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濤正好有空,於是就親自帶著女兒去了金州。
宋季山夫婦沒有同行,他們要留在家裡,照顧梁思申。
老登好歹也當過廠長,儘管混得不好,連一般的基層工人都不買他賬,但他如今一死,廠裡無論如何,都要有所表示。
但也隻有慰問,而沒有給他辦追悼會。
陳濤父女到了金州後,先訂了家酒店,又弄了幅挽聯,然後再去程家。
他不會披麻帶孝、為程家主持治喪,甚至連今晚的席麵也不準備吃。
把挽聯、白包一送,再看在死者為大的份上鞠個躬,假惺惺地安慰幾句,也就夠了。
甚至他能抽空過來,都算夠意思了。畢竟他早就已經不是程家女婿、老登的半個兒。
周日下午,四點半,陳濤抱著女兒,走進了氣氛冷清且肅穆的程家。
程母對他有意見,完全不給好臉色。
程開顏倒是還好,甚至還有點熱情。就好像她沒有對老登撒謊似的、已經和白眼狼前夫改善了關係;就好像老登不是被她氣死一樣,而是因為出門時忘了帶救心藥。
至於程家的親戚,當然也不會對陳濤有什麼意見,巴結還來不及呢!
五點一刻。
陳濤說自己累了,和女兒回了酒店。
程開顏鬆了口氣。
程母抱怨道:“囡囡,你真是瞎了眼啊,竟然就看上了這麼一個白眼狼。”
程開顏反駁道:“我確實是瞎了眼,可是你們呢?你們沒看上他嗎?你們不點頭,我怎麼嫁給他啊!”
放在之前,程開顏絕不會對她媽說這種話。
但現在麼,就連老登都被她氣死了,她的心態難道還能沒點兒變化?
程母被噎住了。當初為了這個女婿,老登可是明明白白地跟她講了,為什麼要找對方以及怎麼攻略。
她難道不知道、她親手做的那些飯菜,是老登讓程開顏給對方送去的?還送了一年之久!
程開顏趁熱打鐵:“我跟他扯上關係,家裡就倒黴,以後我不找他了。”
如果老登還在,必然不會信這種屁話。
但程母很迷信,一聽這話立刻就信了,附和道:
“我也這麼覺得,以後少去找他,彆忙還沒幫上,家裡又出禍事。”
程開顏一身輕鬆。
她以後終於不用被逼著去東海度過周末,可以舒服地睡懶覺或打麻將了。
至於哥嫂的兒子,她以前連自己的親女兒都不帶,還能幫哥嫂帶兒子麼?
反正她媽身體還行,應該能把孫子帶大,實在用不著她這個姑姑去操心。
陳濤這邊。
小丫頭很懂事,並不覺得她爸太冷漠,畢竟當初要不是高祥榮擋了雷,就該她爸被她舅舅打進醫院了。
這種舅舅,她才不要。
至於外公,心眼也壞,舅舅就是他指使的,她也討厭!
她如今儘管年紀還小,卻也知道要關心自己的事。
她抱著老爹,忽然問道:
“爸爸~等梁媽媽的孩子生下來,你還喜歡我嗎?”
陳濤不答反問:“你竟然覺得爸爸有了彆的孩子,以後就不喜歡你麼?在你眼裡,爸爸就是這種人嗎?老實交代,你看了什麼亂七八糟的電視劇?”
說完,就伸手去擰這丫頭的可愛小臉,略作懲罰。
小丫頭連忙躲閃:“我以後不看啦!”
陳濤笑道:“回去寫一篇英語作文,就以《我的爸爸》為主要內容,著重表達你對爸爸的敬愛之情。”
小丫頭討價還價:“英語作文好難,用中文寫吧!”
陳濤不同意:“你不會寫沒關係啊,可以請教梁媽媽,她會幫你的。”
小丫頭又抱住他,撒嬌道:
“請教你行不行?我想讓你教我,讓爸爸關心我!”
書中,這丫頭有一次測驗沒考好,就因為宋運輝忙得沒空關心她,所以她不想學。
陳濤一口答應,但還提了個條件:
“教你可以,但開了那麼久的車,爸爸的腰和肩很酸,你這丫頭,是不是該幫個忙呢?”
小丫頭當即同意,並讓老爹翻了個身,拳敲手捏,還挺像那麼一回事。
她之所以懂這個,自然是因為耳濡目染,平時沒少見梁媽媽給她爸按摩。
肚子都那麼大了,老爸還讓她按摩,真是太壞了。
梁思申的預產期,是在十二月下旬。
她爸媽那邊,本想讓她去魔都待產,但她不樂意。在東海有老公陪,她哪都不去。
陳濤確實有時間陪她。
上麵已經確定了人選,流程也在走,估計在春節之前,他就能離職、然後去東海師範的化學係報到。
而過了春節,東海師範和東海大學正式合並。
屆時他的主要身份,就是東海大學化學係教授,及東海化工廠研究所特聘專家,專注於教育與科研。
十二月二十四日,晚九點。
東海大學附屬人民醫院內。
梁思申順利誕下了一個七斤的兒子,小名“可可”,就和書中一樣。
至於大名麼,陳濤這不著調的老爹,有心叫“思明”,但想了想還是改成了“思瑜”。
梁思申很喜歡,但對於自己剛出生的兒子,她很不解:
“老公,可可怎麼像是紅皮老鼠?我們的兒子,不可能這麼難看!”
梁外公笑得不行:“你哪裡曉得,剛出生的小孩子、包括你自己,都是這個樣子的!”
又誇讚道:“可可這孩子生得好,是我們王家的種。”
是宋家的才對吧?
宋季山夫婦暗暗吐槽。
他倆對梁家還是有種“我家高攀了”的心理,覺得梁思申這姑娘嫁進他們家,是兒子幾世修來的福。
是梁家的才對吧?
梁道林心下也在吐槽。
梁母則沒有這個心思,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外孫身上。
陳濤坐在床邊,熟練地削了個蘋果,遞給小引。
這丫頭也覺得同父異母的弟弟太醜,跟她想象中的樣子差彆太大了。
月底。
雷東寶來到東海,看望他的小侄子。
韋春紅也過來了。
兩人表麵上還好,實際上卻在冷戰。
但還有挽回的餘地。
馮欣欣實在太蠢了,哪怕沒有因騎三輪車載梁思申、被他表哥看見,繼而激化矛盾,也因為她平時的一些表現而難以對她產生信任。
她張口就是娘家人,根本沒什麼心思放在男人身上,同時又沒腦子,仗著肚裡有孩子各種胡攪蠻纏。
雷東寶是什麼性格?特彆強勢霸道,哪裡能受得了彆人不聽他的話?隻是顧忌孩子,苦苦忍耐而已。
總的來說,她不但沒有成為宋運萍的代餐,反而樹立了類似程開顏的形象。
宋運輝能相忍為家。但雷東寶忍不了、起碼他實在做不到為了這小三,乾脆利落地跟韋春紅把婚離了,更不會把自己的錢交到她手上。
這已經說明了一切。
當然,韋春紅也是一個有手段的女人,她為了搶回雷東寶所做的努力,也不可忽視。
書房。
雷東寶放下茶杯,很是不解地問道:
“小輝,我不明白,你廠長乾得好好的,乾嘛辭職?你今年才三十六吧?你好好乾,以後肯定能當部長。”
書中的宋運輝,其實比劇裡的還年輕。
書裡的梁思申,九四年就拿下了她的,並且在雷東寶遇見馮欣欣之前,就懷上了老師的孩子,根本不像劇裡一直等到九七年。
陳濤認真道:“大哥,難道在你看來,我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當官?我其實一點兒也不喜歡當廠長,但是為了理想,隻好勉為其難。現在理想實現,東海蒸蒸日上,我自然要做我喜歡的科研工作。人是最重要的,隻要能培養出一批優秀的人才,那我的事業和理想就不會黯淡,反而愈發光明。”
聽了這番話,雷東寶實在忍不住吐槽:
“你現在的腔調,越來越像老徐!他說也就算了,你千萬彆學他,我實在聽不得。”
陳濤好笑道:“你這話說的好聽點,是看人下菜碟,要是難聽點兒,那就是勢利眼!合著老徐官大,說了你能接受,而我這芝麻官,說了你就嫌煩?這可要不得啊!”
雷東寶身體龐大,搖頭晃腦地說道:
“小輝,你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再說了你現在這官當得還不大?三十多的副廳,全國能有幾個?”
你腦子怕是壞了,你姐要是還在的話,肯定不會同意你去當什麼教授。
後麵這段話,雷東寶沒說。
陳濤喝了口果汁,輕歎道:
“你應該也能發現我和以前不一樣了。放在之前,有些話就算明知你聽了不高興,我也會給你指出來。但現在麼,我隻想提醒你兩點。”
雷東寶立刻舉手,仿佛發誓一樣地說:
“你說,我肯定聽,不會不高興。”
陳濤小聲道:“第一,你要把錢都攥在你自己的手裡,不管是彆的女人,還是韋春紅,你都不要給她們,不要擔風險,不要去考驗人性。”
人生很漫長。
今天靠得住的人,不代表明天也靠得住。
陳濤真不覺得雷東寶有必要把錢交給韋春紅,自己捏在手裡難道嫌燙嗎?
“第二,你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也就是思危、思退、以及思變。我也聽說小雷家發展得挺不錯,今年你應該能拿到很多分紅吧?但我告訴你,經濟是周期性的,如果你頭腦發熱盲目擴大規模,並加大杠杆,那形勢一旦有變,就會有資金鏈斷裂等各種風險。在這個時候,希望你彆把自己的身家壓上去,因為你股份不多,你掙到的錢,根本是杯水車薪。也許你覺得,我這是瞧不起你,但實際上我隻是不看好小雷家。他們那些人,沒有一個不自私、隻想著自己,不會為集體著想,這在根子上,就已經否定了你們的集體企業。”
“最後,我說這些,不是教訓你。當然我也不想說,這是為你好,我隻會為了小引、為了我爸媽,還有思申母子好。我說的這些,你完全能當放屁。”
陳濤最後的這句話,讓雷東寶的臉色,舒緩了不少,他嗬嗬笑了幾聲,熱情邀請道:
“小輝,你還是不了解實際情況。正好,我們銅廠現在也缺專家,有空你可以來看看嘛!”
他這態度很正常,小雷家的雷霆電纜,如今才進入了烈火烹油的階段,蒸蒸日上,未來錢途一片光明,誰能想到很快就是經濟危機呢?
陳濤擺了擺手:“有空我會去看你,今天不聊這個了,聊點彆的吧!你媽最近怎麼樣?”
該說的他都說了,以後雷東寶會怎麼樣,他不會再管。
96年1月19日,農曆十一月二十九,東海廠為陳濤舉辦了歡送晚會,十分隆重。
三天後,周二,臘月初四。
陳濤去東海師範報到,下學期開始上課,而在此之前,他可以放鬆一下,起碼不用每天都去東海研究所。
楊巡知道這事後,也是不太能理解。
但他清楚,以後真的沒法再指望宋教授了。
一個月後。
大年初二,清晨。
梁思申一覺醒來,先是喂飽了兒子,接著就撒嬌,讓丈夫給她更衣。
穿好衣服之後,才慢吞吞地去洗漱,一點也不照顧她媽期待的心情。
今天是回娘家的日子。
當天下午,陳濤一家四口到達魔都錦雲裡。
這座老洋房,當然不是梁道林夫婦的家。
但他倆也要回娘家嘛,於是乾脆就在梁外公這裡集合。
至於梁家的其他成員,儘管梁凡也跟著叫外公,但他的媽可不是梁外公的女兒,今天自然不會過來。
熱鬨豐盛的晚飯過後,梁外公提議下棋,梁道林自詡已經達到了業餘級,因此有心跟他的女婿較量一下,讓這家夥收起那副自信的嘴臉,便一口答應。
然而,琴棋書畫,陳濤哪樣不精?當即就把他的嶽父老泰山虐翻。
梁思申看不太懂,但知道替老父親挽尊:
“老公~我爸年紀大了,而你正值壯年,這樣很不公平,下一盤你讓他兩個子兒好不好?”
陳濤欣然同意。
梁道林心裡沒底,但女婿讓兩個子兒,他都不敢應戰,以後就彆當爸,給他當孫子吧!
梁思申又道:“外公,你也幫我爸!”
梁外公連忙拒絕,“觀棋不語真君子,我不能幫。”
他是怕幫了還輸。
當夜。
為了讓自己的老爹以後有機會贏一把,梁思申隻能拚儘全力說服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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