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豆 - 1(1 / 1)

這時我的豆子,已經種好了的一行一行地加起來,長度總有七英裡了吧,急待鋤草鬆土,因為最後一批還沒播種下去,最先一批已經長得很不錯了;真是不容再拖延的了。這一樁赫拉克勒斯的小小勞役,乾得這樣賣力,這樣自尊,到底有什麼意思呢,我還不知道。我愛上了我的一行行的豆子,雖然它們已經超出我的需要很多了。它們使我愛上了我的土地,因此我得到了力量,像安泰一樣。可是我為什麼要種豆呢?隻有天曉得。整個夏天,我都這樣奇妙地勞動著——在大地表皮的這一塊上,以前隻長洋莓,狗尾草,黑莓之類,以及甜蜜的野果子和好看的花朵,而現在卻讓它來生長豆子了。我從豆子能學到什麼,豆於從我身上又能學到什麼呢?我珍愛它們,我為它們鬆土鋤草,從早到晚照管它們;這算是我一天的工作。闊大的葉子真好看。我的助手是滋潤這乾燥泥土的露水和雨點。而泥土本身又含有何等的肥料,雖說其中有大部分土地是貧瘠和枯竭的。蟲子,寒冷的日子,尤其土撥鼠則是我的敵人。土撥鼠吃光了我一英畝地的四分之一。可是我又有什麼權利拔除狗尾草之類的植物,毀壞它們自古以來的百草園呢?好在剩下的豆子立刻就會長得十分茁壯,可以去對付一些新的敵人了。我記得很清楚,我四歲的時候,從波士頓遷移到我這個家鄉來,曾經經過這座森林和這片土地,還到過湖邊。這是銘刻在我記憶中的往日最早的景象之一。今夜,我的笛聲又喚醒了這同一湖水的回聲。鬆樹還站在那裡,年齡比我大;或者,有的已被砍伐了,我用它們的根來煮飯,新的鬆樹已在四周生長,給新一代人的眼睛以彆一番的展望。就從這牧場上的同一根多年老根上又長出了幾乎是同樣的狗尾草,甚至我後來都還給我幾時夢境中神話般的風景添上一襲新裝,要知道我重返這裡之後所發生的影響,請瞧這些豆子的葉子,玉米的尖葉以及土豆藤。我大約種了兩英畝半的岡地;這片地大約十五年前還被砍伐過一次,我挖出了兩三“考德”的樹根來,我沒有施肥;在這個夏天的那些日子裡,我鋤地時還翻起了一些箭頭來,看來從前,在白人來砍伐之前,就有一個已經消失了的古代民族曾在這裡住過,還種過玉米和豆子吧,所以,在一定程度上,他們已經耗儘了地力,有過收獲了。還在任何土撥鼠或鬆鼠竄過大路,或在太陽升上橡樹矮林之前,當時一切都披著露珠,我就開始在豆田裡拔去那高傲的敗草,並且把泥土堆到它們上麵,雖然有些農民不讓我這樣做,——可我還是勸你們儘可能趁有露水時把一切工作都做完。一清早,我赤腳工作,像一個造型的藝術家,在承露的粉碎的沙土中弄泥巴,日上三竿以後,太陽就要曬得我的腳上起泡了。太陽照射著我鋤耨,我慢慢地在那黃沙的岡地上,在那長十五杆的一行行的綠葉叢中來回走動,它一端延伸到一座矮橡林為止,我常常休息在它的濃蔭下;另一端延伸到一塊漿果田邊,我每走一個來回,總同他們一路上所看見的,大聲大氣地作比較,這就使我知道我在農業世界中的地位了。這一塊田地是不在柯爾門先生的報告中的。可是,順便說一說,大自然在更荒涼的、未經人們改進的地麵上所生產的穀物,誰又會去計算出它們的價值來呢?英格蘭乾草給小心地稱過,還計算了其中的濕度和矽酸鹽、碳酸鉀;可是在一切的山穀、窪地、林木、牧場和沼澤地帶都生長著豐富而多樣的穀物,人們隻是沒有去收割罷了。我的呢,正好像是介乎野生的和開墾的兩者之間;正如有些是開化國,有些半開化國,另一些卻是野蠻國,我的田地可以稱為半開化的田地,雖然這並不是從壞的意義上來說。那些豆子很快樂地回到了我培育它們的野生的原始狀態去,而我的鋤頭就給他們高唱了牧歌。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