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甄也結束了？”
“回大人，剛才結束。”
“嘿，比一甄快多了嘛。”
霍休從躺椅上翹起上半身，接過一疊抄紙，邊看邊問：“情況如何？”
呂不閒回道：“九成多的俘虜，對一甄提供的資料進行了更新。”
“嘖，這個小沈……”霍休咋舌之餘，抬頭瞥了眼沈青雲，疑惑道，“怎在發呆？”
呂不閒也瞄了眼，笑道：“大人，小沈素來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沒事兒了當然要放空一下。”
霍休點點頭，草草看了幾張：“剩下的人呢？”
“不到一成的人中，有三十多人自首，”呂不閒聲音低了下來，“都是廷尉府的外線探子，和廷尉府單線聯係，對廷尉府了解不深……”
邊說著，呂不閒又遞上一張抄紙。
霍休看得稍顯仔細，手指其中一行。
“這個郭孝堂怎麼回事，連外室有多少都說得這般清楚？”
“咳，”呂不閒繃嘴道，“小沈拿他開的刀。”
霍休恍然，喟歎道：“也不至於這般嘛。”
“都讓他彆說了，他就問屬下是不是死定了……”呂不閒攤攤手，“沒辦法，屬下隻能讓他說完。”
聽到這話，霍休也繃了繃嘴，最後嘿嘿兩聲，完成了情緒的釋放。
“按預案處理吧。”
“是，大人。”
霍休離開躺椅：“小沈。”
見沈青雲沒反應，柳高升手肘捅了捅。
“哦哦……”沈青雲小跑過去，“大人有何吩咐？”
“方才殿下……”
霍休邊說，小眼神兒邊瞅遠處的秦墨染，視線剛好對上秦墨染似笑非笑的表情，頓時啞了……
卻也更好奇了。
“防成這樣，殿下這是和小沈說了啥？”
頓了頓，他哈哈大笑：“今日天氣真不錯！”
“大人說的是，樹陰滿地日當午，夢覺流鶯時一聲，此情此景……正適合小憩一番。”
“大善！”
“那大人您挑個地兒，屬下去搬躺椅……”
……
三部眾人，眼巴巴看著，心中感慨。
按照既定流程，今日隻是初甄，結果正午剛過沒多久，二甄都結束了。
一項大工程，就這般竣工，眾人還不覺草率，隻覺感觸良多。
“嘖，我是頭次知道，修士也會尿褲子……”
“彆說他們，我也不知道北洲郡府郡史，是咱自己人啊！”
“沈哥是那個！”
“哎，本來也沒啥，就是毫無成就感……”
“深有同感，感覺沈青雲把那郭孝堂叫出來，再和徐郡史說兩句就完事兒了！”
“咱鎮部還算好的，聽說仙部……”
“你少說兩句吧，當彆人聽不見似的！”
……
仙部眾“高官”的不對勁，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沒多久，鎮部一大幫人，擁著律部眾“大員”跑去食堂吃飯。
裘經曆等人拘謹的肩膀，此刻才放鬆下來，心中感覺複雜。
要說不疼吧，也不是傷得不重。
和俘虜同為修士，雙方有著共同的追求，共同的環境，共同的語言，本來可以更好地了解彼此……
結果平均每個人嘮了半炷香，仙部眾人絞儘腦汁涉及的對話，不如沈青雲一通靈犀彩蝶。
“二師兄，主要是那幫俘虜太不上道了！”
“對對對，咱的敬酒不吃，非得喝沈哥的罰酒，就賤！”
“要我說，早該搜魂……”
……
“屁話就莫說了，”裘屠擺擺手，深沉道，“列位師弟師妹，局勢不樂觀，形勢很嚴峻，仙部……尤其是我們，可以要做出一些改變才是！”
眾人茫然。
裘屠歎道：“之前，秦武是隻有我們可用，現如今……彆說八宗弟子了，那些個不要臉的長老，都打破頭想進入朝廷體係，可對？”
眾人點頭。
“但禁武司他們進不來吧？”季哥笑道，“人唐闊唐師兄都還是白身呢。”
眾人繃嘴。
裘屠歎道：“那是之前，人一多，位置就緊張了，更要命的是，人秦武何必用我們一群二境三境的，四境是不香還是太貴？再者，俸祿都定死了，貴又能貴到哪裡去？”
說了一大通，見眾同門還不太上心，裘屠悄悄瞥了眼師尊，傳音道：“列位，我可是聽師尊無意中提起，朝廷正考慮競爭上崗的事兒……”
“嘶！”
“卸磨殺驢？”
“忒難聽，”裘屠皺眉，“這叫能者上，不能者下……咱是有能力，卻也不能小覷天下修士……彆的不說，比能耐，咱真比得過掌教座下那一脈？”
眾人這才緊張起來。
真要他們被趕出禁武司，換成唐闊他們入駐……
那就不用活了，挨個兒自行化道吧。
“二師兄，那怎麼辦？”
裘屠想了想道：“此事還得集思廣益，大師兄尚有要務未歸，三師弟……哎，我這個三師弟啊……”
三師弟，正是律部兩大僉事之一的唐林。
提及唐林，眾同門表情古怪。
要說唐林乾過什麼經天緯地之成就？抱歉，沒聽說！
“主要是去對了地方……”
“準確來說，是跟對了人。”
“沈……哥？”
“什麼沈哥，”裘屠皺眉，“經曆就是經曆……”
乖乖，二師兄怪記仇的咧！
眾人還悻悻著，又聽得裘屠正色道：“哥前哥後的，哪裡有對沈經曆的半分尊敬？”
一群人傻眼。
“咱二師兄說話，怎突然就律裡律氣的？”
“行了，”裘屠擺擺手，“既然說到了沈經曆，有些事，也是該解決了。”
眾人秒懂。
“沈哥的洞！”
“哈哈，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
“某不才，必竭儘所能，伺候好沈哥的洞！”
“季師弟，你說這話不怕天打雷劈的？”
……
眾正獻計獻策，徐青聲音響起。
“那個，二師兄啊，隻是道聽途說哈，”徐青摸摸鼻子道，“沈……經曆如今對洞似乎不感興趣了。”
怎麼怎麼就不感興趣了？
“真是個花心大蘿卜，洞怎麼就不好了！”
裘屠心頭一沉，皺眉道：“是誰到處造謠？”
“卻也不是，”徐青暗歎，“之前聽拓跋天說過，沈經曆對那什麼迷霧坊市很感興趣。”
區區一坊市，嚇我一跳！
裘屠心中一定，淡淡道：“沈哥行事，素有深意，這迷霧坊市，當對大勢有用，將迷霧坊市拿下，吾輩義不容辭！”
二師兄，你叫沈哥啦！
眾同門心中狂呼，麵兒上嗯嗯嗯點頭。
徐青想了想，老實道：“迷霧坊市，在纖雲閣疆域。”
哦豁！
眾人心頭咯噔一聲。
纖雲閣和歸墟門最近不對付，他們很清楚。
“二師兄，我聽說麻衣門和纖雲閣相處得很不錯啊？”
裘屠黑著臉道：“麻衣門是麻衣門，此事……徐青這些事兒你都聽說的？”
徐青點點頭，又怕二師兄責怪，忙道：“主要是拓跋兄弟大嘴巴，師弟絕對沒刻意打聽……”
人拓跋兄弟得多寒心啊！
眾同門瞥了眼徐青，又看向裘屠。
裘屠沉吟道：“不清不楚的，看來要知曉內情，還得去問律部，更何況……”
說到這兒，他掃視眾人。
“禁武司誰最會為官，大家有目共睹，若能得其指點一二……”
意猶未儘，眾人都懂，難免還有些唏噓。
“二師兄終於放下了執念，蒼天庇佑！”
徐青心中卻苦笑。
“二師兄，你倒是釋懷了，人沈哥放不放得下，你是一點兒不在乎啊！”
想了想，他道揖開口。
“二師兄，師弟覺得，此事倒需緩緩圖之，要不略顯刻意……”
“六師弟說得對！”裘屠忙道，“說說你的看法。”
遠處。
見霍休和沈青雲真的在小憩，秦墨染收回神識。
回頭看看，一票弟子正麵色凝重議論著什麼，心中一陣欣慰。
再抬頭看看驕陽，仿佛一個放大器，將心中的幸福和光明，放大了百倍。
“今日天氣，果真不錯！”
一整日下來，禁武司的氣氛都瞞輕鬆。
甄彆眾俘的事兒，預計至少兩日。
他這一搞，憑空讓眾人輕鬆一天半。
眾人不管什麼心態，歸結到最後，那都是對沈青雲的感激。
“沈哥沈哥。”
“柳兄何事？”
柳高升雙肘撐桌麵，趴沈青雲麵前，笑嘻嘻道：“我剛都安排好了，下衙了去小店。”
沈青雲笑道：“聚餐不急，柳兄莫忘了正事兒，咱還要去找牛治中呢。”
“那多不誠懇，”柳高升悄聲道，“酒桌上談事兒，更顯誠意不是？”
你要這麼說的話……
沈青雲笑道：“那行，伱那邊先準備著，我去請牛治中。”
“便這般說定了！”
柳高升出公房關門，一扭頭，看到三顆頭顱在自己公房門口依次排列，並用眼神詢問。
他微微頷首，三顆腦袋點了點，縮了回去。
“嘶！”
趴對麵門縫兒的王順見此一幕，倒吸一口涼氣。
“看他們一臉陰險的樣子，怕不是又有什麼陰謀詭計？”
絕對不能攙……
心念還沒來得及定，門哐當被推開。
“哈哈，王經曆，”柳高升拱手笑道，“今晚柳經曆做東，一來為王經曆接風，二來，也為王經曆介紹一位官場新秀，一定賞臉哈！”
“那個……”
“沈哥組的局喔！”
“哦哦……”
目送柳高升走人，王順門都忘了關，汗不停冒。
“聽上去，今晚的酒局，我還是主角之一？”
都指揮使公房。
沈青雲恭恭敬敬站著。
“楚尋楚覓，你打算如何安排？”
“回大人，屬下覺得，最適合二人大展宏圖之地，還是楚漢仙朝。”
霍休先自己琢磨了會兒。
都不用沈青雲補充，僅他自己琢磨出來的，就讓他分外認同沈青雲的安排。
“便如此，”霍休笑道，“二人資質不錯，便給你用，怎麼用老夫不過問。”
沈青雲感激道：“多謝大人信任。”
“說起信任……”
“咳咳！”
嗯？殿下的神識跑老夫公房來了？
豈有此理！
霍休暗咬老牙，淡淡道：“說起信任，小沈啊，你是不是有事瞞著老夫？”
沈青雲一怔，又想了想，小心翼翼道：“大人說的……是哪件？”
“好你個沈青雲……”
見二人說的不是自己，秦墨染便收了神識。
“要不是趕時間，孤定要聽聽青雲瞞了你啥……”
秦墨染哼哼兩聲，手一抹，銅鏡顯，見鏡中自己妝容無暇，她滿意頷首，收鏡起身出司。
“回大人，屬下也不是存心隱瞞，”沈青雲苦著臉道，“屬下純粹沒看懂那局麵啊。”
霍休黑著臉道：“那老夫告訴你，那大光頭便是楚漢仙皇劉信！”
沈青雲表情大變，踉蹌後退：“是，是他……”
“得得得，彆裝了，看得老夫煩！”
霍休忍了半天的氣，見小沈這模樣，頓時又氣又笑。
見大人笑了，沈青雲也笑嘻嘻上前，軟軟道：“大人莫生氣了，身子重要……”
“老夫……”霍休一滯，歎道，“你不想老夫擔心，老夫明白，你有能力解決危局老夫也知道，你甚至可以化敵為友，老夫見識過多次，你……誒？”
霍休傻眼。
“說了半天，老夫是白擔心了？”
沈青雲也不敢讓霍休自陷尷尬，忙起話題：“大人怎知曉……嘶！”
“猜到了？”霍休哼哼。
沈青雲驚道：“擎，擎天宗那八位貴客來，來秦武了？”
“嗯。”
“怎悄無聲息的？”
“不找陛下去找你啊，”霍休撇撇嘴，“人這才是正經程序。”
“是是是……”沈青雲忙問道，“可有說其他的？”
霍休似笑非笑：“你確定你能聽？”
沈青雲笑嘻嘻道：“大人，屬下不還有個行走的頭銜嘛，就用在這上麵了。”
你這樣用的？
霍休氣結，想了想才道：“他們去了雲袖宗，從賈宗主口中得知了那事，另外……你也無需擔心帝長老了。”
沈青雲先是一喜，隨後瞪眼。
“大人，這空口白話，屬下委實不敢信啊……就沒保證書之類的嗎？”
霍休抿嘴打量沈青雲，勸道：“小沈啊，對方畢竟是大人物……”
“這話說的，”沈青雲反駁道，“要是小人物，屬下都不愛搭理他！”
霍休頭皮發麻：“你是非要帝長老的保證書不成？”
“屬下倒無所謂，但屬下拖家帶口，嗚嗚，上有九十……”
“去去去，還抽上了，”霍休無語，“人賈宗主當著擎天宗的麵兒說的！”
就等大人這話啊！
沈青雲這才放鬆下來，邊笑邊問道：“擎天宗替屬下斡旋此事……大人，屬下要不要有所表示？”
“這你倒說錯了，”霍休意味深長看了眼，“並非斡旋。”
沈青雲狐疑：“那如何做到的？”
“你說呢？”
“屬下……誒？”沈青雲一愣，小臉發綠，“不，不會吧？”
“哼哼，”霍休閉眼倚背靠，邊搖邊道，“否則，帝長老會替你解圍？人雲袖宗會化乾戈為玉帛？”
乖乖……
縱然早就猜測帝長老成了劍修，此刻聽到雲袖宗承認，沈青雲才算確定此事……
卻也呆若木雞。
“大人，屬下想解釋一下……”
“莫要白費唇舌了，”霍休懶洋洋道，“老夫府上有劍，卻也用不上，陛下自會贈你更好的，平日空了多玩玩兒，爭取把劍道資質玩兒出來。”
沈青雲愁道：“大人，屬下冒昧問一句，您這話，您自個兒信不？”
“不信。”
“那就對了……”
霍休睜開一隻眼：“那就對了，你要做的，就是讓老夫相信這話。”
沈青雲頭皮發麻：“大人，屬下委實……”
“也彆跟我說，”霍休搖得愜意，“聽那八位的意思，仙劍宗恐要來人，除了帝長老，多半也要找你，你跟他們說。”
……
“沈哥！”見沈青雲出公房，等候許久的柳高升立馬躥了過來，“咦？沈哥你這頭發……”
我頭發怎麼了？
沈青雲狐疑，右手頭上一摸，心頭便一哆嗦，左手也開始摸。
少頃，倆手給他臨摹出了兩寸長的掃帚形狀。
我寸頭啊，這都行？
“造孽……”
沈青雲暗歎口氣，邊捋頭發邊笑道：“無妨無妨，我隻是……想換發型了。”
柳高升一愣：“還能換的？”
“大背頭嘛，規範補充裡有……喲，都等著呢，抱歉抱歉，咱出發吧。”
……
律部八人剛出司，仙部一群人也慌忙走出。
“六師弟，都安排好了？”
“二師兄放心，律部就一桌，咱四桌，圍得嚴嚴實實的。”
裘屠猶豫道：“會不會太明顯？”
徐青笑道：“這樣才能拉近二部的關係嘛……哦，律部的賬我都給了。”
“六師弟會來事兒，很好，”裘屠眼神一定，又開始囑咐，“列位記住，沈哥心思細膩敏感，咱少和他說，先搞定律部那幫人，尤其那個李飛和王順，新來的更容易！”
“謹遵二師兄之命！”
“出發！”
律部一眾走到府衙門前停下，等沈青雲請牛治中。
見沈哥入衙，四人互視，走到一旁嘀咕。
王順瞥了眼，心中七上八下，忍不住靠近李飛。
“李都事，某才來，不太明白這個接風宴……”
李飛先捋須，再笑道：“王經曆把心放肚裡，就是吃吃喝喝聊聊天，反正大家咋說，王經曆順著說就行。”
卻也妥當！
王順心中一定，正要感謝，沈青雲出衙，身旁倆人。
“嘶！”杜奎變色，“秦指揮使？”
柳高升也是一驚，悄聲道：“放心，咱這局殿下不可能來，自降身份嘛。”
果不其然，見秦墨染說了兩句走人，沈青雲和牛威武就拱手目送良久，一肚子壞水的四人頓時放心，得意互視。
“娘的，果然有陰謀！”
見此一幕，王順硬著頭皮不跑路，一路都在做心理建設。
九人剛進小店，柳高升笑嘻嘻拉著牛威武落座。
“牛治中是真難請，此番沈哥出麵，咱可要好好喝一頓！”
一提到喝，沈威虎的音容笑貌，就開始攻擊牛威武的內心。
他心中一顫，忙道：“實在抱歉，公務繁忙，柳經曆好意心領……”
謔！
這般不給麵子的？
王順瞥了眼牛威武，又瞥向柳高升。
柳高升似笑非笑道：“這可不行，我們還想聽聽牛治中的為官之道呢，畢竟初入仕途便榮升從四品，實乃秦武第一人呐！”
歐了！
連不對付的原因都說了！
“看來這一局，替我接風是次……”王順眯眼打量牛威武，“懟這貨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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