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1 / 1)

薑珩其實不是生來就樂觀,一個人想要活潑開朗的長大需要很多很多的愛,隻有愛才會讓人不膽怯。

可他的父母並沒有給他那麼多愛,支撐著他平安快樂長大的愛通通都是陸沂川給的。

五歲的薑珩被丟給保姆照顧,粗心的保姆晚上睡覺連被子都不給他蓋好,導致薑珩半夜發了高燒,燒了整整一晚,直到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才被發現。

薑珩醒來時已經在醫院,身邊一個親人也沒有,隻有陸沂川坐在床邊寫習題。

他一醒,七歲的陸沂川立馬就發現了,連忙伸手去按呼叫鈴。

薑珩被燒得臉都紅了,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隻覺得渾身難受,張嘴就哭。

陸沂川拿著小帕子邊給他擦眼淚邊手足無措地安慰他,“彆、彆哭,你生病了,醫生說你馬上就好,不會死的……”

薑珩癟嘴,“媽媽……我要媽媽……”

病床前的小男孩有些無措,最後在護士的幫助下,撥打了趙懷蘭的電話。

那時的趙懷蘭很忙,已經連軸轉好幾天,抽出十分鐘來安慰薑珩已經是她的極限。

“小珩乖啊,那個保姆已經被我辭退了,隻是發燒而已,你好好聽護士姐姐的話,退燒了就可以回家了,媽媽到時候給你零花錢,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她又叮囑陸沂川,“薑灼那小子太渾了,來醫院就是搗亂,沂川幫姨姨照顧好薑珩好不好?姨姨太忙了,沒時間回來,等姨姨有空了,回來給你買禮物。”

她說得很快,劈裡啪啦說完就把電話掛了,薑珩連一句話都沒和她說上,反應了好一會才明白她的意思。

“她是不是不來看我了?”

五歲的薑珩環顧著醫院,四周的牆白茫茫,護士來掛完點滴就走了,空蕩蕩的,隻有陸沂川守在他跟前。

那時他還小,不懂忽視是什麼滋味,隻是控製不住眼淚,哭得一抽一抽的,小臉皺巴巴的泛著紅,連氣都喘不上。

陸沂川一邊按著他打點滴的手,一邊手忙腳亂的給他擦眼淚,“彆哭,你媽媽說了,她隻是很忙,她隻是沒有時間,不是不想來看你。”

薑珩抓著他的手,眼淚順著下巴往脖子裡淌,浸濕了衣領,“可、可是,我這麼難受,她都不跟我說說話,她是不是、是不是不愛我了?”

七歲的陸沂川處理不了這麼複雜的感情問題,隻能笨拙的安慰,“沒關係的,我媽媽也不愛我。”

薑珩哭了多久,他就守了多久,直到他哭累了,縮著臉靠在枕頭上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薑珩手背上的吊針已經取了,手掌麻麻的,沒什麼知覺,外麵漆黑一片,但房間裡燈光卻很明亮。

陸沂川坐在靠窗的桌子邊,低著頭不知道在寫什麼。

薑珩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幾秒,揪著被子,聲音還有些沙啞,“沂川哥哥……”

陸沂川回頭,發現他醒後眼睛亮了亮,丟下手裡的筆跑過來伸手摸了摸他的腦門,“醫生說你的燒已經退了,怎麼樣?有感覺好多了嗎?”

薑珩沒回答,隻是盯著他看,然後伸手拉住他的手,“我以為你也不要我了……”

他眼眶紅紅的,臉上紅暈還沒退,眼睛霧蒙蒙的一片,說話時嗓音還帶著沒退完的稚氣。

陸沂川看著那隻揪住自己的小手,抿抿唇,“不會不要你的。”

五歲的薑珩緊攥著他的手,像是要從上麵汲取體溫。

他的媽媽不理他,可陸沂川卻會永遠守在他身邊。

他下意識揪著陸沂川的手不放,像是脆弱的幼苗終於找到可以攀附的大樹。

從此以後,他黏陸沂川黏得很緊。

那時候的薑家比陸家有錢,人人都說是陸沂川為了討好薑家才和薑珩玩。

可薑珩卻清楚,陸沂川聰明、成熟,年紀輕輕卻能做到很多同齡人都做不到的事,離了薑珩,他依舊是那個優秀的陸沂川。

他是星子,早晚都會發光。

可薑珩不是。

他又笨又愛哭,不聰明,也不勇敢,甚至是無人在意。離開了陸沂川,就再也沒人會注意到他。

所以他想方設法的靠近他、黏著他,想從他身上汲取一些他從未有過的愛。

可陸沂川給他的愛總是很超過。

薑珩發高燒離開醫院那天,還是個孩子的陸沂川笨拙地把外套給薑珩套上,鵝黃色的卡通外套將薑珩的臉襯得格外白,白裡透著紅,眼底還殘留著淚花。

陸沂川給他扣上外套,“不要怕,你媽媽不要你,我要你。”

那時候的薑珩還不知道這句話的份量,隻是懵懵懂懂地伸出手抓著他的衣服,生怕他把他丟了。

之後薑珩的衣食住行裡充滿了陸沂川的身影,他在履行著他的承諾,把薑珩養得很好。

由一開始的惶恐不安,逐漸變得開朗自信。他像隻無憂無慮的小鳥,飛向更高、更廣闊的天空,而背後,永遠有人在給他撐腰。

他把光明都給了薑珩。

直到他初三的時候,陸沂川的母親錢露找上了他。

薑珩其實很少見她發瘋,更多時候看見的是身上帶傷的陸沂川。陸沂川也在下意識避免他和錢露的碰麵。

對外,錢露依舊優雅,全身上下連著頭發絲都透著精致。

那時候陸家已經發展起來,而薑家卻漸漸沒落,兩家地位逐漸顛倒。

優雅的貴婦上下掃視一圈薑珩,目光不冷不熱,全然沒了小時候對薑珩的熱情。

“許久不見,小朋友看樣子過得還不錯,陸沂川把你伺候得白白胖胖的。”

薑珩摳著咖啡杯的手柄,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錢露把手裡的咖啡放下,杯子落在桌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說實話,我有點討厭你的眼睛,乾乾淨淨的,一眼就望到底。”

她撚著蔥白的指尖,“你倒是活得簡單,也不知道背後有人替你背了多少。”

薑珩心頭一跳,連著嗓子都有些發緊,“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貴婦挑著唇笑了笑,“不知道不打緊,我來是想通知你……”她紅唇一張一合,“離我兒子遠一點。”

薑珩張嘴剛想反駁,錢露就開口了,“我是在通知你,不是跟你商量。”

“當然,你也可以不走。”她不緊不慢道,伸手從包裡掏出幾張照片甩到少年麵前,“我不喜歡強迫外人,不過因為你,我的孩子總是變得很任性,任性是要付出代價的。”

薑珩搓了搓掌心的冷汗,顫抖著指尖翻過離自己最近的那張照片。

照片拍得很隨意,裡麵的光影被切割成兩半,一半豔陽高照,一半昏暗不明。

少年跪在昏暗的那一半,脊背依舊挺得很直,可半邊肩膀已經被鮮血染紅。

薑珩手一抖,照片從他指尖滑落,看著還沒翻開的照片,卻沒任何勇氣再次伸手。

錢露彈了彈指甲,“阿姨的確不能對你做什麼,可犯了錯,總要有人接受懲罰對不對?”

薑珩慘白著一張臉說不出話。

他知道陸沂川身邊有很多麻煩,他總是很小心的待在他身邊,他幫不了他,隻能儘力讓自己不給他添麻煩。

薑珩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成為他的麻煩。

他幾乎是倉皇逃離現場。

他的不對勁陸沂川總能發現。

少年在他跟前時永遠眉眼帶笑,身上的衣服乾淨整潔,垂下眼看他的目光裡帶著溫度。

“絨絨怎麼了?看起來很不開心的樣子?”

薑珩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看著陸沂川伸手將他眼前長了些的碎發撩起。

他抬起眼,“陸沂川,我們不要這麼好了好不好?”

少年的手頓住,“什麼意思?”

薑珩避開他的眼神,摳著沙發皮套,“我想……我們可以分開一段時間。”

舉在他跟前的那隻手垂了下去,“你真是這麼想的?”

薑珩低著頭沒說話。

半響,陸沂川開口,“好。”

他這麼說。

然後起身,離開了房間。

哢噠一聲,安靜的氛圍籠罩著薑珩,他低著頭,眼淚吧嗒吧嗒的掉。

兩人就這麼不冷不熱的過了段時間,直到陸沂川高考前夕找上他。

“陸家的產業向北轉移,薑珩,我要搬家了。”

薑珩呆呆的,半響才擠出一個乾巴巴的“哦”。

“那絨絨希望我走嗎?”

薑珩低著頭,鞋尖撞了撞台階,半天才擠出一句,“路……路上小心。”

他不敢抬頭,等了幾秒,聽到了陸沂川開口。

“我知道了。”

薑珩很悲傷的想,他好像真的失去陸沂川了。

有的人就像是藥,離彆時不覺多痛,戒斷反應足夠讓人痛不欲生。

偏生薑珩還戒不掉。

他窺視著陸沂川的生活,看著他越來越優秀,身邊圍繞著越來越多的人。如他想的那般,他是金子,他在發著光,哪怕離開薑珩,他也依舊過得很好。

薑珩隻能讓自己變得更優秀一些,好讓自己也耀眼一點,讓他能看看自己。

他咬著牙學了兩年,終於考上了a大。他滿心歡喜的看著錄取結果,哪怕不是薑家的孩子他都不在乎了,他隻要陸沂川。

他隻要陸沂川……

可怎麼偏偏死的那個人就是他呢?

……

薑珩很笨,也很膽小,他總等著陸沂川朝他奔赴。可這回,他想自己做些什麼。

深夜的彆墅很安靜,薑珩翻身爬起來時身邊的人沒任何反應。

他試探著叫了幾聲,見男人睡得很沉後才跳下床。

外麵很安靜,連蟲鳴的聲音都弱了下去,隻有一輪彎月掛在半空。

圍牆外麵蹲著一黑一白兩個身影,瞧見薑珩,扭過毛茸茸的臉看他。

白貓率先開口,“怎麼樣?喵給的藥很好用吧?”

薑珩端詳了下牆頭的距離,抓著欄杆爬了上去,翻出圍牆他才回答白貓的問題。

“嘎嘎好用,我怎麼叫他都沒反應。”

白貓嘿嘿笑。

黑貓一巴掌拍它腦袋上,看著薑珩,神色很複雜,“你……真的要去見貓貓大人?”

薑珩緊張道:“我什麼都沒準備,貓貓大人會不會生氣啊?”

“那倒不會……”黑貓欲言又止,像是想告訴他什麼,但是又忍了下來,“算了,你跟我來吧。”

薑珩立馬邁著四隻腿跟在黑貓後麵。

他一隻短腿小貓,哪怕跑起來,前進速度依舊令貓堪憂。

黑貓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眼薑珩的腿,蹲在了短腿小貓麵前,“上來。”

“這怎麼好意思呢……”薑珩一邊說,一邊往黑貓背上爬。

等到薑珩抓穩後,黑貓扭頭看著還在duang的白貓,朝它道:“你回去。”

說完就如同一道閃電躥了出去。

薑珩下意識抓緊爪子底下的毛,迎著風,看著周邊疾馳而過的風景,緩緩張大嘴巴——

“哇哦~”

沒了拖後腿的,黑貓上山很快,不到一會就帶著薑珩躥上了山頂。

月色如水,風從高大的樹冠上掠過,灑下的月光將破屋門口的貓貓木雕照亮。

黑貓站在木雕前,說了同早上一樣的台詞,“這就是神聖的貓貓大人。”

薑珩自始至終都沒往木雕後麵的屋子看一眼,格外虔誠的蹲在地上,想了想,緩緩作了一個揖,口中念念有詞。

“神聖的貓貓大人,深夜前來叨擾,多有得罪。”

黑貓自覺走到一邊。

他道:“我知道,陸沂川早上肯定來找您了。”

“世間本來就沒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得到什麼,勢必要付出相等的代價。我不知道他找您說了什麼,但我想說,我其實對變成人沒有太多執念,能活著對我來說已經是頂頂幸運的事,做人不能既要都要。”

“我也不知道我的複活是好事還是壞事,也不知道我再次活過來跟陸沂川有沒有關係……”

“但我懇求您,如果有因果報應,降臨到我一人身上就好了,他是無辜的。”

短毛小貓小小的一團,縮在草地上不注意連身影都看不見。

“因果我承擔就好,我隻想他平安健康。”

他已經死過一次了,他隻想陸沂川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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