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淒山看不到,隻能通過納蘭鏡聞的呼吸來判斷她的傷勢,他知道,她傷的很重,可剛剛唯一止血的藥,被她給自己用了。
他將自己的手抽出來,強製掰開那攥緊的手,摸到掌心一片粘膩,又是一顫。
“納蘭鏡聞,你要活下去。”
納蘭鏡聞聽到自己的名字,猛地清醒,眼中流露出詫異,望向柳淒山。
後者則是用那雙無神的眼睛看著她,堅定又溫柔。
她心中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柳淒山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一瓶藥,強製性地塞進她嘴裡,確保她吞下去了,才露出一抹溫柔的笑。
“你總說我聰明,在你告訴我你的名字時,我便知曉你是誰。”
“撿到你時,你身上穿的是鳳天皇室專供的織金重羽,心中便有猜測,一直不問你姓名,不過是怕你起疑,你說你叫鏡聞,我便立刻確定了心中的猜測。”
“鳳天賢王,紈絝囂張,放浪形骸,無惡不作,如此惡劣之人,卻在丞相之子身上栽了跟頭,之後隨軍出征近兩年,卻讓我在山中撿到了重傷瀕死的你,若是我猜的不錯,你是為了容衡玉吧。”
納蘭鏡聞靜靜聽著,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視著他,她早該想到的,納蘭鏡聞的名聲傳遍千裡,誰人不知,更何況聰明如他。
那顆藥不知是何用,但她隻有一點是確定的,那不是毒藥。
“既然你知道我是誰,為何還要與我做戲?”
柳淒山隻是笑的溫柔,擦去眼角的淚。
“做戲?你覺得我是在與你做戲?”
納蘭鏡聞不說話,像是默認了他的說法,他的淚滾燙,滴落在她掌心。
“我與你成婚,與你共枕,同睡一榻,沒有一樣是假的,更不是與你做戲!”
“柳淒山從不與人做戲,更不會將感情當作籌碼。”
納蘭鏡聞微微張嘴,便聽他接著道:“我隻愛納蘭鏡聞一人。”
納蘭鏡聞心中一震,望向他的眼中多了些道不清的情緒。
“你……”
“你想說,明知你是如此惡劣之人,世人見你無不鄙夷,我為何會獨獨喜歡你?”
柳淒山輕輕拉過她沒有受傷那隻手,與她十指相扣。
“你知道的,我是眼盲之人,我不用眼睛看你,而是用這……”
他將她的手按到心口處,納蘭鏡聞甚至能清晰的心臟在胸腔裡跳動,如此熱烈。
“我用心去看你,所以納蘭鏡聞便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是他柳淒山最珍愛之人。
他笑的愈發溫柔,可納蘭鏡聞心中卻越來越不安,她想伸手拉住他,卻猛然發現,自己居然動彈不得!甚至無法開口說話!
她確定自己沒有中毒,那便隻有……
柳淒山剛剛喂她的那顆藥!
她瞳孔緊縮,死死盯著柳淒山,可他像是沒感覺到似的,自顧自說著。
“我後悔了,我不要同你一起死,我隻要你活著,好好活著。”
“不論生死,不離不棄……”
“我先違背諾言,那便讓我先下地獄可好?”
他溫柔詢問,顫抖的手覆上她的麵頰,貪戀地撫摸。
“那顆藥可以護住你的心脈,隻是要委屈你暫時不能動彈。”
他捧起她的臉,虔誠而又堅定的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我愛你,你要記得我。”
納蘭鏡聞無數次嘗試動彈,可仍舊無法動彈半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柳淒山鬆開她的手,踉蹌起身。
腳踝的疼痛讓他臉上的笑意維持不住,撐在石壁上喘氣。
那雙曾讓她失神的眼睛,在這昏暗的洞穴之中竟如此明亮,如同黑夜之中擦亮的一點星火。
“願作遠方獸,步步比肩行。”
“願作深山木,枝枝連理生……”
枝枝連理生……
好熟悉,好似在哪聽過……
納蘭鏡聞雙目猩紅,額角青筋暴起,她看著柳淒山踉蹌的背影,聽著越來越不清晰的呢喃,隻覺渾身血液都已冰涼凝固,她無能為力,隻能看著柳淒山離自己越來越遠。
隻能看著他踉蹌著跌倒,又重新站起來,如此反複。
一直以來,她都認為自己是冷血心狠之人,為了活著可以放棄一切,利用所有,可她遭報應了,前所未有的報應,那顆心竟可以這麼痛,像是將她靈魂撕裂,生生撕成兩半,血肉之軀無法承受之痛!
一滴滴的淚砸下來,燙的她幾近窒息。
她有多久沒哭過了?
太久太久了,久到她自己都記不清了。
哭無法解決任何事,她從小便如此告訴自己,所以即使是麵對背叛,傷痛也從未哭過。
柳淒山這個騙子!
嘴上說著愛她,卻留她一人在這!
是騙子,也是最愚蠢的人!
這世間根本沒有任何人值得讓他棄自己性命於不顧!
納蘭鏡聞如今無比煎熬,淒楚蒼涼,她聽見柳淒山將那些人引開,聽到雜亂的腳步聲朝著更西麵而去。
突然想到什麼,渾身一震,竟是吐出一口血來。
西麵……
是懸崖!
柳淒山竟是想要將他們引到懸崖處!可如此的話,他也無路可退!
她目眥欲裂,瘋狂地想要運轉內力,丹田處像是巨大的黑洞,沒有半分動靜,她開始想要將那原本融合的力量抽出,既然不能為她所用,那留在她體內便沒有任何用處!
隨著力量一點點被抽出,她渾身都因疼痛而劇烈顫抖起來,口中鮮血不斷噴湧,嫁衣如火,染上大片的鮮血。
可她仍舊不肯放棄,固執地將那霸道的力量抽出,丹田處也殘缺了,眼前開始陣陣眩暈,依舊咬緊牙關堅持。
皮膚開始破裂,原本的傷口被撕扯擴大,不斷有鮮血流出,筋脈寸寸斷裂。
蝕骨的疼痛將她淹沒,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可她彆無他法,她要去找柳淒山!
她一定要救他!
那股力量被徹底抽出,在她體內橫衝直撞,可唯一讓她慶幸的是,她居然可以動了。
“嘭”一聲倒在地上,筋脈斷裂,形同廢人!
不該是這樣的!
咬牙運轉內力,嘗試去修複筋脈,壓製那股力量。
試了無數遍,仍舊不行。
怎麼辦?
到底該怎麼辦?!
絕望籠罩著她全身,那抹青衣不斷從她眼前閃過,那溫柔的笑,那決絕轉身的背影,如同夢魘般纏著她。
柳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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