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嫌隙(1 / 1)

天色未明。

一道閃電從黑暗的空中劈了下來,緊接著便是瓢潑大雨。

正在穿戴天子朝服的威帝,朝著外麵看了一眼。

昨日李承隱的話讓他輾轉反側,幾乎一夜未眠。

睿王還活著。

他的三哥還活著。

十幾年未見,他都快要忘了三哥是長的什麼模樣了。

睿王自小就喜歡刀劍,不喜詩書。

無論父皇怎麼逼迫,他都不肯學詩書。

那時候他們都覺得三哥是真心的討厭書本。

直到先太子死的時候。

他們才知道,睿王哪裡是不喜歡書本,他隻是看的太過透徹,行伍才是保命的好辦法。

他當年排行老七。

因為她的母妃與三哥的母妃關係甚好,所以三哥每次打了勝仗回來,都會去看他。

給他說塞外的黃沙,自由的風,孤寂的月……

說沙場上的澎湃熱血,伏屍百萬,血流成河。

三哥的願望是,希望南國再無戰亂。

所以他要護衛南國,一直到死。

母妃說,隻要三哥活著,他就一定不會出事的,讓他要信任三哥。

他當然知道,幾個哥哥裡麵,隻有三哥的心思是最純淨的。

三哥從來沒有想過要登上那個高位,其實他那個時候也沒有想過。

三哥欣賞先太子的才學,與先太子雖然不是親兄弟,卻也勝似親兄弟。

他們會一起談天說地,說對未來南國子民的規劃,對諸多民生問題的看法。

那個時候先太子已經開始監朝了。

先太子在朝堂上提出的很多的方案都極其具有針對性,一時間獲得了文武百官和百姓的爭相傳頌。

但是朝堂的戰爭,從來沒有因為優秀而停止。

木秀於林。

風必摧之。

那個時候他不懂,他覺得這樣的太子哥哥,就應該是南國最好的繼承人,沒有人能越過他去。

直到,父皇朝堂震怒。

奏折砸向站著筆直,風姿綽約的太子哥哥。

他看著他的額頭沁出鮮血,卻一言不發。

緊接著太子哥哥,還有所有與他有關的姻親大人,全部被下入了天牢。

那一夜的皇城死了很多人。

隻是一夜,整個皇城就變天了。

父皇下了聖旨,將太子哥哥降為庶人,不得跨進京城的城門半步。

太子哥哥走了。

本以為這件事到這裡就結束了。

但是父皇突然病重,連早朝都上不了。

太子哥哥帶人玄甲軍前來救駕,卻被穿戴整齊的父皇定為造反。

玄甲軍首領護著太子哥哥出城,被逼入黃沙道。

玄甲軍,是當年父皇為了太子哥哥特意從世家裡選拔的子弟。

後來在黃沙道才慢慢發展壯大。

擁戴太子哥哥的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甚。

父皇的身體漸漸也出現了問題。

他傳出了旨意,要太子哥哥死。

也就是這個時候,三哥剛剛將西京擊退了三千裡,占了對方三座城池,這才得以返回京都,請旨調查太子哥哥的事。

沒成想,這一去便是十幾年。

三哥走之前為了保護他的安危,留給了他一支守衛,就是如今的龍衛。

後來朝堂傾軋,他能活著登基,也是因為有這支龍衛的存在。

想到這裡。

威帝有一瞬間的後怕。

人一旦產生了懷疑,這個懷疑的種子便會持續不斷地放大。

宴九辰知道睿王沒有死,那龍衛是不是也知道?

權力最大的魔力就在於,沒有得到的時候,你或許是真的無所謂得到不得到。

但是一旦得到,就不願意再失去。

當年若是太子哥哥沒有死。

這個位置一定不會是他的。

睿王之所以前往黃沙道,其實就是為了護住睿王。

如果有可能,他甚至會護著他入城登基吧。

若是先太子真的還有血脈存活了?

那這一切是不是就說的通了?

他的腦袋上沁出一層細汗。

轉眼又是一聲驚雷。

威帝一顆心忽的上提。

“魏衛。”

魏公公小跑著進來。

“什麼時辰了?”

“醜時七刻了。”

寅時就要早朝,該起了,他想。

也時候看看,九辰是不是真的在騙他了。

一陣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聲音響起。

雖然是夏季,但是夜雨終歸是涼的。

大臣們冒著雨走上了官道。

看著這雨,他們想,今日將是他們推翻懸官司的第一槍。

今日必要取締懸官司!

他們今日身負重任,萬不能被這雨水裹挾進了泥沼裡。

他們要乾乾淨淨的站在天子麵前。

高談闊論的將宴九辰趕出京城。

想到這裡,他們越發挺直了身子。

這南國朝堂的天也是時候該變上一變了。

街邊的樹木被雨水澆灌的更加青翠欲滴。

昭陽殿上,朝臣分列兩側,手持笏板。

一身明黃的威帝看著下首的朝臣。

案桌一角是剛剛被魏衛呈上來的奏折。

“陛下,登州傳來奏報,說登州今年有點乾旱,另外還附帶了一份調官申請。”

“呈上來。”

威帝看著裡麵的申請。

果然同李承隱昨晚的話彆無二致。

這是登州的老縣丞寫的。

說自己年邁,這麼多年在登州無建設,最近聽聞隴西李氏的少主高中狀元,本不該有所求,但是為了登州百姓,他便舔下這張老臉,求上一求。

希望李承隱能去登州為百姓做點實事。

等登州的百姓過的好一點了,再將李承隱調回京城。

自己年齡大了,希望能辭官回鄉。

威帝心裡的涼意一陣陣漫了上來。

“你們看看這登州縣丞的折子。”

魏衛雙手呈上奏折,走到下首的官員身側,一一傳閱。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陛下,這不妥當,這豈不是大才小用嗎?”

“張大人這話說的,何謂大材小用,當官的目的就是為了護佑百姓,如今登州百姓請命想要李狀元前往登州,這不是好事嗎?說明大家都相信李狀元能幫助他們。”

“就是。”

翰林學士的職位,直達中書舍人,一旦成了中書舍人,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丞相。

自然是留在自己家的好。

……

威帝冷眼看著朝堂上眾人的爭鋒。

“九辰你覺得呢?”

以往威帝是從來不會問的。

宴九辰敏銳的感覺到了威帝態度的變化。

“臣沒什麼看法,狀元郎在哪裡都能發光發熱。”

……

朝堂上辯論了很久。

但是登州老縣丞帶著百姓寫的請願書,威帝也不可能置若罔聞。

威帝第一次感受到被逼迫的滋味。

他從身後拿出本就寫好的聖旨,蓋了印戳。

“封李承隱為登州刺史,協同來縣丞一起治理登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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