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武司仙部裘經曆與諸位大人賀！”
“禁武司鎮部龐指揮使賀！”
“天譴府衙同知賀！”
“錦州軍指揮使司指揮使府上賀！”
……
童子唱名，中氣十足。
本來還要唱賀禮的，呂不閒和沈青雲一並給否了。
但光是唱出的名，便讓這座樸素的府邸，越發金光燦燦。
聽聞動靜的左鄰右舍，本來手裡提著簡單的禮物，欲做一回不請自來的客人，走到門口腿就軟了。
這小幾月光景，他們知道這家男女主人都不簡單，卻沒想到不簡單到成個婚，驚動小半個朝野的地步。
門口幫忙的雲氏商會眾員工，見狀趕忙一個個扶。
“彆彆彆，我，我們隻是送禮……”
“哈哈，家主人喜靜，雖無法流水宴三日，但來者是客，請請請！”
這我咋唱？
拓跋塹一愣，大喊道：“流水的客人八位，裡邊兒請！”
噗！
兩股水線從柳高升鼻子噴出。
“這也行？”
霍休樂得直拍大腿：“小沈，這個人你用對了！”
沈青雲謙虛道：“大人謬讚了，屬下隻是請拓跋兄弟出現在了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彆的真沒做什麼。”
周圍眾官員麵麵相覷，竊竊私語。
“這就是沈行走的能耐嗎？”
“聽上去好像沒什麼，但兩個正確……嘖嘖，我就沒聽過這般既隱晦又風騷的話術。”
“然也，老夫得記下來，回去慢慢學。”
“沈哥，”柳高升指著王子秦長老旁邊的官員，“他說你騷。”
官員臉都綠了，下意識起身，又穩不住朝後倒。
王子秦趕忙扶人，同時扭頭對沈青雲解釋道：“沈大人，下官也聽到了，但和……老道無關呐。”
下官和老道？
“王長老是一如既往的滑溜……”
沈青雲客氣道：“我家大人常言，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在下才疏學淺，當不得這位大人如此讚譽。”
這都能給他找補回來的？
眾人先是傻眼，隨後看向霍休。
霍休咬了咬嘴唇，繼而才轉頭麵向眾官員，硬著頭皮受了眾人眼中的無限崇拜。
柳高升忍了半晌，沒忍住：“義父說過這話？”
霍休抬頭望天。
“大喜的日子……”
呂不閒笑道：“大人，今日適合喜上加喜。”
“也是哈，”霍休放下手裡的主婚程序，笑眯眯看向柳高升，“表演個節目？”
這我熟，夢裡啥都有！
柳高升笑嘻嘻領命，起身去準備了。
“不是……”霍休瞪眼，“他甚至都不反抗一下的？”
人柳兄可能就是在等這個機會吧。
沈青雲沒說話，心頭暗歎。
前有拓跋童子，後有吾兒鳳仙……
“怎麼看大人都是在給自己的主婚履曆增加難度。”
但和我沈青雲，沒什麼關係嘛。
如是想著，他又聽得童子唱名，忙起身道：“呂哥，咱去迎迎。”
呂不閒點點頭，二人朝府門走去。
“之前秋風前輩、牛宗主還我姐，以及其他諸位宗主，原本都打算來的，但呂哥你也知道，他們身份尊崇，頗有不便……”
這都不用解釋。
十方會盟的大佬，從法理上來說和秦墨矩一般。
他們都來了，陛下來不來？
不來便是對臣子有意見，來嘛……又容易擾亂綱常。
“我自是理解，”呂不閒甚至知道這些大佬的代表為何會來，低聲道，“小沈，多謝了。”
沈青雲歎道：“呂哥在最開心的日子，選擇和我沈某人……見外？”
“哈哈哈，我的錯我的錯，走走走……”
十方會盟的代表本就客氣，見沈青雲親迎，更顯親近。
“也罷，本奉了師命，送完禮就要回稟的，”唐闊笑道，“既然沈……”
“咳咳咳！”
大喜的日子，這回沈青雲沒讓唐闊糾結，忙笑道：“多少喝兩杯喜酒，指不定對修行還有利，唐師兄，諸位師兄，裡麵請。”
對修行有利什麼的我就不想了。
唐闊走了幾步，忍不住傳音問道：“沈哥，那件案子……”
“唐師兄是有突破了嗎，恭喜恭喜。”
把我堵得死死的呢。
唐闊強笑，胡亂點幾下頭，和一乾同道落座。
至此，名單上的客人來得就差不多了。
為確保萬無一失，沈青雲繞了一圈兒，一共十八桌，大差不差。
“隻是為何女方的親朋都縮牆角去了？”
“不用管他們。”
“可是殷大統領……”
殷紅歎道：“這陣仗，我這個五品的都坐立不安。”
“也不能這樣說嘛，”沈青雲還待說服，拓跋塹的童子聲又響起，“麻衣門、體宗以及首陽山貴客賀！”
嗯？
殷紅愣道：“他們都請了？”
沈青雲聳聳肩，跑去迎客。
“哈哈哈，沈大人……”
“拓跋前輩，您……”見拓跋石雙臂健全，沈青雲驚喜道，“您痊愈了？”
拓跋石笑嗬嗬拱手，感激道：“多虧禁武司諸位大人鼎力相助，今番不請自來，隻為表達感謝之情！”
“諸位前輩，裡麵請……”
拓跋石與閆相還好，首陽山的宗主，身材比柳飛黃還瘦弱佝僂，臉上也滿是和地位不符的謙卑。
“沈大人，老朽於鐵，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沈青雲恭敬道：“晚輩惶恐，前輩大名如雷貫耳，今始見，方知更勝聞名，前輩請。”
以修為論，拓跋石三人拔尖。
但入院看到霍休，仨兒便如耗子看到貓一般，徑直走過去，畢恭畢敬行禮。
霍休沒為難三位，把呂不閒叫了過來，介紹道：“認識一下，日後有事，便找小呂了。”
三人聞言，再聯想到霍休被封為禁武司都指揮使，心頭不由一激靈。
“怕是日後的禁武司，要改姓了啊……”
有了這般認知，三位大佬對呂不閒也多了不少恭敬。
修士來賀，等於仙人下凡，有些虛無。
但秦武四大煉體宗門的宗主來了仨兒，而且看上去還是拜碼頭的……
紅家人的感觸就是實打實的了。
紅梅爹的腰杆，越來越直，且看向紅富士。
“大哥？”
“嗯？”
“商量個事兒……”
“何事？”
“昨晚撿的紅包，分我點兒？”
紅富士沉默道：“三弟，你還蠻上進的。”
紅梅爹朝呂不閒招手：“不閒吾兒……”
紅富士臉色一變，低聲喝道：“我給還不成？”
呂不閒疑惑看向這邊兒。
紅梅爹笑道：“沒事兒，好好招呼貴客。”
“不閒省得。”
賓客儘至。
大人們談笑風生。
小孩們追逐嬉戲。
霍休拿著稿子正要上台，拓跋塹的聲音再度響起。
“司禮監秉筆太監豐公公賀！”
霍休一愣，忙朝府門走去。
秦武眾官員忙起身，跟隨其後。
“小沈，這……”
沈青雲忙擺手道：“呂哥，這可不關我的事兒。”
“關不關無所謂，”霍休低聲道，“小呂，明早朝會你要進宮謝恩，帶上你那口子……女官可能不會來，你自己想辦法執禮……”
沈青雲忙道：“大人，屬下看能不能請血尚儀來一趟。”
“嗯。”
霍休還未出門，便拱手笑道：“豐公公大駕，老夫有失遠迎呐。”
豐火笑眯眯，又給沈青雲點了點頭，這才看向呂不閒。
“可是呂僉事？”
呂不閒拱手笑道：“正是下官。”
“此來無他，”豐火回身取了小太監手中一盒，遞給呂不閒，“令正從商，多有慈善之舉，皇後娘娘早有耳聞，此番你二人大喜，娘娘特命送來賀禮，祝你二人白頭偕老……”
呂不閒感激涕零：“多謝皇後娘娘厚愛。”
霍休瞥了眼沈青雲，對豐火笑道：“來都來了……”
“咱家倒想和沈行走喝兩杯，”豐火苦笑搖頭，拱手道，“但還有要……誒？趙神醫？”
正朝呂府走來的趙傲天，疑惑看了眼豐火，便朝霍休三人拱手。
“嗬嗬，老夫來的冒昧……”
沈青雲趕緊前迎：“趙前輩說哪裡話，呂哥本想請前輩，又擔心擾了前輩救民濟世，您能來，我們待會兒都要多喝幾杯呢，快請快請……”
“等等！”豐火有些無語，猶豫少頃才歎道，“趙……神醫若想喝喜酒，咱家可以請您喝一年，但……”
沈青雲心裡咯噔一聲，立馬看向霍休。
霍休回神，都不帶想的，揮手道：“小沈，你帶趙神醫入宮！”
“屬下遵命！”沈青雲領命後，又看向呂不閒，愧疚道，“呂哥……”
呂不閒輕輕道：“等你有空，我再成一……”
“得得得，我心領了，呂哥走了哈！”
炮仗震天響，炸得沈青雲一路火花帶閃電。
“昨夜陛下給娘娘按摩消腫，娘娘突然腹痛，雖有禦醫照料，一夜不安，天亮後……”
趙傲天多少有些猜測，此刻聞言，皺眉道：“見血了？”
豐火公公用闔眼皮代替點頭。
“趙前輩，娘娘她……”
趙傲天沉吟少頃，說道：“請照料皇後娘娘的禦醫等著老夫問詢，另外……產婆也要做好準備。”
趙前輩這話，應該是對自己說的。
沈青雲沒工夫摸鼻子，攙著趙傲天，幾個閃身便入了宮。
豐火吃奶的勁兒用上了，才在頤心殿外看到等候的二人。
“沈行走……”
沈青雲忙道：“豐公公，下官在外候著，您和趙前輩快進去吧。”
“好的好的，趙神醫，請。”
目送二人入殿，沈青雲心中不安，來回踱步。
突然他一拍腦袋。
“若真有大問題，陛下不可能讓豐公公先送禮再去請趙前輩……”
而且，身為秦武第一人，陛下多少也能判斷皇後的狀況才是。
“希望是我多心了。”
深吸口氣鎮定下來，他又開始算日子。
“若今日生產，還差月餘……”
不足月那是肯定的，但影響應該也不是很大。
“隻是不知，對修行資質有無影響？”
正琢磨，秦墨染閃現。
“青雲，情況如何？”
“回殿下，趙神醫已在為娘娘診治……”
“我進去看看！”
時間流逝。
沈青雲隱約聽到宮外大喇叭，播放的歌曲從今天我要嫁給你，變成了今天是個好日子。
“按照流程，這都開始喝上了啊。”
也不知大人主婚……
“我也是想多了，都喝上了，不管成不成，也算完事兒……”
就是不知柳兄表演了個什麼節目！
胡思亂想間，腳步聲起。
“豐火公公，情況如何？”
豐火表情有些凝重，語速飛快道：“趙神醫說是氣血稍有凝滯，腹內些許粘連，這問題不大，但娘娘神魂……”
沈青雲臉色一變：“神魂怎會出問題？”
“哎，沈行走你也知道，陛下和娘娘委實不容易，所以這大半年，難免提心吊膽……”
沈青雲恍然，愧疚道：“也怪下官，平日少入宮讓娘娘開懷……”
“沈行走已經做得足夠好了，”豐火猶豫少頃，“殿下方才也確認，娘娘神魂有虧……”
沈青雲擺手，丟下一句話匆匆離去。
“不用說了公公，我去請專業的人來，稍待！”
一刻鐘不到，秋悲秋風不好聯袂而至。
豐火正要迎，秋風不好轉向沈青雲，安慰道：“沈小友放心，即使本座無法讓你家娘娘痊愈，保母子平安是做得到的。”
沈青雲一躬到底：“前輩大恩，晚輩銘記於心。”
“秋上人，你看看你弟，客氣得讓本座陌生！”
秋悲見豐火太監急得跳腳，歎道：“秋風道兄，還是先看看病人吧。”
“姐！”
“何事？”
沈青雲舉手保證道：“我以後一定好好修煉！”
秋悲稍愣，哼了哼朝頤心殿走去。
二人入殿，又是漫長等待。
來回踱步的沈青雲，都踱出了殘影。
待天色泛黃，他腳下一頓，看向跑出殿的豐火公公。
“沈行走，奉秋風門主之命，速去禦書房，聯係歸墟門送靈……”
最後個丹字出口，二人已在禦書房。
沈青雲飛快撥號，聯通歸墟門。
“什麼丹？”
“戊辰向榮丹……”
沈青雲一轉述，那邊兒歸墟門的李長老就驚道：“沈小友，確定是門主之命？”
單聽這話，沈青雲就知道戊辰向榮丹的珍貴了。
“李長老，刻不容緩，稍後秋風前輩和您直接說，您先請人速速啟程送丹，我立刻出發接應，豐公公……”
二人出禦書房，分道揚鑣，一個去頤心殿請秋風不好，一個出了皇宮，顧不得禁飛之令，身形在空中拉出一道弧光，轉瞬出城。
嗯？
“這般快？”
剛結束賽程，準備回天譴的陳留有所察覺，神識瞬間外放，追上一瞧。
“是他……”
陳留眉頭微蹙。
前些日，沈青雲幾乎一直在他窺探之中。
“本以為那日他在飛遁賽上的表現，就足夠驚人，沒想到……”
沒想到他今日的飛遁之速，比那日還快上倍許！
微微沉吟，他心中一動。
“怕是出了大事，否則他不會這般惶急……”
倒是個好機會！
陳留暗自冷笑，停下來說道：“師尊，我想到處走走。”
高啟明皺眉道：“走走？”
“嗯……認識了一些朋友。”
“不用說了，”高啟明大手一揮，“為師樂見於此，且去！”
沈青雲剛飛出萬裡，回頭看了眼。
“他竟能察覺？”
陳留體內的神魂有些驚悚，更多的卻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老夫修行移魂心經五千載有餘，他如何能發現老夫的神魂波動！”
而且，第一次見他，他隻是抱娃，其他根本沒任何反應！
“怕是在詐我……”
所以他此行所為，怕真是不得了的大事！
神魂本性狡詐高傲，思忖一陣，念頭更為堅定，再度加速前追。
結果剛追上，前麵的沈青雲直接停了下來。
神魂忙頓下，狐疑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出現，百裡外的沈青雲調頭返回。
“不好！”
神魂警鐘大響，正要逃竄……
沈青雲已近至十裡！
神魂亡魂大冒間，又瞧見十裡外的沈青雲掄圓了胳膊，狠狠抽出！
“嘭！”
十裡相隔。
當沈青雲右掌和神魂所在成一條線時，巨響如雷。
神魂所處的十丈空間，蕩出層層光暗相間的無形波紋。
就這隔空一掌，神魂重傷。
但不妨礙他聆聽沈青雲的話。
“抓你是公事，彆逼我當私事來辦，滾回去等著小爺秉公辦理！”
待神魂恢複神智，沈青雲早已消失。
因為重傷，他甚至無法維持隱形。
黎明中，一團陰森綠火，時不時濺出點火星。
這火星，是不受控的神魂之力，也是不受控的眼淚。
“老夫曆經二十六世……”
“苦修五千載移魂心經……”
“公，公事？”
被沈青雲用公事打發的他，此刻悲憤，怨毒，沮喪，狠戾，恐懼，糾結……
所有情緒彙總，最終變成了一個逃字。
逃念剛生，取了戊辰向榮丹的沈青雲，正好返回。
低頭瞧了瞧綠火，沈青雲慚愧道：“抱歉，今日好朋友婚禮沒參加成，又遇到突發事件，心情不佳……其實我平日不是這樣的。”
欺人太甚！
神魂炸開。
無匹的神魂之力，將一縷最凝練的神魂送去天譴。
“老夫就不信了！”
便是仙人轉世，這年紀也不可能抵得過老夫的神魂境界！
“更何況，富貴險中求……”
神魂還不忘回頭，深深看了眼沈青雲。
“閣下舉手重傷老夫，委實好手段，但老夫很期待，你如何能抓到老夫！”
小爺會搖人！
沈青雲哼哼兩聲，後發先至，羞辱似的再度超過神魂，返回天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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