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間五:步離人的天敵(1 / 1)

清晨六點,忙碌了一晚上的景元將軍已經躺在了床上,肉體的疲勞可以用豐饒的遺澤治愈,但精神上的困倦卻變得愈加痛苦,他甚至不會再魔陰身發作了,因為連這點思維都在逐漸削薄。

如果那個孽障兩天之內不到神策府報到,年輕的神策將軍就會左腳踩右腳螺旋升天,親自去蒼城找他,誓要讓罪魁禍首也體會通宵加班的苦楚。

你問他的那兩個小跟班?

彥卿已經睡了,符玄也差太卜司的那個小姑娘帶了回去,景元還不至於真的瘋狂到讓人和他一樣強撐著批閱文件。

他現在是“豐饒孽物”,熬上幾百個晚上都不會有什麼問題,而仙舟裡普普通通的天人種——似乎還是有過勞死的風險的。

“好想來杯仙人快樂茶啊。”

這麼想著,看著窗外逐漸泛起魚肚白的人工天幕,睡不著的景元坐了起來,打開玉兆。

來份不夜侯的外賣吧,美好的一天從一杯單加脆啵啵全糖常溫的快樂茶開始,讓糖分的罪惡來緩解一下加班的壓力和熬夜的鬱悶……

嘿,餘額不足請切換支付方式?

“您的賬戶於7個係統時前成功扣費:50000巡鏑,該筆錢款將用於支付天舶司的罰金及相關公共設施的維修賠付,如有疑問可以致電天舶司財務部門查詢賬單。”

“綁定支付卡消費額度已達到單日限額,請您更換支付方式。”

景元的表情是平靜的,可他的心靈是躁動的。

如你所見,神策將軍的小金庫遭遇了毀滅性打擊,而這個世界上能夠免密支付他私人賬號的,隻有那個賤兮兮的老朋友。

早茶計劃泡湯了。

“瓊華!”

他那麼親切的呼喚著老友的名字,仿佛這簡短的名稱中蘊含著千言萬語都不足以表達的思念。

並非思念。

此時,牽著白珩走出丹鼎司向金人巷行進,正東張西望的尋找早餐鋪的王某人,十分警覺的抖動了一下耳朵。

他感覺到風中藏匿著些許喧囂的氣氛。

“老板,兩盒貘貘卷,三串瓊實鳥串,再加上一碟糖球炒視肉。”

大概是天生邪惡的步離人在窺視吧。

王凱文悄悄攥緊白珩的手,在她的手心寫了幾個字,微笑的目送著她坐到早餐鋪靠近道路最遠的那個位置上。

“看好早飯,我去去就回。”

“好的。”

白珩並不意外。

相處了這麼久,她知道他為什麼這麼興奮:

隻有在麵對步離人和造翼者時這個家夥才會擁有戰士的自覺,變得宛如出鞘的利刃般鋒銳,一舉一動甚至能讓旁觀的鏡流都感到致命的威脅感。

他手中的空無隨後就聚出一把鋒利的柳葉刀,比風更快一步拂過那偽裝成狐人的家夥脖頸,沒有隨即就濺起血紅的花兒,而是輕輕的略過去,切開一道不明顯的口子。

不錯,這麼多年下來,手藝還沒有變差。

相較於當初在鱗淵境招待倏忽化身時的遊刃有餘,現在王凱文也還能用這細而窄的刀具挽一道淒美的弧光,快,準,狠。

在值班的雲騎注意到這裡之前,金人巷的角落裡堆放了不止一個人,而在幾秒鐘後,他們失去生命的軀體在火光中化為灰燼。

敢來這片土地來犯的豐饒民都該知道,羅浮的瓊華是個殘酷的人。

他當然會為了一份近在咫尺的珍貴材料而不擇手段,對於那些在指尖迅速流逝的生機,從來看得比飛揚的塵土還要輕。

對待敵人不需要仁慈,對待提供素材的試驗品不需要憐憫,采藥的機會轉瞬即逝,還是要把握好合適的行動窗口期。

步離人,全身可入藥。

除了丹輪寺那些放棄抵抗的家夥勉強可以寬恕,其他的都將是頭頂紅名的可狩獵目標,以巡獵的名義,來到羅浮的步離人都該死。

昨天在天舶司交罰款用景元的賬戶結了賬,王凱文多多少少還有些愧疚心理,如今他來這羅浮,正好為老朋友謀劃一件不可多得的戰功。

十王司對於步離餘孽的懸賞金額一直在榜單中居高不下,隻要能夠證明狩獵成功,不論獵物死活都可以獲得一份價值不菲的獎勵。

相信這應該足夠彌補景元元的損失。

不管怎麼樣,這些狼崽子落在十王司手上過得至少會比呼雷那個老家夥要好。

他擦了擦手,若無其事的回到白珩身旁,去享受自己已經有些冷了的那半盒貘貘卷。

——————

步離人發自內心的對那個人的名字感到恐懼。

當初鏡流在戰陣中擒獲呼雷,瓊華就在那一天的晚上潛入了關押這位步離戰首的牢房,他奉行基本機會主義,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公平公正的審判?

那在戰爭中是不必要的事。

步離人的部落戰首,傳說中世代傳承的至高巢父,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高級素材,他已經等不及了,等不到仙舟官方論功行賞。

作為一名醫士,他的眼光一直比十王司那些讀死書看死人的判官好,隻是淺淺掃了一眼就看出呼雷身上蘊藏著的磅礴血脈生機。

豐饒孽物之間會互相吸引,對於在戰爭中因為種種原因損耗巨大的瓊華來說,眼前重傷的呼雷是再方便不過的……“生物電池”。

憑什麼隻能讓步離人狩獵奴役狐人種,而同樣作為受到豐饒賜福的天人,不能反過來用利齒狩獵這些狂妄的狼獸呢?

〈豐饒〉這個詞彙原先在仙舟人的母星就是用來形容糧食的,凡胎育化,生生不息,皆可用來滿足我口腹之欲。

【你毋須畏懼黑暗,大啖食糧之刻已至。】

“我開動了~”

此時,年輕的呼雷還不明白自己將麵對什麼。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一張血盆大口毫無防備的咬斷了他的右手手腕,激起一抹沉重而零碎的殷紅,他驚愕的看著對方明明是人類,卻采取了比狼獸還凶猛的狩獵方法。

“不!你不能!”

沒有人在意他的反抗。

“煉化”一詞太文雅,在豐饒戰爭中損耗嚴重的瓊華需要更加高效而直接的辦法來獲取這位步離首領的力量,為此,他顧不上體麵。

他不得不這麼做,從現在開始接受自己一直以來抵觸的豐饒孽物的身份。

為了幫助羅浮贏得這場該死的戰爭的勝利,為了在這類紛爭中保護好自己身邊的人,瓊華需要展示出自己屬於豐饒民的獠牙。

堂堂步離之主在這幽暗的牢籠裡被無形的巨獸用利齒刺穿血肉撕開皮毛,大口大口的汲取鮮血和骨髓,連同精神和意誌都一同吞噬。

痛呼,哀嚎,慘叫!

直到呼雷的半具身體都不翼而飛,直到連心臟都幾乎完全暴露在空氣中,隻能微弱的鼓動,這比戰鬥中受到的任何傷勢都嚴重的損害,他的思維隻餘下驚恐的眼神。

戰意和不屈在怪物那絕對野蠻的撕咬下淪為了無用的笑柄,往昔龐大生命的力量在被奪取的過程中逐漸沉沒,在瀕臨死亡的瞬間,這隻狂獸學會了什麼叫恐懼和絕望。

豐饒民奪取對方軀體裡力量的方法有很多種,其中不乏直接吞噬,但如此狂暴而野蠻的方式,哪怕是真正的步離人都無法理解。

讓呼雷覺得恥辱的是,瓊華最後居然留了他一命,往他那可怕的傷口上倒愈合劑,用針線縫合。

“需要可持續發展,不能浪費。”

那人還殘餘血液和碎肉的嘴角上揚,猙獰而狂氣的笑容印刻在呼雷的眼睛裡,成為了壓倒他精神的最後一棵稻草。

“求求你…現在就…殺了我。”

高貴的戰士低下了桀驁不馴的頭顱,徹底臣服於超乎他理解的更高級的“野蠻”。

“不用擔心,你會習慣的,你總會習慣的。”

瓊華取出手帕,並不優雅的用力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然後留給呼雷一個因為嚴重缺血性休克而意識恍惚的夜。

“心臟生吃的口感一般,但還是感謝招待。”

時隔多年,呼雷依然記得那宛若夢魘的經曆,每當他運轉起屬於豐饒的力量,都會回憶起被“人類”活生生啃食和撕咬的恐懼。

在被囚禁的某些年代裡,隔上幾個月這種事情就會發生一次。

“赤月”的力量在走向衰弱,呼雷自身的生命也在隨著時間發展逐漸流逝,他不知道這個噩夢還將持續多久,隻知道那個惡魔的折磨無止無休。

目測這家夥可能和倏忽很有共同語言。

被十王司押解到幽囚獄,對於呼雷來說這甚至稱得上一種救贖,戰爭結束了,他終於可以不必擔心在睡夢中失去四肢和脊柱,淪為某個人的夜宵。

後來的步離人或許還記得有呼雷這個戰首,或許新一代不記得,或許他們還會按照祖方用狐人的血煉藥——總該有一個名字從七八年前就可以讓他們感到窒息的恐懼的。

如今,呼雷的整個左臂骨陳列在丹鼎司的步離標本收容室,那裡還能看到玻璃瓶裝的活體步離人切片解剖樣本,這裡是隻屬於步離人的地獄。

“歡迎來到羅浮,為我獻上血肉吧。”

那個人曾經這麼微笑的說著,用雙手在眾目睽睽之下撕裂步離逃犯的身體,對目擊者們的恐慌熟視無睹,仿佛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

王凱文始終記得白珩對他講過,如今曜青的那位狐人將軍患有嚴重的疾病,這次來羅浮也是有著前來求藥的意思。

步離戰首曆代傳承的“赤月”能作為飛霄身上“月狂”病症的解藥,可是罕有人知,所謂的“赤月”,實際上隻是一顆蘊含無數血脈力量的心臟。

那東西生吃的味道其實不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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