聽說你要做手術了,過來看看。”
男人的黑色外套下鼓啊鼓,鼓出一隻小奶貓。
薑星白的眼睛亮了起來,“你養的貓長毛了啊,好可愛。”
陸沂川抬手,將貓按回去,“它太粘人了,我出來也要跟著。”
趙懷蘭對貓毛過敏,看見貓的瞬間臉色就沉了沉,“沂川,阿姨能理解你喜歡貓,可醫院這種地方帶貓進來不好吧?要是亂跑怎麼辦?”
陸沂川迎著她的目光,神色淡淡,“他很乖。”
趙懷蘭還想說什麼,被薑星白打斷了,“沂川哥說它不會亂跑那就肯定不會亂跑。”
他的眼睛很亮,“上次的事是我不對……我以為你生氣了,不會再來看我……”
這些天發生了很多事,可薑星白被保護得很好,什麼都不知道,眼神依舊單純。
這份單純讓陸沂川的眼神深了幾分。他斂下眼底的神色,按住懷裡的貓,開口,“我是替薑珩來看你的。”
在他說完後,薑星白愣住了,貓也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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