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負氣不再吭聲,霍遇在困意下也睡了一陣,這木床可不容他輾轉反側,他一個翻身就得掉下床,因此隻能緊緊抱著懷裡的卿卿。卿卿忍住了把他踹下去的衝動,把自己縮成小小一團鑽出他雙臂的桎梏,得以喘息。隻是還沒享受太久輕鬆的呼吸,霍遇驀地睜眼:“卿卿的心思真是比皇帝的還難猜。”“你若能給我把天上的月亮摘下來,就告訴你。”她這番無理取鬨的勁取悅了霍遇:“不就是摘月亮,有什麼難?要太陽都能給你。”真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狂人。“我爹跟我說過月亮是摘不下來的,月亮隻有在天上的時候才是月亮,人間有那麼多漂亮的花燈,把月亮帶到人間來,反而還不如那些花燈漂亮。”她聲音漸小,暗自抹了把淚。“我隻是不明白,為什麼你對這裡的村民這麼好,當年卻要屠了瑞安城。”霍遇答不上來了。道理其實很簡單,當年要殺異己樹威,如今則是要吸引人口,籠絡人心。可他竟在她麵前說不出這些話來。“我爹要是知道我和你睡了一張床,他一定不願認我這個女兒。我們孟家不知出了多少才女烈女,祖上百代累積的聲名都叫我毀光了。”她聲聲帶著委屈,霍遇聽了心生出焦躁來,囚了她的腰肢在她耳旁道:“孟家不要你,爺要你,你是爺的人,爺管你到底。”好似有什麼東西堵在了心口,壓住了她所有的情緒。瑞安城的屍山,北邙山的血海,這些都是她真真實實經曆過的,怎麼能說忘就忘?而她正躺在這一切悲劇的始作俑者身邊。霍遇的手伸到她底下,卻被卿卿煩躁地打掉他的手。霍遇嗤笑,強行去扒卿卿的衫子,卻抹到了她臉上冰冷的眼淚。“又偷著哭什麼?成天哭哭哭,你還會不會做彆的事了?”“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整個大祁沒一個能和你抗衡的,我卻妄想著報仇,是不是很自不量力?”她哭起來的樣子真是又倔又惹人憐,令霍遇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是又憋不住眼淚又不想被彆人小瞧。他扳過卿卿身體,拇指擦拭掉她臉上的一道道淚痕,強迫自己用溫柔的語氣哄她:“你刺過爺一刀,又差些子毀了爺的子孫根,誰有卿卿厲害?”卿卿用手背捂住眼,不想看到他,也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霍遇又哄了大半天,她眼淚停了,院子裡也開始放飯了。霍騁打了頭野豬,剃毛扒皮除內臟,燉了一大鍋肉湯分給士兵,又把裡脊和五花挑出來分彆用來炙烤和做成紅燒肉給霍遇端過去。霍遇平時嘴挑,要說霍騁跟他這麼些年,最拿得出手的竟然是廚藝。霍遇把第一口留給了卿卿,卿卿嘗過,出奇美味。霍騁見自己給王爺做的菜被卿卿嘗了,臉色很難看。卿卿這時極有眼力見,瞧見霍騁黑著臉,把快要夾到碗裡的烤肉夾放到霍遇碗裡:“有些葷腥,我還是去吃些清淡的。”“可得吃胖一點,這小臉都沒原來喜慶了。”他說著,還去捏卿卿臉上的嫩肉。她的皮膚真是和豆腐一樣軟,豆腐一樣滑,豆腐一樣嫩。卿卿打開他的手:“王爺自重。”“既然不想吃葷的,本王給你露一手。霍騁,去灶房燒火。”他擼起衣袖,氣勢洶洶,卿卿見他那陣勢簡直是要去燒廚房。她扯一扯霍遇的衣袖:“君子遠庖廚,王爺,我喝湯就可以了。”她心裡還是想吃紅燒肉的,霍騁用的香料都是從王府裡帶來的,民間都極為罕見,醃製出來的肉香味四溢,哪是索然無味的肉湯能比的?就這樣想著,她又夾了一塊肥瘦相間的肉給霍遇:“王爺快些吃完,涼了就不好吃了。”“爺吃不了這麼多,既然你不願吃,就讓孟九和本王同食。”這些肉哪夠孟九吃!卿卿看了眼霍騁,見他正埋頭和其他士兵吃飯,跟霍遇道:“那我隻吃小塊的。”一頓飯下來,卿卿肚皮都快要撐破,霍遇似乎是把她當豬喂了。她靠在孟九身上揉著肚子,心想若頓頓都這麼吃下去隻怕很快就要把孟九給壓死了。霍遇在不遠處練兵,他朝村落的方向望去,就見卿卿和孟九一人一狗躺在一張草席上,她時不時和孟九說些什麼,孟九竟然還會回應。真是人不如狗。霍騁跑過來在他的耳邊道:“剛抓到了劉建藩的探子。”劉建藩是前祁皇室一個庶出的王爺,治軍倒有一手,孟束也是看中他這點才在南下之時邀他一起,並許他複國之後給他大司馬的職位。“你留在山上,寅時火攻,再挑一千個腳力好的,隨本王進城活捉劉建藩。”“是。”奇襲是霍遇的慣用手法,不講究什麼排兵布陣,隻講究穩準狠。這一路殺光了劉建藩派來的探子,倘若這些探子無法及時傳去情報,劉建藩一定會發覺情況不妙而加強戒備。因為後麵還有苦戰,保存實力是最重要的。而且劉建藩是太子點名要留的人,霍遇不想在他身上耗費太多兵力。突襲在常人眼裡像一場賭博,贏的概率和敗的概率對半,一念之間結局都能發生轉變。可霍遇卻擅用這招,從沒嘗過輸的滋味。卿卿知道他要去搞夜襲,不由得捏了把汗,倒不是怕他輸或受傷,可他死了,自己又不知會落在誰的手裡。霍遇是她此時最壞的選擇,也是最好的選擇。霍遇換上夜襲的甲衣,他們的甲衣都是特製的,護甲穿在裡麵,外頭是灰色罩衫,能極好的隱藏在黑夜中。他穿好甲衣,用灰色發帶束起發,卿卿盯著他發愣,不防他抱起她一通亂吻,她在胡亂中一個巴掌拍過去,霍遇才鬆開,挑眉道:“下次看爺不剁了你的爪子。”他警告過許多次,卿卿也打過他許多次,可也沒見他真把她怎麼著。“你的胡子紮得我疼。”她聲音些許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