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 - 7(1 / 1)

我第一次劃船在瓦爾登湖時辰以及夏令的日月,我揮霍著它們;我並沒有把它們更多地浪費在工場中,或教師的講台上,這我也一點兒不後悔。可是,自從我離開這湖岸之後,砍伐木材的人競大砍大伐起來了。從此要有許多年不可能在林間的南道上徜佯了,不可能從這樣的森林中偶見湖水了。我的繆斯女神如果沉默了,她是情有可原的。森林已被砍伐,怎能希望鳴禽歌唱?現在,湖底的樹乾,古老的獨木舟,黑魆魆的四周的林木,都沒有了,村民本來是連這個湖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的,卻不但沒有跑到這湖上來遊泳或喝水,反而想到用一根管子來把這些湖水引到村中去給他們洗碗洗碟子了。這是和恒河之水一樣地聖潔的水!而他們卻想轉動一個開關,拔起一個塞子就利用瓦爾登的湖水了!這惡魔似的鐵馬,那裂破人耳的鼓膜的聲音已經全鄉鎮都聽得到了,它已經用肮臟的腳步使沸泉的水混濁了,正是它,它把瓦爾登岸上的樹木吞噬了;這特洛伊木馬,腹中躲了一千個人,全是那些經商的希臘人想出來的!哪裡去找嗬,找這個國家的武士,摩爾大廳的摩爾人,到名叫“深割”的最深創傷的地方去擲出複仇的投槍,刺人這傲慢瘟神的肋骨之間?然而,據我們知道的一些角色中,也許隻有瓦爾登堅持得最久,最久地保持了它的純潔。許多人都曾經被譬喻為瓦爾登湖,但隻有少數幾個人能受之無愧。雖然伐木的人已經把湖岸這一段和那一段的樹木先後砍光了,愛爾蘭人也已經在那兒建造了他們的陋室,鐵路線已經侵入了它的邊境,冰藏商人已經取過它一次冰,它本身卻沒有變化,還是我在青春時代所見的湖水;我反倒變了。它雖然有那麼多的漣漪,卻並沒有一條永久性的皺紋。它永遠年輕,我還可以站在那兒,看到一隻飛燕但然撲下,從水麵銜走一條小蟲,嗎?這不是我的夢,用於裝飾一行詩;我不能更接近上帝和天堂甚於我之生活在瓦爾登。我是它的圓石岸,瓢拂而過的風;在我掌中的一握,是它的水,它的沙,而它的最深邃僻隱處高高躺在我的思想中。火車從來不停下來欣賞湖光山色;然而我想那些司機,火夫,製動手和那些買了月票的旅客,常看到它,多少是會欣賞這些景色的。司機並沒有在夜裡忘掉它,或者說他的天性並沒有忘掉它,白天他至少有一次瞥見這莊嚴、純潔的景色。就算他看到的隻有一瞥,這卻已經可以洗淨國務街和那引擎上的油膩了。有人建議過,這湖可以稱為“神的一滴”。我說過,瓦爾登湖是看不見它的來龍去脈的,但一麵它與莽靈特湖遠遠地、間接地相連,茀靈特湖比較高,其中有一連串的小湖沼通過來,在另一麵顯然它又直接和康科德河相連,康科德河比較低,卻也有一連串的小湖沼橫在中間,在另一個地質學的年代中,它也許泛濫過,隻要稍為挖掘一下,它還是可以流到這兒來的,但上帝禁止這種挖掘,如果說,湖這樣含蓄而自尊,像隱士一樣生活在森林之中已經這麼久,因此得到了這樣神奇的純潔,假如茀靈特湖的比較不純潔的湖水流到了它那裡,假如它自己的甘洌的水波又流到了海洋裡去,那誰會不抱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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