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亡命之徒(1 / 1)

長安城外,蜀軍大營。

主簿兼軍師中郎將荀攸在送彆劉璋北上前往黃白城之後,他返身回到了中軍大帳。

如今他的明公劉璋引兵前往黃白城,欲親自指揮誅殺李傕、郭汜二賊的事宜,軍中無主的當下,蜀軍大營的一應事務就落到了他的頭上了。

身為主簿、兼著大營的留守,荀攸身上的擔子不可謂不重,無論是軍情往來通傳、或是軍中糧草輜重的調配,均需要他來做應對、做決斷,不使主帥離去的當下、軍中出了什麼亂子。

說起來,荀攸向來是以智謀為長,可近來和當下,他所發揮的作用更多的是撫安內外,而不是忠正密謀這一塊,畢竟如今劉璋以下,沒有一個如他這般有資曆、能任事,可勝任撫安內外之任的人物。

所以荀攸這一向都是在處理軍中細務,而今劉璋引軍北上前往黃白城,大營的坐鎮管控一職,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荀攸的身上,他身上的擔子也就更重了。

畢竟無論是軍中的大事或小事,皆需荀攸來料理。

參軍鄭度,作為留守蜀軍大營的一員,此刻他攜帶著一封文書趕了過來,在他走到中軍大帳門口的時候,侍立在中軍大帳兩側的護衛,慣常的掀開了中軍大帳的簾帳,方便鄭度踏入帳內。

“荀主簿,陳倉急件。”鄭度三步並做兩步,向著荀攸遞上了他攜帶的書信。

當鄭度將書信遞到荀攸的案幾上後,他倒退了兩步,等著荀攸拆開書信閱覽其中的消息,而後為荀攸參詳一二。

荀攸熟稔扯開文書袋的封口,從文書袋中拿出了一張絹布,而後攤開絹布,仔細的端詳起了絹布上的內容,不多時,在閱覽完絹布上的內容後,他將絹布折疊收置回了文書袋中。

“陳倉那裡是有什麼動靜嗎?”見荀攸觀閱完了絹布的內容,參軍鄭度關切的問詢上了一句。

荀攸淡然的笑著,他搖了搖頭道:“陳倉一切如常,沒有什麼變故,這封急件上所載的信息,是關於涼州的事情。”

“涼州?”鄭度斟酌了一二刻後他,他追問道:“莫不是韓遂、馬騰鬨出了什麼大的動靜?”

“然也。”荀攸點了點頭,他詳細的闡述道:“據吳中郎將派遣到涼州的間細所探查到的消息,涼州之地,先是馬騰趁隙襲取了韓遂所駐軍的金城,一時間馬騰之氣焰不可製約,然而韓遂非是易處之輩……”

荀攸頓了頓,續而說道:“韓遂久在涼州,深得豪族、羌胡之心,故而韓遂雖是驟然遇襲,勢力有所衰減,可韓遂不久就募集聚攏了一支聯軍,趁著馬騰在金城歡樂的時候,引軍殺害了馬騰留置在天水郡的妻小。”

“如今馬騰聽到了妻小被害的消息,自金城急速向著天水郡返回,料來當下天水郡,一場大戰不可免也。”

“哦,這倒是一件好事。”鄭度麵露微笑,他笑的很是洋洋灑灑。

“馬騰襲肅了韓遂的金城,韓遂殺害了馬騰的妻小,如此這般下來,兩家的仇怨深矣,涼州的這兩位驍桀,想必是絕無聯手的可能了,現下對我們就沒有什麼危害了。”

一頓分析後,鄭度輕鬆快意的展望了一句:“說不得,韓遂和馬騰兩虎相爭,一起殞落了去,明公後麵引兵蕩平涼州也就輕鬆快意了。”

“嗯!”鄭度琢磨了一下,他侃侃言道:“眼下韓遂、馬騰相爭於天水,兩軍糾鬥之際,或許,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機會,若是能派兵前往,趁著兩家軍疲不振,糾鬥未分,一舉梟除韓遂、馬騰……韓遂、馬騰,涼州雙雄也,韓遂、馬騰一除,涼州自然望風歸服。”

荀攸微笑著點了點頭,他的麵色也略微有些開懷:“兩虎相爭,就算沒有一起隕落,但也必有一傷,涼州的力量不得並力,反倒是自相內耗,這對我們來說,的確是一件好事。”

“不過當今之急務,還在於誅除竄逃的李傕、郭汜二賊,涼州之事,且先靜觀其變,再做定奪。”荀攸將事情分出輕重緩急,打算先專注眼前的事情,也即是誅除竄逃的李傕、郭汜。

“主簿說的是,當今的要事,在於誅除李傕、郭汜,不然關中之事不得圓滿,多少有些殘缺不美。”鄭度前麵的話也隻是建議而已,見荀攸表示了反對的態度,他自是點頭應了下來。

“不過我們也可以趁著韓遂、馬騰相爭之際,去做上一些事情,但還需明公定奪才是。”荀攸斟酌了片刻後,他決定問一問對事情有決定權的劉璋,他雖是留守大營,細務他可以即時處理,但一些要事,他須稟明劉璋然後施行,此為臣之道也。

一念即定,荀攸拿起吳懿遞來的文書,朝著書吏孟節說道:“勞煩孟君,將吳中郎將遞來的文書,以及問策的話發給明公吧,看明公那邊作何決策。”

“此外可掛上我的建言。”荀攸緩緩言道:“如今涼州的局麵,韓遂、馬騰相爭於天水,兩虎相爭,或是一虎敗亡、或是兩家相持,戰況局勢難以一時間有個結果……但兩虎相爭,無暇他顧,確乎宜合我軍趁韓遂、馬騰不備之際,拿下一二處關中通往涼州的要地,為日後拿下涼州做一些鋪墊。”

聽著荀攸話語中的‘勞煩’二字,孟節道了一句不敢,而後他雙手接過荀攸遞過來的文書,倒退幾步後,返身執行荀攸下發的命令去了。

“主簿的建言甚是合乎道理,韓遂、馬騰的戰事我們不用去摻和,任由二人打生打死,但可趁著二人無暇他顧的時候,去奪取一二處要地,為來日兵進涼州做準備,稱得上明略最優也……以明公的英才睿智,當會同意主簿的建言,見縫插針,不放過眼前這個機會。”鄭度尋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他推論了一句。

“明公睿智英斷,必然會有一個決策,你我隻需靜候明公的令旨便可。”荀攸點頭表示了認可。

這裡荀攸和鄭度討論著涼州的事務,同時扯及劉璋,而劉璋那邊,對涼州未曾上心一丁半點,他隻掛念著李傕、郭汜二賊,李傕、郭汜二賊,猶如兩隻猛虎也,縱虎容易擒虎難,他自是不會放過眼前能斬草除根的機會。

此刻的劉璋,便是正領著萬餘軍士,前往趕赴黃白城的路上,打算就此誅除屯駐黃白城中的李傕、郭汜二賊。

“當下情形如何,李傕、郭汜二賊未曾走脫吧。”見著兵曹彭羕近前,似有消息稟告,劉璋率先開口問詢了一句。

兵曹彭羕拱手言道:“稟明公,李傕、郭汜二賊,如今尚且還在黃白城內,不曾走脫……甘寧、婁發等將已經趕赴到了黃白城,現下正在繞城挖掘壕溝、安置拒馬,以防二賊出逃,就等著明公大軍前往,四麵合圍,一鼓作氣,攻下黃白城。”

“李傕、郭汜可有什麼舉動。”劉璋料定,似李傕、郭汜一般的惡虎,自然不會坦然受死,肯定會做一番困獸之鬥。

“自然是有的。”彭羕接著通稟道:“李傕、郭汜二賊,曾領兵出城,有意襲擾我軍挖掘壕溝、擺放拒馬的舉動,隻是都被殺退了回去,二賊如今已然是無計可施,隻能於城內做困獸之鬥。”

“大善。”劉璋舒了一口氣,他可不想李傕、郭汜一路跑,他這邊一路追,攆兔子似的去追殺李傕、郭汜,他想著的是快捷迅速的誅除李傕、郭汜。

一念至此,劉璋下發了命令,讓麾下的大軍加快行軍的速度,急速趕赴黃白城,彙合甘寧、婁發、張任、張繡的什伍,仿佛一個鐵桶一般,將李傕、郭汜牢牢的困在黃白城內。

不多時,傳令官就將劉璋的命令傳遍了大軍上下,這一支中軍驍銳在收到劉璋的命令後,立即就加快了行軍的步伐,闊步向前,向著黃白城趕赴而去。

當日頭西移,倦鳥歸林的時候,劉璋引著大軍趕赴到了黃白城下。

“明公。”軍議校尉法正上前,他向著劉璋通告道:“李傕、郭汜幾番出城襲擾,但都為我軍打退,如今二賊是坐守孤城、外無援手,計窮路儘矣。”

劉璋點頭稱道,他麵色輕鬆的叮囑了一句:“李傕素來狡黠,還需防著李傕乘隙出逃才是。”

“明公放心,雖是如今繞城的壕溝未曾挖完,所布置的拒馬還有漏洞,但有缺的地方,都有士卒盯梢,夜間也會燃起燈火,謹防城內有人出逃,斷乎不會讓李傕、郭汜悄無聲息的遁走。”法正打著包票。

“如此甚好,卿等辛苦了。”劉璋撫慰了一句。

法正嘿然一笑,他意氣縱橫道:“為明公做事,何談‘辛苦’二字。”

夜色漸深,劉璋領來的萬餘士卒,在兵曹彭羕的指揮下,向著甘寧、法正早就設置好的營寨中踏步而入,去好生休息一夜,緩解下疾馳行軍的勞苦。

“我軍初到,軍士疲乏,還需謹防李傕、郭汜二賊夜間襲營。”劉璋見著大軍皆已入營,他朝著身邊諸將道了一句,慣常夜襲的他,自是會防著李傕、郭汜來這麼一手。

法正點頭應道:“明公放心,今夜會加派巡夜士卒,並在黃白城周遭點起篝火,以防城內有軍突出,斷乎不會讓李傕、郭汜有機會襲擾我軍。”

見軍議校尉法正都有了妥當的應對,劉璋放下心來,他向著中軍大帳而去,長途行軍著實辛苦,他也有一二點疲憊。

劉璋領著萬餘軍士抵達黃白城,黃白城內的李傕、郭汜,自然是偵知了這一消息。

‘苦也。’李傕見著又有萬餘蜀軍趕赴而來,他隻覺口中犯苦,他的麵色也是苦澀無比,身形則像苦瓜一樣略微蜷縮著,整個人仿佛就是一個苦瓜。

這裡李傕是麵色不佳,那邊郭汜則是臉色近乎慘白,一張臉沒有了血色,整個人更是不時的顫栗著,可見郭汜心中驚慌的程度,已經到了不能掌控自身身體的地步。

郭汜說出的話,也是不得沉穩,帶上了一絲顫音,仿佛一台經年的老留聲機一樣,發出的聲音吱吱呀呀的:“稚然,你我如何是好?”

郭汜這幅作態,是他從來沒有表露過的,哪怕是他追隨的相國董卓為王允設計誅除,當時的他都沒有這般的失態,畢竟當時他可以趁隙竄逃回涼州,或可保住一條性命。

可如今的局勢,比起董卓身死的當時,情況上更加危急,那位益州牧劉璋絕人之路,郭汜自知連竄逃回涼州都做不到,這次確乎難以保全自家性命,說不得隻在這幾日內,他就要踏上黃泉之地,奔赴幽冥之下。

李傕眸色不定,他望著城外蜀軍點燃起的篝火,他知道,這是蜀軍為了防備他夜襲、或是防著他趁著夜色逃脫所設置的,這是一點生機都不給他。

‘今夜,當是最後的機會也說不定。’李傕舉目望月,但見月色晦暗,隻數點繁星點綴在夜空之中,他生出了一個念頭,一個或許能讓他得脫生天的計劃。

“劉璋小兒大軍遠道而來,必然是疲乏的狀態,今夜你我可各領軍士出城,襲擾蜀軍的大營,若是能弄出一場大的驚擾來,或許你我可得暫得喘息一二。”李傕出謀道。

郭汜聽著李傕的建議,他卻乎是不敢點頭,他猶疑道:“劉璋小兒恐是會猜到你我的想法,會有所防備。”

李傕冷哼了一聲,他牙齒咬的蹦脆,硬朗的說道:“你我身處危境,豈能顧慮太多,如今夜襲或許有一線生機……若是不夜襲,等到明日蜀軍大眾合圍,繞城的壕溝、拒馬全部妥當,那時候,你我就斷然沒有生機了,就要被困死黃白城內了。”

言罷,仿佛一個亡命之徒的李傕,恨得不成鋼的緊盯著郭汜。

“好,就聽稚然你的,當博上一搏。”郭汜斟酌了一二李傕的話,他點頭應了下來,而今的局勢確乎如李傕所說的一樣,夜襲成功尚且有一線生機,可若是什麼都不做,就當真是走向絕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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