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泰被帶到了研究所。
裴恂就坐在原先常坐的那張椅子上,沒穿白大褂,眼睛冷冷的盯著他看。
“裴教授。”張泰叫了一聲。
裴恂身上的壓迫感總是很強,哪怕來之前張泰就已經決定什麼也不開口,心中的恐懼卻還是沒有辦法克服。
“給他倒杯水。”裴恂看向王荊,又對張泰道,“你也不用緊張,先喝口水。”
王荊將玻璃杯遞過來,張泰伸手接了。
裴恂一直沒有開口,目光似乎都從他的身上挪開了。
這樣弄的張泰更加緊張,人在緊張的時候就總想乾點什麼,於是張泰將杯子放到嘴唇邊,抿了一小口杯子裡的透明液體。
裴恂終於開口,他問,“你把鮫人送到哪裡去了?”
張泰手指抓緊杯子,攥著拳頭,“裴教授,鮫人是屬於大海的,我們不該自私的留下他。”
自私?
裴恂笑了下,“我的乖乖是自願留下來的,從被撈上來的那一刻就是,你難道還沒看出來嗎?”
張泰看出來了,他知道鮫人喜歡裴恂。
最後一次去見他的時候,他惦記的還是裴恂。
“可是你不應該用愛來傷害他!”張泰有些發抖,他不知道接下來麵對自己的會是什麼,但還是顫抖著說,“這樣一定會遭到報應的,利用彆人的感情……你會失去他的!”
失去?
裴恂沒怎麼想過失去,他現在就想要把鮫人找回來,張泰是唯一一個知道鮫人去向的人。
“我想問你。”
裴恂頓了一下,“鮫人現在在哪裡?”
“你不需要有任何負擔,隻需要你告訴我一個位置,我可以給你安排更好的工作,甚至如果你想的話,連你媽媽都可以過來城市生活。”
張泰這一下臉都紅了,不是興奮,而是氣憤。
在聽到這一句之後,他開始反思,當初是為什麼會把這樣一個人當成自己的偶像?為什麼會把進入這樣一個研究所當成自己的畢生追求?
現在裴恂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讓他覺得惡心。
裴恂和王荊都在等他的答複。
不知道是不是氣頂上頭,張泰突然就覺得頭腦發暈,整個人一晃,差點從坐著的椅子上摔下來,王荊上前一步,把他扶住。
“鮫人在哪?”
張泰能夠聽到裴恂的聲音,但腦袋裡是暈的,明明想著自己絕對不能開口,但嘴巴卻不受控製的,很慢、很機械的說了地址。
而且說的還很詳細。
裴恂站起來,對王荊使了個眼色。
張泰渾身發軟,突然驚覺恐怕是那杯水有問題。
隻是喝了一點點,沒想到竟然還是著了道。
現在這個情況,張泰悔之晚矣!
……
裴鶴給螃蟹準備了蝦皮,小一抱著啃的很香。
許白什麼都吃不下,裴鶴問他愛吃什麼也沒問出來,最終隻能煮了點麵條,上麵點了香油,聞起來很美味。
“你得吃點東西。”
許白手指痙攣的攥起來,沒辦法,看到裴鶴給這碗麵配的筷子,他就又想起裴恂。
還沒來得及吃一口,裴鶴的手機就瘋狂的響起來,打電話來的是一直盯著裴恂的偵探,“裴先生,你得趕緊離開,住所似乎已經被發現了!”
是裴恂嗎?
許白抬起頭,一雙眼睛看過來,裡頭含著盈盈水色,裡麵期待、緊張和驚慌都有。
裴鶴沒收拾東西。
他有車,既然敢在這裡,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裴恂來了。”
裴鶴跟許白說,“但是我們不能這個時候見他,你聽我安排,好不好?”
許白沒得選,他隻能聽從裴鶴的安排。
裴恂來的很快,但還是晚了,這裡人去樓空。
還不止如此,裴恂還接到了那邊的電話,用變聲器的人壞笑,“裴教授,你真的好不地道,現在,我決定拔掉鮫人的鱗片。”
“不行!”
裴恂終於有了些情緒起伏。
裴鶴的手放在許白肩頭,他察覺到什麼似的,點開免提。
“你不能這麼做。”裴恂的聲音很清楚的傳過來。
許白:【來了!】聽著還有點兒興奮。
六兒沒明白什麼“來了”,正要問就聽那邊裴恂開口。
“你要的錢我已經準備好了。”
“而且你取他的鱗片沒有用處,要是你想要,可以讓我來。”
“隻有被他愛的人取出來的鱗片,才能維持住原來的樣子。”
本來就已經很痛苦了。
可真相竟然被人毫不留情的揭開,用來粉飾太平的東西扯掉之後,露出來的都是惡臭又臟汙的東西。
——隻有被他愛的人。
鱗片、血液……
所以,所以一切都是假的。
許白想要嘶吼,他喉嚨當中突然爆發出沉啞的嗚咽,泣血般痛不欲生。
鮫人開始顫抖,顫抖當中發出破碎到極致的聲音,“什麼,你說什麼……”
聲音很小,但裴恂還是聽見了,他沒想到“綁匪”會讓鮫人在旁邊聽,臉上表情變了又變,想開口解釋,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
【裴恂好感度:70】
裴鶴知道裴恂說不出什麼好話,可鮫人抖的像是風雨中快要折斷的樹枝,於是被強壓下去的愧疚又蠢蠢欲動的冒頭。
“八千萬,我們約個地方。”
裴恂已經站在他們之前的房子裡,尤其是浴缸,浴缸當中的海水還沒有完全放掉,缸底零零散散幾顆珍珠被裴恂捏在手裡。
太冷靜了。
裴旭一直在努力的搶奪身體控製權,他試圖跟鮫人解釋,想跟他說“乖乖不是我”,也想將那個叫他痛苦的人碎屍萬段!
偏偏什麼都做不到,偏偏隻能龜縮在黑暗的角落中。
——安慰他!
——你安慰他啊!!
裴旭在拚命的呐喊,裴恂察覺到了身體的異常,緊緊攥住手裡的珍珠。
“萬寧陵園。”
那邊用奇怪的音調說出來這四個字。
裴恂愣了一下。
他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並沒立刻答應,隻是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
裴旭在裴恂精神有些恍惚的時候奪回了身體!
“你到底是誰。”裴旭問。
“把手機給乖乖!我要跟他說幾句話!”
乖乖?
原來自己親哥哥竟然是這麼叫鮫人的嗎?
“明天十點。”裴鶴告訴他,“你知道在哪裡見麵。”
“我要跟他說幾句話!”那邊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急切,“讓我跟鮫人說幾句話!”
這種語氣讓裴鶴感受到一種熟悉。
鮫人有所察覺,他試探性的,小小聲、哽咽著叫了一句,“……裴旭?”
“嗚……裴旭我……”
接著就大哭起來,像是受了許多委屈的孩子終於找到了能遮風擋雨的臂彎。
電話被掛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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