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米之外,沈驚覺沉眸如冰,與沈光景四目相對。
一排排黑色的椅子,如同紮在他們二人之間的一片波譎雲詭的荊棘叢。
整個宴會廳氣壓瞬然驟降,令祝秘書和經理震愕的同時,更覺頭皮發麻,不寒而栗。
“沈驚覺……你怎麼會在這兒?到底怎麼回事?!”沈光景已經猜到,但還是忍不住怒聲向他確認。
“答案顯而易見不是嗎,沈總。”
沈驚覺一身矜貴的灰色西裝四件套,就那麼站著與他對峙,孤傲冷峻,不可一世的氣場狠狠壓了沈光景一頭,讓這個被人前呼後擁了大半輩子的頂級財閥快要難以呼吸。
此消彼長,他的這個兒子,怕是不遠的將來將會狠狠地把他拍死在沙灘上。那種強烈的威懾力和壓迫感,比他年輕時有過之,無不及。
這一刻,他甚至慶幸,此刻沒有外人在場。
“您請的記者,是我把他們遣散的。看來,他們是寧可得罪您,也不敢得罪我。”沈驚覺薄唇帶著一絲森冷的寒意,輕輕上揚。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沈光景氣血上湧,衝得耳蝸嗡嗡作響,“是唐家那個臭丫頭指使你這麼做的?你現在真是為了她連自己家族的臉麵名聲都不要了,她這是在把你當猴耍你知不知道?!”
沈驚覺俊容倏然一沉,令天地變色的海嘯仿佛在他墨眸間翻湧,“一切是我個人所為,與俏兒無關。我不許您出言,侮辱我未來的妻子。”
沈光景瞳孔狠狠一震!
祝秘書和經理聽言,更是噤若寒蟬!
“再說,退一萬步,就算俏兒耍我,又有何不可?隻要能博我所愛之人一笑,那我樂意之至。”
“瘋子……你簡直腦子有坑!”沈光景身為財閥掌門人,氣得隻能用最粗鄙的語言反擊了。
“那也總好過您,包庇罪犯,是非不分。”沈驚覺麵不改色,反唇相譏。
沈光景捶胸頓足地憤怒嗬斥,“我是沈氏的董事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以家族和集團利益出發做出的選擇!你這個自私妄為,隻顧兒女情長的逆子怎麼懂我的用心良苦?!”
沈驚覺墨眸一片冷漠與蒼涼。
他寧願自己從沒活在這世上,也不願母親當年所愛所托的,竟然是這樣一個薄情寡義,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明天上午九點整,法庭上見。”
沈驚覺不再廢話,大步流星地從他身邊擦過,“您和林淮有什麼本事,都使出來吧。不過不管你們做什麼,都隻會有一種結果。
那就是親眼目睹秦姝血債血償,接受最嚴酷的審判。”
……
停車場內,唐俏兒再次黑入酒店的監控,目睹了沈氏父子二人的針鋒相對。
她很欣慰沈驚覺能在沈光景出言抹黑自己的時候,毫不猶豫地站出來為她抵擋,但越來越僵化的父子關係,很可能給他的地位,帶來巨大的隱患。
爺爺雖然疼愛他,但到底年紀大了,管不了太多了。
眼下,驚覺雖然還掌權,但如果沈驚蟄回來,狀態還不錯的話,沈氏很可能隨時變天。
哪怕那男人再如何說不在乎,可唐俏兒不能一點不為他著想。那畢竟是他一手打下來的天下,為了她丟了皇位,她豈能心安理得。
咚咚咚——
敲擊車窗的聲音傳來,唐俏兒杏眸微微一瞠,忙合上筆記本電腦轉過臉。
沈驚覺正站在外麵,手裡拿著兩杯咖啡,凝視她的眸光盛滿寵溺。
唐俏兒忙幫著打開車門,男人上車,將一杯溫熱的咖啡遞給她。
“又在偷看?”
小女人抿了抿唇,雙手握著咖啡杯,“嗯……這不是怕你挨欺負麼。”
“你男人我,帥嗎?”沈驚覺大手輕覆在她發頂,五指探入她發絲間溫柔地揉著。
唐俏兒傾身而上,吻了下他的臉頰,“帥,帥死了。”
沈驚覺順勢勾著她的腰窩將她摟住,溫熱的喘息噴灑在她鼻尖,“今天的事,都要多虧了你。要不是你出麵代表ks財團對那些媒體進行施壓,光靠我一個人的麵子,全城的媒體,不可能這麼整齊劃一,一個都沒到場。
沈光景恨我攪亂了他的計劃,但更恨的,是我讓他威風儘失,顏麵掃地。”
“驚覺。”
唐俏兒思忖片刻,輕聲勸道,“答應我,等秦姝這件事落幕後,你以後儘量還是不要和你父親發生正麵衝突。好嗎?”
“心疼我了?”沈驚覺抬起她的下頜,唇角弧度揚起。
“我認真的呢。”
“等秦姝得到她應有的報應後,我答應你,隻要沈光景不針對你們家,不再找你的麻煩。我不會再跟他計較。”
這時,沈驚覺的手機響了。
他掏出來看著屏幕,眸色溫軟之餘,多了幾分複雜,“俏兒,是爺爺,他想見我們。”
去掬月灣彆墅的路上,兩人都有一點擔心。
爺爺一直都很寵他們,他們都很清楚。
可這個節骨眼叫他們過去,是不是老人家已經知道自己孫子搞黃了他兒子的記者發布會的事?會不會是沈光景先向爺爺告了狀,問責來了?
畢竟,沈氏集團也是爺爺畢生的心血。論誰也不希望自己打下的江山風雨飄搖。
想到這裡,唐俏兒動了心眼,一進門就直接衝到沈南淮麵前,像抱年豬一樣把鶴發童顏的老人家摟住。
“爺爺~我好想您喔~!”
“哈哈……我的好孫女!爺爺也想死你啦!”沈南淮好久沒笑得這麼開心了。
沈驚覺劍眉微微一挑。
孫女什麼孫女,是孫媳婦!
老頭以前那是為了拉近他們關係才認唐俏兒當孫女,現在明知道他們在一起了,怎麼還不把口改過來,尷尬得一批。
“爺爺,一會兒我給您再把把脈為您檢查一下身體,再給您煲您最愛的沙參玉竹龍骨湯,好不好呀?”唐俏兒單膝跪在沈南淮膝下,揚著粉嫩如春的小臉笑問。
“那你可要多做一點啊,你徐叔叔也愛喝。”爺爺愛憐地輕拍她的頭頂。
“好嘞,麼問題~”
這時,沈南淮轉移視線到沈驚覺臉上,目光驟然變得嚴厲起來。
唐俏兒心跳如擂鼓,她這麼討巧賣乖的,就是怕爺爺責怪沈驚覺,不過好像……爺爺還是在生他的氣啊。
“聽說,你搞砸了你老子的記者發布會?”
“是,爺爺。”沈驚覺倒是坦然得很,沒有一絲懼色。
沈南淮花白的眉毛一擰,彎腰取下左腳的拖鞋,猝不及防就朝孫子丟了過去。
沈驚覺眼疾手快,淩空就接住了拖鞋,眉宇緊鎖,“爺爺,有話好好說,彆氣壞了身子。”
“糊塗東西!”沈南淮氣咻咻地罵。
唐俏兒心中一緊,剛要為沈驚覺辯解,爺爺忽然又道:“這件事你該先過來跟我通氣兒才對,怎麼可以自己擅自行動?你惹你老子發火有癮呐?!”
“爺爺,我……”
“你老子要這麼乾,換我,我也不爽。但他沒跟我商量就這麼乾了,我還想找他算賬呢。”
沈南淮躁鬱地歎了口氣,“你該提前和我說,讓我來跟他對峙,這樣不但能壓製住他,你也不會和你老子再生摩擦,一舉兩得。
現在你又給你老子添堵了,他那人小心眼兒,心裡肯定記你一筆,犯不上的啊!”
“爺爺,我知道您想護我,但我已經不是那個五歲的小男孩了,我長大了,我可以護著您,護著俏兒,護著整個沈氏。”
沈驚覺心下動容,走過來單膝跪地,親手為爺爺穿上拖鞋,“您無需再為我擔心了,我可以憑自己的能力,解決掉所有的麻煩。
您好不容易退休了,應該好好享受晚年生活,不要再為我費心了。”
“唉……也是,我老東西一個,不中用了。”沈南淮長歎一聲,眼眶漸漸攀紅。
沈驚覺喉嚨微哽,“爺爺,您彆這麼說。”
唐俏兒細心地主意到了爺爺神情的憂傷,像是在說:“爺爺想護你,但爺爺知道自己老了,護得了你一時,護不了你一世。”
不禁鼻酸目脹,險些落淚。
“明天,就到了開庭的日子了吧?”沈南淮目光沉沉地問。
小兩口麵麵相覷,點了點頭。
“老徐!把我給倆孩兒準備的禮物拿來!”老爺子高喊一聲,中氣十足的,可見身體不錯。
“來了,沈先生!”
徐秘書端著兩個包裝精致的禮盒,一個遞給唐俏兒,另一個給沈驚覺。
“小小,驚覺,拆開看看。”爺爺眼裡噙著和藹的笑。
唐俏兒收到禮物美滋滋,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盒子。
躍入眼底的,是一件無袖斜襟黑緞麵旗袍,兩隻振翅欲飛的蝴蝶落在雍容嬌豔的紅色牡丹之上,如一幅栩栩如生,墨彩飛揚的工筆畫!
“是凰瑞閣豐師傅的手藝!”唐俏兒指尖拂過細膩的針腳,愛不釋手。
“嘿嘿,還是小小識貨。”
沈南淮給唐俏兒比了個大拇指,“旗袍,寓意旗開得勝。你懂的。”
沈驚覺也打開了盒子,裡麵是一件與唐俏兒同款的黑色複古馬甲,不禁哭笑不得,“爺爺,俏兒那個,她能穿。您送我這個,讓我怎麼穿?”
沈南淮:“也沒讓你穿呐,穿上誰知道你是去上班還是去唱戲?”
沈驚覺:“……”
“二少爺,先生送您馬甲,寓意馬到成功。和唐小姐的,是一對呢。”徐秘書在旁溫和地笑道。
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爺爺的心意,他們心領神會。
“明天法庭上,爺爺給你們打氣,加油啊。”沈南淮用力攥著他們的手。
“爺爺,謝謝您……”能說會道大小姐,此刻除了感謝,紅著眼圈,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沈驚覺強忍淚影,故作輕鬆地勾唇,“爺爺,我和俏兒明天是去法庭旁聽,又不是高考,送這個……
但,還是謝謝您,我們會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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