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珩和白貓相顧無言幾秒鐘,然後白貓緩緩低頭,把臉埋進肚子裡。
“喵嗚~”
早上好。
宋璋走過去,蹲下,伸手戳戳,扭頭看向薑珩:“它是來找你玩的?”
薑珩不是很想承認自己認識這輛半掛。
太陽把周圍照得明晃晃的,陸沂川也不在,白貓的肚子適時發出一陣咕嚕聲。
薑珩隻能把它先帶回家。
白貓一進屋,眼神就落在客廳裝貓糧的櫃子上,眼底的渴望藏都藏不住,卻還格外矜持的朝薑珩說:“喵就是來看看你,沒有想要吃東西的想法。”
因著不是自己買的貓糧,宋璋格外熱情大方,拎著貓糧就去廚房找碗,想著白貓的體格,找了半天,又把上次陸沂川喂貓的那個小盆給翻出來了。
他把盆往地上一擱,喵糧倒得嘩啦作響,“吃吧,彆客氣。”
白貓矜持坐在盆邊,然後張嘴,鏟了滿滿一口。
短毛小貓團團挪挪,擠到白貓身邊。白貓也不護食,看見小貓過來,主動往旁邊讓了讓。
“我吃過那麼多貓糧,就你家的最好吃。”
薑珩心想,含肉量極高的進口貓糧能不好吃嗎?隻可惜他還不是太適應貓咪的胃,吃著覺得太腥,所以很少吃這款貓糧,全便宜白貓了。
他抬爪,戳戳白貓,“你是怎麼過來的?”
白貓吭哧吭哧,“走過來的。”
“那昨天晚上那個黑貓呢?”
白貓咬著貓糧,臉上的表情迷茫了陣,“不知道,我醒來它就不在了。”
它隻隱約記得睡夢中不知道被誰揍了一下,然後等它睡醒爛尾樓就空了。
它這個樣子,薑珩實在很難和妖怪聯係到一起。
他是這麼想的,也這麼問了,“我有點好奇,你是怎麼變成人的?”
“啊……”白貓張開深淵巨口,兩三下就吞進去,聽著薑珩的問題,很是不好意思,“喵不知道,喵隻是覺得人可以吃很多東西,然後就變成人了。”
薑珩:“……”
誰說吃貨沒有前途的?這可太有前途了。
吃完了,白貓發現那個讓它很恐懼的男人並沒有在家,於是賴在彆墅的小花園裡曬太陽。
陽光將它身上的毛毛曬得蓬鬆柔軟,雖然看上去有些灰,但是如此可觀的體積灘在地上,很難不讓貓心動。
陸沂川不在,薑珩蹲在地上撅著屁股,“嗷嗚”一聲,猛地朝那灘大大的貓餅上撲去。
duang的一下,薑小貓被震得彈了彈,反觀白貓,絲毫不動,甚至還在悠閒的甩尾巴。
小貓疊大貓,宋璋被萌得舉起手機狂拍,上班多日的心酸在此刻都被治愈好了。
薑珩把臉埋在大貓的肚子上猛吸幾口,貓沒吸到,倒吸了好幾口灰塵。
白貓把小貓的腦袋拔出來,尾巴尖從小貓跟前一甩,頓時就將小貓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那尾巴又粗又壯,還毛茸茸的,簡直就是純天然的逗貓棒。薑珩立刻伸出爪子去抓尾巴,每次在他要抓住的時候,那截粗壯的尾巴就像是長了眼睛一樣立刻溜走。
一來一回的,讓薑珩上頭得不行,立刻沉迷於抓尾巴遊戲不可自拔。
太陽快爬到頭頂了,陸沂川和黑貓才爬到山頂。
山頂是三清廟,幾年沒有香火和人氣,曾經輝煌的寺廟如今變得殘破不堪,廟門口雜草叢生,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少年繞過寺廟,來到不遠處一間破得連形狀也看不出的屋子跟前站定。
他神色嚴肅,“喵喵大人就在這裡。”
陸沂川站在他旁邊,順著少年的目光看去,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屋子前麵精心供奉著的一個……木雕小貓。
他目光頓了頓,從木雕小貓身上移開,看向那間破得看不出形狀的屋子。
高大的樹木投下遮天綠蔭,風裡似乎傳來一聲很淺的歎息。
陸沂川朝黑貓道:“我可以單獨和祂說幾句話嗎?”
黑貓猶豫了幾瞬,最終還是覺得陸沂川不敢做什麼,主動轉身朝另一邊走去。
樹蔭下,男人的身姿筆直。幾秒後,那筆直的身姿主動彎折,低下頭顱,跪在了地上。
他開口,“貿然前來,多有冒犯,如有因果報應,降臨到我一人身上就好。”
空氣裡,歎息聲似乎又重了幾分。
陸沂川垂下眼安靜等了一會,然後聽見一道蒼老的聲音傳進他腦海裡。
“年輕人,來見我乾什麼呢?”
聽見聲音時,陸沂川臉上的表情沒變,但卻攥緊了搭在膝蓋上的手。
哪怕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驟然麵對這種超出科學的現象,他還是有些承受不來。他緩了好一會才開口,“您知道我來所謂何事。”
“為了那個孩子?”蒼老的聲音道:“他的事怎麼隻有你來?”
陸沂川誠實道:“我不知道這裡是否安全,我不能讓他涉險。”
他得先來看看才能安心。
空氣裡安靜了好幾秒。
“說實話,你倆並不是良配。那孩子心思乾淨,性格純良,而你……你們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哪怕跪著,陸沂川的腰杆依舊挺得很直。聽祂這麼說,他抬起頭,直直看著那間破敗屋子裡辨認不出形狀的神龕。
“可我們注定誰也離不開誰,不是嗎?”
“哎……都是孽緣。”
陸沂川不可置否。
“我知道你所求何事。那隻白貓和黑貓原本就是這山上的流浪貓,這山帶有我的靈氣,它們本身根骨就很好,在靈氣的滋養下才能化成人形。”
“可那隻小貓原本就是要死的,因著他魂魄的進入才續了一條命,那隻貓的根骨不行……”
祂緩緩歎了口氣。
“當初我讓黑貓給你紅繩原本是想了結你跟他之間的夙願,可萬萬沒想到,僅憑一個莫須有的夢境,竟讓你察覺到了真相。”
“人變成貓這種事放在誰身上都會覺得毛骨悚然,而且你執念太深,知道了不一定是件好事,所以我才讓它們把那個小家夥帶走,沒想到……”
沒想到遇到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白貓。
對此,陸沂川臉上沒露出任何失望的表情,他平靜道:“一點辦法也沒有嗎?”
對方回予沉默。
最終,他接受般的垂下眼,“我知道了。”
祂忍不住問,“你不傷心嗎?”
陸沂川搖搖頭,“對我來說,絨絨能活著就好,至於是什麼形態,我並不在乎。”
“可貓的壽命並不長。”
“我知道。”他道:“可和永久的失去相比,我已經多獲得了幾十年,人不能太貪心。”
“那如果到時候他走了呢?”
陸沂川站起來拍拍膝蓋上的灰,表情從始至終都很平靜。
“沒關係,我會陪他一起,沒什麼能把我們分開。”
風吹樹葉沙沙作響,就在陸沂川轉身離開的時候,腦海裡又傳來祂的歎息。
“罷了罷了……我和那孩子還算有緣,你且過來吧……”
陸沂川剛一進門就聽見宋璋“銀鈴”般的笑聲。
“咯咯咯……太可愛了,這樣的小可愛我能一口吃掉一個,啊哦哦……”
笑聲漸大,像是怕吵到什麼又給壓製下來,但死活抑製不住,笑得像母雞下蛋。
“咯咯咯……”
陸沂川:“……”
他還沒走到門口就看見以一個格外猥瑣的姿勢蹲在地上的宋璋,鬼鬼祟祟的舉著手機不知道在拍什麼。
陸沂川眉心一跳,抬腳就朝他屁股上踹過去。
宋璋“嗷”了一聲,捂著屁股站起來,怒氣衝衝回頭,瞧見陸沂川的臉時當場表演了個變臉,笑著道:“陸爹,你回來了啊。你放心,你的貓我給照顧得好好的,還給它找了個朋友。”
不用宋璋介紹,陸沂川已經看見和他的貓躺在一起的“朋友”。
白貓天天被黑貓摁在爛尾樓的泥土裡揍,身上的毛又厚實,灰塵都藏在毛發深處,看著是沒多灰,可伸手一拍,那塵土像下雪似的。
他原本洗得白白淨淨的小貓跟白貓廝混了一早上,四隻粉色的肉墊灰撲撲的不說,白色的毛發肉眼可見的黃了一圈。
陸沂川咬牙,“我不是跟你說,讓你看好他嗎?”
宋璋摸摸圓潤的腦袋,“看得挺好的啊,寸步不離呢。你不是說彆讓彆的貓把它拐走嗎,你看,根本就沒拐走,反而你崽把彆的貓拐進來了。”
陸沂川把染了一層灰的薑珩提起來,看著他那張灰撲撲的臉時臉更是黑了一個度。
宋璋默默往後退了兩步,“啊哈哈……小貓嘛,愛玩正常,臟了洗洗就好。”
黑著臉的男人涼涼道:“那你知道,他才剛打了疫苗嗎?”
呃……
宋璋縮了縮脖子。
陸沂川抱著貓進屋,“把那隻肥貓給我丟出去。”
他這番動靜,薑珩被吵醒了,腦子還沒緩過神,鼻子就先聞到了男人身上的味道。
不是香水的味道,而是陸沂川身體的味道。帶著陽光乾燥的氣息,夾雜著一點點冷冽的水汽,柔軟溫柔。
薑珩一歪腦袋,靠在他手臂上,“陸沂川,你回來了呀……”
陸沂川抱著貓去了樓下衛生間,明亮的鏡子照出一人一貓的身影。他端著貓靠近鏡子,指尖鉗著小貓腦袋湊近,“薑小貓,看看你的臉。”
薑珩睜眼,看見了兩個大大的灰眼圈。
他默了默。
男人修長的指尖從他下眼瞼擦過,白皙的指尖頓時多了一抹灰。
“都跟你說了,少和臟貓一起玩,現在好了,絨絨也成小臟貓了。”
薑珩不好意思的嘿嘿笑,“可是真的控製不住,它的毛看上去又蓬又軟,攤在那裡,好大好大的,都能躺兩個我了。”
誰能拒絕這麼大的毛茸茸呢。
陸沂川調試好水溫,打濕毛巾,低頭先把粉色的小肉墊擦乾淨。
“真有這麼好吸?”
聽他這麼問,薑珩反而猶豫了,“也……也沒有。”
他把爪子主動放在男人手裡,“其實貓貓吸起來都差不多的,跟大小沒什麼關係,跟毛長毛短也沒關係。”
他沒看見頭頂男人眼底的笑意漸深,吭哧半天弱弱道:“你、你要吸的話吸我一隻貓就可以了,我也……也很好吸的。”
“是嗎,有多好吸?”
薑珩仰著灰撲撲的小臉,“雖然現在我毛還沒長長,但醫生說了,我是長毛米努特,等將來我長大了,那毛肯定長長的,肯定比白貓還蓬鬆、還軟。”
“所以陸沂川,你再等等我呀……”
捏著爪子的手頓了下,然後洗乾淨毛巾,接著擦他身上染灰的毛毛。
“那要等多久絨絨才會長大呢?”
薑珩乖乖蹲在洗漱台上,毛巾擦過臉頰,他說話含糊不清的。
“快了,我長得很快的。”
他感受著男人手上的力道,問他,“陸沂川,你喜歡貓嗎?”
毛巾擦過小貓的耳朵尖尖,看著那隻耳朵在眼底顫抖,陸沂川沒忍住伸手碰了碰。
“不喜歡。”
他說。
“但我喜歡絨絨。”
所以無論是什麼,隻要是你,我就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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