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賭注(1 / 1)

西北塞外,大漠黃沙,古塔斜立。

在這斜立。破舊的古塔前,全性代掌門無根生一身破舊青衣,正坐於巨石上,與他身後那斜立的古塔形成塔斜而身正之景。

無根生表情平靜,一雙天生神瑩內斂,如黑曜石的眼睛也看向抬頭與自己對視的王一。

王一倒是沒有無根生這般有禪意的背景襯托,他負手而立,身後隻有望不儘的黃沙,頭頂隻有一輪大日懸掛,既無來時路,也無儘頭道。

二人中間在,則是仰慕無根生的全性小丫頭金鳳,看著王一與自己護在身後的無根生對視,金鳳莫名覺得自己有些多餘。

對視良久,無根生這才出聲回應。

“王老板倒是神速啊,這才幾天就趕到了,上人他老人家的金遁流光傳到你手裡還真辱沒了這門遁法,一路辛苦,不如上來歇歇?金鳳,你退下,王老板真要弄死我,你站在那裡也沒用。”

“好。”

輕身一躍,金鳳這個先天異人掌握的念動力在王一這裡成了空氣,沒有半分作用,王一就這麼越過自己,落在了無根生旁邊的巨石,與無根生對視盤腿而坐。

“好了王老板,你現在人也到了,我也在這,有什麼事必須你與我當麵說的。”

“你在這大漠中呆了多久。”

“快一個月。”

“可知外界變故。”

“我陪莫名居士來大漠閉關修行之前,聽說日本人在打京城,既然王老板你在這裡,那京城應該是被日本人打下來了對吧。”

“對,平津兩地淪陷,日本人占據了平津兩地的交通要道,與之前吃下的關外連成一體。”

“謔!這閉個關的功夫,天下大變啊,那這西北也不安生了吧。”

“從前清還未亡的那十幾年,西北就已經不安生了,這座塔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隻是接下來,整片中華大地都不會安生。”

王一朝著無根生身後這座破舊斜立的古塔說了兩句,這也說到了民國前日本人在西北這片土地上乾的一些缺德事。

在1902年-1914年期間,以日本人大穀光瑞為首,美其名曰的探險考古隊,就以‘探險考古’為由先後三次在西北展開所謂的‘考察’。

盜墓挖掘,強取豪奪更是直接擺在台麵上,這座斜立破舊的古塔,隻不過是這些家夥盜取中華文物眾多行動中的其中一處罷了。

對於這些曆史,無根生自然了解沒王一多,但也沒過多在意。

“所以在接下來整個中華大地都要不安生的節骨眼上,王老板大老遠來找我,所為何事。”

“這個月中,龍虎山開羅天大醮,召天下異人共商國事,既是國事,你是全性代掌門,這羅天大醮合該有你一席之地,你這邊事情一了,隨我一道上龍虎山。”

王一也直接了當,話語中也沒有半點與無根生商量的意思,直接把無根生整的一臉呆滯,就連下方聽著的夏柳青和金鳳也被王一這番言語給驚到表情失控。

無根生摸了摸自己的光頭,乾脆道。

“王老板你倒是直接,那我也給你回答,不去!”

“這事由不得你,我知你在擔心什麼,我既要你跟我一道上龍虎山,自然就得保著你周全,你放心便是。”

“王老板你手段高,言出必行,你說護我周全那便一定能護我周全。我也明白王老板你想我與你一道上龍虎山參加羅天大醮是什麼打算,無非就是以我這個全性代掌門來架住這些自詡名門正派的大家,好讓他們暫且放下與全性之間的爭端,共赴國難,但是王老板你是不是有點太想當然了。”

“願聞其詳。”

“在你看來,我是全性代掌門,雖說與掌門隻有一字之差,但想來在這全性裡,服我的人不少。即便我能說動這一批全性門人,也是極好的,是也不是。”

“自然。”

“那你可知為什麼我能成為他們認可我的代掌門嗎?那就是我從來不會以這個身份要求他們必須去做某件事,他們有惑來找我解,我幫他們,之後無論他們是行善還是作惡,是收緣還是結果,都與我無關。我要是跟你上了龍虎山,以全性代掌門身份架住這些名門正派,第一個對你我下手就一定是全性,你信不信。

另外,王老板你真覺得這個召集天下異人共商國事的羅天大醮,它真能讓各家各派放下彼此之間的爭執,共赴國難?”

“哈哈,自然是不信的,眼下日本人隻占據關外和平津兩地,華北告急,兵鋒直指整個中華,但到底還隻是直指罷了,沒到亡國滅種,破家滅門,唇寒齒亡的地步,他們根本不可能會聯手。我甚至可以斷言,這場羅天大醮最後的結果便是無疾而終。”

“那我就沒搞懂王老板為什麼執意要我跟你一道上龍虎山了。”

“無根生,你既已說完你的,那也聽聽我的。”

“洗耳恭聽,我很想知道王老板怎麼說動我。”

“姑且一試吧,畢竟我要說的,便是你無根生想要成為全性掌門的初衷。”

麵對這位全性魅魔,搞出甲申三十六賊結義事件的罪魁禍首,作為穿越者的王一也終於發揮出了自己的優勢所在。

而他要做的,無非就是將無根生對芸芸眾生分為四類人的看法加上自己的一些見解複述出來。

第一類便是大多數隨波逐流的普通人,他們隨波逐流,隨遇而安,被動在這個世道活著,世道是什麼樣,他們便是什麼樣。

但又是一切的基礎,因為隨著個人際遇不同,他們隨時都可以成為後麵的三類人。

一類乃有術無道者,他們在這個世道的規則下脫穎而出,雖局限於世道所劃下的規則,卻又過得比大多數人要安好,可也脆弱,軟弱可欺,因為一旦他們遵循的世道規則變了,找不清方向的他們便會被打落塵埃,又變回第一類的大多數人。

一類乃有術且知其大道卻又反其道而行之者,他們既掌握了術,也知曉大道在何方,可這個大道並不是他們想要的,作為既得利益者的他們,上則互相勾連,互相爭鬥,不斷吞噬自己的同類。

下則動用自己手上所掌握的生產資料,愚弄萬民,收攏第二類人,阻止第一類人中誕生出第四類有術有道之人,且引導著作為世間大多數的第一類人與自己一同追尋真正的世間之道。

而全性便是這第三類人的聚集地,全性門人龍蛇混雜,有出身名門正派卻又叛出師門的弟子,也有機緣巧合踏入修行路,卻又對眾多修行人所默認的潛規則嗤之以鼻的家夥,哪怕他們也明白正是這些潛規則,他們才有這份運氣踏入修行。

所以這第三類人往往便是這個世道最大的禍根源頭,殺不儘,滅不絕。

“無根生,你的年歲應該與我相差無幾,這世道到底什麼樣,我想你了解的不比我少。全性是什麼,你也看得清,看得明,但你還是選擇了加入全性且還領了代掌門之位,自你領代掌門之位後,全性也沒像以前那般興風作浪,為非作歹。

我想,你也應該與我一般,想為這千瘡百孔的世道做點事,隻是你我選擇不同,我進紅塵打滾,你入全性修行,為眾多全性門人解惑,收緣結果,所以這次羅天大醮,我才要找你與我一道上龍虎山,不為彆的,隻為助你幫全性那些想要解惑,收緣結果的門人走路罷了。”

“哈哈,這麼說我還得感謝你咯。”

“不必客氣,應儘之事罷了。”

“沒想到王老板你對我了解如此之深,之透,對這人分四類還有了一點自己的獨特見解,但聽你這意思,好像不看好我所做之事啊。”

“算是吧。路對了,但又錯了。”

“何解?”

“全性,難道真的隻有公開宣稱自己是加入全性的家夥才是全性門人嗎?當今世道如此多的爭端,民不聊生,千瘡百孔,其罪魁禍首不就是那些既掌握了世間之術,又不肯走向世間大道的那批人搞出來的?他們所作所為,難道就不是全性了?”

這番話語,也讓無根生重新審視了麵前的王一。

“王老板,這番見解可不像是你能說出來的。”

“我這一生有三個師父,王耀祖與三一門的左門長傳我修行之術,但他們隻是我第二和第三個老師,讓我行之有道的,卻是我第一個老師,他便是你所說的有術有道第四類人,這芸芸眾生分四類的看法,他比你更早看透,看明,也更清楚如何消弭掉第三類人,引導第一類人和第二類人。”

“哦?能否說說?”

“春風楊柳千萬條,六億神州儘堯舜。”

短短十四個字,無根生便已知曉王一口中這位老師,他的術與道是什麼了,表情也肅然起敬。

“這可是大宏願啊,如地藏王菩薩那般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大宏願啊,王老板,你這位老師是個高人,頂頂的高人。”

“是的,所以我追隨先生的腳步,可算有術有道?”

“算,這條道天下人皆可走,但天下人能不能走通,就是另一回事了。”

“通天大道無儘頭,通天大道寬又闊,能不能走通,又不是你我說了算,交給後來人便是。我就問你,我這番言語可符合你加入全性,想要全性掌門之位的初衷?可否說動你隨我一道上龍虎山?”

“符合,我入全性,領代掌門一位,誌在全性掌門,既是為這幫無頭蒼蠅的全性解惑走路,也是為自己修行。但隻是如此,不夠,我不是非要上龍虎山才能為他們解惑尋路,他們不來找我幫忙,我也不會主動找他們。”

“那你我二人再打個賭如何?”

“賭什麼?”

王一遙指那破舊斜立的古塔。

“就賭這位在裡麵閉關修行的莫名居士吳曼,我聽聞這位吳曼居士三次出家,三次還俗,皆未尋得五蘊皆空的大道,之後便加入全性,以此為由興風作浪,手裡也是血債累累,這次他尋你,也是想試試能否再證得這五蘊皆空的境界,我就賭他能成,收緣結果,解脫自身。

賭贏了,你隨我一道上龍虎山,不需要你做什麼,一切事由我來安排,賭輸了,我轉身就走,之後也不再此事擾你,你跟你的全性今後在這世道要做什麼,我不管,除非你們擋了我的路。”

“王老板你好像勝券在握啊,就這麼看好居士能夠破關悟道?他可是已經三出三還了啊。道門之中對一三之數最為看重,這三出三還不成,這第四次就能成了?”

“道隨時移,這世間千般道理也不見得都是對的,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我那位老師可是以四破局,搏得了一線生機和廣闊天地啊。我隻問你,賭還是不賭。”

“既然王老板你這樣講了,那我便與你賭上一賭。”

“好,你我就靜觀其變,你們兩個,去城裡置辦幾件衣物帶回來,然後去留自便,我不會拿你們掌門怎麼樣的。”

無根生應下賭注,王一也從懷裡掏出幾枚銀元甩給金鳳,也解開了自己施加在夏柳青身上的束縛,交代一番後,就直接盤腿閉目入定,不再理會。

王一入定,無根生也是如此。

看著手裡這幾枚銀元,再看相互對視而坐入定的無根生和王一,金鳳也隻能扶起罵罵咧咧不服氣的夏柳青,一步三回頭的朝著城鎮方向走去。

很快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數日,距離龍虎山羅天大醮召開也隻有不到十天的時間了。

這一晚,大漠之上群星璀璨,寒冷凜冽。

夏柳青和金鳳坐在篝火旁取暖,時不時也望向如同石雕般靜坐的王一和無根生,還有那一直沒有任何動靜,莫名居士吳曼閉關的破舊斜立古塔。

就在二人無所事事之際,突然的,從那古塔之中也傳來了莫名居士吳曼的狂笑。

笑聲不絕,在這大漠之上響徹,驚動了金鳳和夏柳青,也讓閉目入定的王一和無根生醒來,看向那古塔的方向。

“無根生,我賭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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