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殷蒔今天把自己打扮得閃閃亮,準備當氣氛組。
從前在娘家,穿衣圖自在圖舒服。如今你是兒媳婦了,婆家的喜事,你得穿喜慶穿體麵。
她俯身奉承了一句“當然了,是您生的兒子呀”,笑吟吟直起身看沈緹。
沈緹正盯著她看。
啊,是看不上她巧言令色,溜須拍馬嗎?覺得她又在裝了是嗎?
嘖,這叫孝順婆婆。又叫拿錢乾活。
殷蒔嘴角含笑。
沈夫人說話,沈緹才回神。
沈夫人道:“知道你不愛我折騰,但我兒子升遷呢,我當娘的這份喜悅的心,你也該體諒體諒吧。”
殷蒔適時地在旁邊捧哏:“就是。”
沈夫人道:“我都忍著沒去撒喜錢了。要是在懷溪,叫你外祖父知道了,不撒幾大筐錢叫四鄰八裡都知道你升遷了是不罷休的。老人家都這樣,你得體諒我。咱們呢,也不對外張揚,顯得輕狂了。我和蒔娘商量了,今天晚上叫桌明月樓的席麵,我們一家四口自家人慶祝一下。”
“你不許給我那撂臉子。”
所以果真是為了他升遷慶祝才妝辦的。
沈緹的心裡像灑了陽光一樣明亮起來。
“兒子豈敢。”他冷靜自持地道,“都聽母親的。”
想了想,又道:“自家人熱鬨一下,也無妨。”
總算這次沒敗興,沈夫人高興,果然男人得成親,有了家室之後就成熟了。
沈夫人又想起來:“說起來,蒔娘還沒嘗過明月樓。她到了京城,還沒見識過京城風貌呢,你該帶蒔娘出去走走,該看的看看,該嘗的嘗嘗。省得以後出門應酬,旁人說什麼她都不好插嘴。”
沈緹也不是沒想過這個事。其實他這兩天回去坐班便想到了,殷蒔還沒有逛過京城。
但他親娘不曉得,他帶她出去逛街的前提是……他得先回去璟榮院才行。
要不然怎麼樣呢?上趕著拿熱臉去貼彆人的冷屁股是嗎?
沈緹負手道:“等休沐再說吧。”
大穆朝休沐製度是旬休,十日一休,那還有好幾日呢。
但那也不是沈夫人能控製的。兒子能記掛著就行,到底殷蒔才是正妻,撇開這一層還是她的侄女他的表姐,嫁到他們家來了,不能虧待人家。
沈緹還有彆的事,換了話題:“正有個事想與母親說。”
沈夫人道:“什麼事,你說。”
沈緹卻沒立刻說,而是瞥了一眼屋裡的人。
主人給出這種信號,婢女們便識趣地退下了。
殷蒔也起身:“我去看看那邊安排好了沒有。”
沈緹想說“你不用走”,沈夫人已經開口:“好。”
沈緹便隻好看著殷蒔出去了。
家庭小宴,準備擺在內廳。殷蒔過去看過,菜已經送到了,正溫著,隻等她公爹沈大人到家便可開席。
給馮洛儀的菜色殷蒔也過目了一下,看著菜也新鮮肉也新鮮,沒有因為是姨娘就以次充好。
殷蒔點了頭:“給姨娘送過去吧。”
她估摸著沈緹和沈夫人應該也說的差不多了,便往那邊去。在沈夫人的院子外麵碰到了沈緹。
她迎過去:“說完話啦?”
官員散班通常是申時,一般在申初到申正,這個時候太陽還很明亮。
她墊著步子走過來,沈緹看到她牙白綃花長衫衣擺下壓著的大紅裙子隨著她的步伐閃爍著細碎的金光。
短短幾步,沈緹的心臟好像被踩了幾下。
那種感覺,說難受其實也不難受,可要說不難受又實在難受。
真是奇異。
他緩了一下說:“父親大概該到家了。你彆過去了。母親說待會她和父親一起過去。”
公公回來了,兒媳婦哪還能往婆婆那去。殷蒔道:“哦,好。”
沈緹說:“我們先過去吧。”
殷蒔又折回去。
殷蒔說:“我剛才瞅著菜色都不錯。明月樓是不是很有名氣?”
“是。”沈緹說,“若來京城沒去過明月樓,那算白來了。”
“京城還有很多這樣的地方吧?”殷蒔問,“你什麼時候休沐能帶我去逛逛?”
沈緹說:“我坐班……”
“哦,那算了。”殷蒔說。
沈緹:“……”
沈緹轉過頭去看她。
殷蒔說:“你忙你的,我自己想辦法。”
沈緹問:“你想什麼辦法?”
媳婦要想出門,得經過婆婆同意才行。她想乾什麼?
殷蒔目光狡黠:“姑姑頭上並沒有太婆母了,她想出門就能出門的。”
能不能出門不就是在於沈夫人嘛。
沈緹沒有時間帶她出去,那就攛掇沈夫人出去逛街,她當跟班就行了。
算盤珠子都崩到沈緹的臉上來了。
沈緹簡直氣笑:“誰家媳婦還算計起婆婆來了?”
“怎麼是算計。”殷蒔一本正經,“以前沒有我,姑姑一個人逛街多麼寂寞啊。現在有我了,以後姑姑逛街我鞍前馬後地服侍,替你儘孝。你儘管好好當官升職就可以了。”
好好地當飯票就行。
沈緹不滿地道:“我剛才話沒說完你就打斷我,旬日一休,我坐班還要過幾日才休沐。到時候帶你去逛逛京城。”
“哦,我以為你要說坐班沒時間呢。”殷蒔訕笑。
沈緹哼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走了兩步,忽然道:“六品安人的誥命,我已經遞交了申請的文書。”
誥命可以給妻子和母親,但需要向朝廷申請。沈夫人有四品的誥命,在沈緹的官職能超越他爹之前,沈夫人都不需要他給的誥命。
殷蒔提著裙擺:“咦,給我嗎?”
沈緹停住腳步,長長歎一口氣:“不然呢?”
“姐姐好像總是意識不到,”他凝視著她,“你是我的正妻。”
殷蒔笑道:“也是。隻是我心裡總想著那個,有時候就感覺不到。”
沈緹繼續邁開腳步:“什麼那個這個,我們拜過天地高堂了,也走了六禮,有用了官印的婚書。我們之間有什麼約定是我們兩個自己的事。在我倆之外,一切都是真的。”
“你這麼一說確實是。”殷蒔說。的確這場婚姻,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還說那個婚禮的呢,差點累死我。”她抱怨,“半夜就把人薅起來了,還不許吃東西喝水,怕中間不方便。一直到傍晚啊。我這十來年都沒餓得這麼狠過。又困又餓,真想恨不得一下子就把程序走完,趕緊揭了蓋頭讓我吃飯。破儀式,趕緊結束吧。”
她說著走著。
沈緹落後了她一步,凝視她的背影。
所以那場婚禮,對她也一樣隻是個過場。根本沒有認真對待,如小兒遊戲,所以她有時候根本沒有她是正妻的意識。
儀式這種東西,本就是為了賦予意義。
既然輕視了儀式,自然意義便賦予失敗。
殷蒔扭頭:“怎麼走得這麼慢了?”
“走啊。”
沈大人已經知道沈緹升遷的事了。
因為他入宮去,碰到了吏部相熟的官員,人家恭喜了他。
待回到家裡,沈夫人迎上來,令他眼前一亮。
“今天怎麼了?年少青春的。”他笑吟吟。
沈夫人:“正經點。”
“吾妻甚美。”沈大人讚道,“吾讚吾妻美,有什麼不正經。”
沈夫人啐他,道:“躋雲升職了你可知道了?”
“自然知道。”
沈夫人便告訴他:“叫了明月樓的席麵。是喜事呢,咱們也不輕狂,隻家裡人開心一下。你可彆敗興,板起臉訓人。媳婦才新嫁,你給她點體麵。”
沈大人道:“我何時對你侄女板過臉。總是冤枉人。我隻是看沈緹那孽障不順眼。”
“你的孽障給你掙臉麵呢。誰家的爹比你有臉麵。天天的還一口一個孽障的。”
“哼。”沈大人轉移話題說,“你這朵芍藥真不錯。”
“是吧,養得特彆好。”沈夫人撫了撫發髻上開得飽滿的花朵,開心,“蒔娘真的很會養花。她特地剪了來與我簪的。”
而且還攛掇她:“姑姑,我們打扮起來。大喜事呢。”
兒子升遷,沈夫人真的特彆想放鞭炮撒喜錢,才覺得痛快。偏不能。
殷蒔攛掇她打扮。
本來都娶了媳婦了,婆婆按說也該斷紅斷綠了。偏殷蒔說:“姑姑才什麼年紀,正是女子風華最盛的時候,斷什麼斷呀。”
又剪了一朵飽滿的芍藥花給她簪在發間。
照鏡子,自己都覺得美了幾分。
果然沈大人也覺得美。
男人呐,嘴上再怎麼說,還是喜歡眼睛看到的。
沈大人和沈夫人一起去了內廳,到了那裡,兒子媳婦都站起來行禮相迎。
媳婦穿得也讓人眼前一亮。
待自己的妻子和媳婦站在一起,雍容和水靈,美貌和富貴。一種富足興盛之感撲麵而來。
沈大人自己娶殷氏之後,仕途一直都比較順利。
如今沈緹娶了小殷氏,才修完婚假就升遷。
沈大人一直覺得妻子殷氏旺夫,如今小殷氏也一樣旺夫。
甚好,甚好。
待長輩落座,殷蒔還要給他們二人布菜。
沈大人道:“媳婦看座。讓丫頭們來。”
殷蒔口稱:“那怎使得。”
但婢女從她手中接走了公筷,她一邊說著“多謝父親”一邊就麻溜地坐下了。
沈緹看她沒有一點“使不得”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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