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離異的宋廠長如今又娶了一位新夫人這件事,首先感到不適的人,是程開顏。
從女兒嘴裡得知、她多了個梁媽媽後,程開顏氣得死死地捏住了拳頭,因為大力,尖銳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之中,帶來一陣鑽心的疼。
就像“鬥之力”還停留在三段不得寸進的蕭炎,心裡真他媽的堵得慌。
其次是她的爸媽,以及死鬼哥嫂的兒子,小小登。
毋庸置疑,那倆老登,哪怕還打著讓宋世美以後照看小小登好算盤,也照樣會對小小登做仇恨教育。
畢竟他們就是這麼認為的!
如果宋世美肯讓大舅子夫婦承包工程,讓他們還債,那他們還用跑路、並遇到悍匪,最終死得那麼慘?
當然,恨歸恨,該忍的時候也要忍啊!
程老登叮囑女兒,以後去東海的時候,儘量克製,不要跟梁思申吵架。
程開顏一口答應,就好像她還能去宋家,跟她的前夫和梁思申見麵一樣。
其次感到不爽的人是楊巡。
因為他的小輝哥的婚禮請了雷東寶,請了尋建祥,卻惟獨沒有請他。
甚至如果沒有蕭然無意中提到這事,他都不知道在他媽媽麵前保證、以後會把他當親弟弟的小輝哥,竟然已經再婚。
這讓他極為鬱悶,一連有半個多月,心情都很差。
不過,他也不打算就此如小輝哥的願、自覺離開。
他依然會在每周周末到宋家例行拜訪,就像書中的梁思申對他的評價:無孔不入。
在他看來,小輝哥再怎麼不待見他,他也要靠上去,努力維持關係,然後借用那身虎皮來保護自己,否則沒安全感。
他已經感覺到,蕭然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對勁了。
七月二十三,周日,大暑。
今天氣溫高,很熱。
梁思申這個大肚婆,自然哪也不去,就在家看電視。
暑假期間,《西遊記》當仁不讓登上熒屏。
此外也有《三國演義》這部去年一經推出、就引起極大轟動的經典。
梁思申對此興趣不大。
倒不是因為不喜歡看。
而是因為宋家二老帶著小丫頭出門去見程開顏,家裡隻有她和老師。
她一身孕婦裝,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膩聲道:
“老師,空調的溫度是不是調得太低了?我有點冷。”
陳濤故作低情商道:“要麼就蓋被子,要麼調低溫度,隨你怎麼選吧!”
梁小姐嬌嗔道:“隻有兩個選擇不夠,再加一個,就是咱們擁抱取暖,快點抱呀!”
陳濤出差了一周,今天早上剛到家,她快想死了,哪裡肯等到晚上?
陳濤抱住她,邊摸著她隆起的肚子,邊打趣:“隻是抱一下就夠了?”
梁思申哼唧道:“我是你心愛的小紅帽,你自己看著辦。”
陳濤很是為難:“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梁老師,你教教我好不好?”
梁思申嘻嘻一笑,隨後一臉正經道:“這位同學,請你先閉上眼睛。”
陳濤故作不解:“閉上眼睛怎麼學?”
“竟敢質疑老師,你還想不想學了?”
“好,我這就閉。”
當陳濤閉上眼睛,梁思申便拿出了一條玉墜,戴在了她心愛的丈夫的脖子上,接著又在他唇上輕輕啄了一下,笑著解釋道:
“達令~雖然你曾送我的那本簡體字版《紅樓夢》,我至今也讀不太透,但我覺得我們應該是金玉良緣,所以我特意給你挑了這塊好玉,你喜歡麼?”
宋運輝確實送過這本書。
當年他去書店買書,正好看到這本書,隨即就想到梁思申和黛玉一樣,也去了外婆家寄人籬下地生活,便買了下來,給她寄去了美國。
當時他還覺得,梁思申的境遇應該更像薛寶釵。
但事實上,這丫頭還是更像林黛玉的境遇。
畢竟她的舅舅舅媽們擺明了不待見她,而王夫人什麼時候不待見寶釵?
陳濤對玉的欣賞,僅限於其附帶的文化價值,或者是寄托在玉上的情感意義,而並不在乎玉本身的品質好壞。
既然是老婆送的,他自然是很喜歡,把玩幾下後,笑道:
“我很喜歡,隻是我沒有給你準備金鎖……”
梁思申撲哧一笑:“你還當真了呀?這塊玉隻是我和小引去逛街時,套圈兒套來的,才沒想跟你弄什麼金玉良緣呢!”
“好一個女妖精,竟敢對本聖僧撒謊,該當何罪?本聖僧今次必定要重重地罰你,除非你能亂我定力。”
“……”
梁妖精當然也看過93年上映的那部《青蛇》,因此也像小青一樣接受了挑戰。
結果也毫無懸念,她贏得乾淨利落。
畢竟她的宋老師,也許在前妻麵前是個正人君子,但在她麵前一直忠於生物本能。
下午四點一刻,宋家二老和小丫頭一起回了家,而程開顏也去了車站。
晚上七點半,楊巡過來了。
一樓客廳內,梁思申挺著肚子散步,顯然是因為老公今晚做的飯菜,很好吃,吃撐了,要走一會兒,消消食。
宋家二老在廚房、一個刷鍋一個洗碗,閒話家常。
小引這丫頭,由於做完了暑假作業,也記住了今天該學的英文單詞,所以此時就舒服地臥在沙發上,看電視。
陳濤在一旁陪同。
書上的宋運輝,常因為這丫頭智商不高而憂慮,但陳濤不喜歡拿這個說事。
隻要懂事,不惹麻煩,那陳濤有的是辦法,讓她過上梁家人也羨慕的日子。
梁家人也就那麼回事。
一樓書房。
陳濤抿了口茶,同對麵的楊巡說道:“你事多,沒有必要每周都來。”
你以為我想過來麼?
來回一趟也要不少油錢呢!
楊巡心下腹誹,麵上卻是保持笑容:
“小輝哥,我再忙也有空閒時間,在東海又隻有你這麼一個朋友,除了來你這邊,我還能去哪兒?叔叔身體不好,我來關心一下,也是應該的嘛!”
連你媽都不關心,還來關心宋家二老?誰特麼信。
陳濤也關心道:“你今年也不小了,又事業有成,也是時候考慮一下婚姻大事了。”
楊巡點了點頭:“確實該考慮這事。隻是我那批發市場看起來還行,但實際上也像當初在金州一樣,麵臨著其他新建的市場的競爭,利潤和去年相比沒有多少增長,再這麼下去,情況就不太樂觀,所以人生大事暫時還要放一放。”
陳濤哦了一聲:“既然市場能掙錢,競爭就難免,你有什麼打算啊?”
楊巡想了想,有些氣餒地搖頭道:
“我去港島考察過,有不少想法。隻是我這些想法,比如建商場,有點兒不切實際。說到底我隻有市場一半的股權,沒什麼資本。銀行我也沒關係,想貸筆款子、隻怕沒那麼容易。去跟彆人借,要麼沒這麼多錢,要麼利息高,要麼就要我股權,都不太合適。”
陳濤附和道:“銀行貸款的利息低,很多人都想借。但如今的貨幣政策是緊縮性的,貸款確實不易。”
然後呢?話彆說一半啊!
快說:‘隻要你需要,我就幫你貸款!’
你的那位新嶽父,可是省行的行長,如果你開口,我還能借不到麼?
楊巡心中大叫,對眼前這家夥羨慕之極。
先是廠長的女兒,接著又是行長的女兒,以後呢?以後就輪到部長了吧?特麼的,怎麼啥好事都是你的!
陳濤又抿了口茶,完全沒有幫忙的意思。
就在楊巡硬著頭皮、準備開口之際,桌上電話響了,是路司打來的。
他如今不在部裡工作,而是主導整合了一家叫“國昊”的新化工廠,並且擔任一把手。
因此,他常打電話來跟陳濤討論工作,以及合作事宜。
陳濤使了個眼色,楊巡便識趣地離開了書房,準備去找新嫂子聊天。
但梁思申沒時間,因為她也在跟自己的老媽通話,討論孕期的注意事項,且看起來大有要聊很久的架勢。
直到半個小時後,陳濤端著喝空的茶杯出了書房。
梁思申見狀,便把電話塞到他手上,讓他和新丈母娘加深一下交流,自己則去給他添茶。
添完又端回來,乖巧地坐在他身邊,眼帶笑意地聽著他和媽媽說話。
“……”
楊巡有些意興闌珊,主動告辭道:“小輝哥,嫂子,我先回去了。”
陳濤笑著點頭,梁思申則禮貌地將他送至門外。
晚上依然悶熱。
楊巡不想回家,隨便找了個燒烤店,喝起了酒。
邊喝邊下了決心,首先要甩掉蕭然,不然做什麼,都會被他插一腳,怎麼受得了?
次日上午。
楊巡去了國榮公司,結果沒有談購買、或轉讓股權,而是見到了梁凡。
東海大學的化學係,到明年與東海師範學院合並後,才會正式成立。
陳濤辭職去當教授,真沒什麼問題。
他有科研應用成果,發表各類論文,共計七十多篇,高產勝過母豬,又兼任某化工研究所的副主任,還能讓學校對接東海廠研究所,甚至洛達那邊。
所以當教授很難嗎?一點兒都不難。
至於上麵批不批麼?已在物色人選。
書中,在老馬被宋運輝設計搞掉之後,上麵可沒想提宋運輝當一把手,而是想另派他人。
劇中,如果宋運輝不願意重回東海廠,那上麵肯定也是不會勉強他的。
十月九日,中秋節,周一。
陳濤的轉任申請,原則上通過了批準,東海師範也做好了相應的準備,隻等離任前的一係列手續走完,下達通知,他就能去當老師了。
廠務會上。
老馬等人都各自表達了一番不舍之情。
是真不舍,因為這些年來陳濤做到了承諾。就是東海廠初建時他得一把抓,建成後,他就會逐漸讓渡權力。
這樣說到做到、高風亮節的好同事,他們怎會不喜歡?
等通知下來,必然會有熱鬨的歡送會,而陳濤並不會像老登一樣拒絕。
說起老登,最近他察覺到了女兒的不對勁。
程開顏總說她和前夫的關係越來越好,但問題是,老登隻見過她和小丫頭通電話,不見她和前夫通話。
這麼長的時間了,總該聊一次兩次吧?
一次都沒有聊過,這就有些不太正常。
當晚。
老登試探道:“開顏,五號你去東海,有沒有見到那個姓梁的狐狸精?”
程開顏一轉,哼道:“我才不想見她,不想跟她說話!”
程母幫腔道:“囡囡,不要怕姓梁的,她搶了你男人,你就是去罵她,甚至動手打她,也是她活該啊!”
“你彆攛掇她了!千萬彆去吵架,事已至此就算吵贏了又能怎樣?沒有什麼意義!”
老登先是製止老伴,旋即又試探女兒:
“還是要放下過去,多展望未來。既然開顏現在和他能說得上話,那就說明我們的關係有所緩和。所以我想著咱們一家都去東海,請他吃飯、喝酒,把以前的事,儘量一筆勾銷了!”
程開顏一聽,頓時就有些心慌意亂,但很快又強迫自己鎮定了下來,尬笑道:
“爸,他很忙的,對你們又還有意見,隻怕不會輕易同意跟你們吃飯。”
老登不動聲色,繼續鼓勵女兒道:
“現在不同意沒關係,你多花點心思,相信不久之後,他就會答應你。”
程母哼道:“我覺得,沒必要奉承他!我乖孫很聰明,以後隻靠自己,也能很有出息。”
按照書裡的設定,宋引繼承了她媽程開顏的智慧,所以智商顯得不高。
那繼承了程千裡和袁湘的智商的兒子,又高到哪兒去?
老登對自己的孫子完全沒抱什麼期待。
宋引的成績,好歹也能排在班級中遊;而她這個表弟,從來都是墊底,還不樂意學習,能有出息才怪。
他家至今還被催債呢!
程開顏表態道:“爸,你不要擔心,我肯定會想辦法勸他陪你吃飯。”
老登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給女兒夾菜。
十月二十一日,周六。
上午十點一刻。
老登一臉蒼白地走進了一家棋牌室,將本該去東海的女兒拉了出來。
又十分鐘後。
得知女兒實際上連前夫的麵都見不到,甚至不知道前夫如今住在哪兒、一直都在欺騙自己的可憐老登,直接病發,並在送醫途中不治。
程開顏傷心之餘,沒有承認是她氣死了老登。
她能有什麼錯呢?
明明是老登出門,忘記帶救心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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